先是想到大气端方的娘亲，又想到了英姿飒爽的嫂子。
接着又想起了杂役中总是笑眯眯的李大娘，还有山下和蔼可亲的周奶奶。
身影在脑海中一个个划过。
也许尊重也许钦佩，也许相熟也许不熟，仔细想来，似乎都不符合。
苍之阵眼睫不由抬起，向旁偏移。
牧羽曲腿而坐，姿态闲适，搭在膝上垂下的指尖还拿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
一阵风起，苍之阵看到这人束起的乌黑头发随之飘动，几缕发丝擦过自己的手臂。
于是他的手就情不自禁落在了牧羽头发上。
“你干什么？”牧羽察觉到后倏然转身。
他的眼形偏狭长的，此时微微睁大，显得晶晶亮亮，威逼感也削弱。
苍之阵看了一会：“没事。”
这轻飘飘的语气，牧羽咬牙，冷冷睨他：
“不知道习武之人有些地方不能碰吗？”
苍之阵：“你的头发吹到了我这，帮你收回去。”
“胡说。”
牧羽指着自己脑袋：“这儿的头发怎么吹过去？”
苍之阵捻了捻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刚才的触感。
见牧羽非要一个答案，苍之阵也不知道。沉默片刻后道：“我什么都没想，可能是一时顺手。”
牧羽：“？”
总而言之是苍之阵的问题，他诚恳开口：“要不，你也可以摸回来。”
幼稚。
牧羽可不想跟他玩你摸我，我摸你的游戏，纵身要跃下矮墙。
被苍之阵压住臂弯按了回去。
“我给你买杏花糕，也是甜的，但不会腻。你等我一会。”
说完一溜烟旋身而走。
牧羽看着他的背影，捏了捏自己微疼的臂弯，他力道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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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少侠别走，我还没找你铜钱。”
“不用了大娘。”
苍之阵回来时，便见牧羽坐在矮墙上，垂头安静捏着手里的银子。
他心间一软。
下一刻，牧羽鼻尖一香，抬眸对上了苍之阵的眸子。
里面透亮，只倒映着牧羽的身影。
“牧大侠，给。”
牧羽看到他手中的油纸包，左手抛了抛手中的银锭子：“我没说要吃。”
“是赔罪礼。”
苍之阵看着他面无表情垂下的眼睫，挠了挠头：“杏花和蜂蜜做的，你尝尝。”
“如果不喜欢，我再去买其它的。”
说着，又加一句：“但是你要跟我一起。”
牧羽这才掀起眼皮：“还用我亲自去？”
苍之阵笑：“怕你跑了。”
他的笑容坦荡，又带着些赤诚憨羞，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我又没做贼心虚，跑什么？”
说着牧羽眼眸微动，跟这人对上视线：“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收下。”
苍之阵问：“什么事？”
“下午回不啄山的时候，你和我比一比，究竟谁的轻功更厉害。”
牧羽早就知道他轻功了得，很想切磋一下。
苍之阵爽快应了：“好。”
斗武台上，裁判询问是否还有人上台？
一直无人应战，宣布陶乐胜利。
陶乐却没有听，抱着零零碎碎的奖品下台，望着对面脸都白了。
在打斗中，他翻了一个非常利索的后空翻，心想师兄一定看见了。
他又把招式打的漂亮，等到把大汉打下擂台，悄悄看去。
只一眼，就让他心里哇凉哇凉。
苍之阵吃了牧羽手里的糖葫芦……
可是他从不会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也不会随便摸别人的头，还这么哄着一个人。
明明陶乐小时候不肯吃饭，苍之阵也只是把东西放到一边，自己做自己的事。
可是对牧羽，不仅专程买回来，还非得看着他哄着他吃。
陶乐只觉得心脏不断坠落，冰凉刺骨。
“恭喜，打的很精彩——”
察觉到陶乐的失魂落魄，走过来的顾寒空停住话音。
看他一会，又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苍之阵身上。
来回几次，开口询问：“你喜欢你师兄？”
陶乐面色一僵，瞪圆眼睛看向顾寒空：“你、你怎么。”
“你很黏你师兄，我本以为是兄弟情，可是你不喜欢牧羽挨他太近。正常不会这样。”
于是顾寒空大胆猜测了一下，没想到猜对了。
本轮斗武结束，铜锣敲响，下一回合开始，牧羽和苍之阵二人也走了过来。
陶乐的各种心绪统统憋了回去，匆忙跟顾寒空低声嘱咐。
“别让我师兄知道！”
顾寒空不解，不让苍之阵知道怎么在一起？
陶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坏菜。
好在顾寒空虽然不解，但不会多言，应声之后跟走来的二人自然交谈。
这一路陶乐心惊胆战，唯恐顾寒空说漏了嘴。
所以在山脚下听到苍之阵和牧羽要比拼轻功跟他们分开走后。
陶乐心里难受一瞬，却什么也没说，眼睁睁看着二人背影远去。
他幽幽叹了口气，又急忙转身，拉着顾寒空说起话来。
无非是交代他千万不能告诉师兄、不能告诉别人，还有原因和顾虑。
顾寒空面色平静，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这副样子让陶乐狠狠放下心来，不由得情绪上头，也说的更多了起来。
包括苍之阵对他的照顾陪伴、练武时和看书时的认真、平时的爽朗开阔。
还有发现自己喜欢他后的心路历程。
这扬不能出口的暗恋压在陶乐心头已经许久。
虽然被顾寒空撞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和担忧，但不可否认的是，也让他压抑已久的心轻松很多。
“师兄是我见过最好也是最帅的人！他真的很好，我喜欢上他一点也不意外。”
陶乐眼眸晶亮，随之又有些黯淡：“但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
因为他不是女人。
所以陶乐能接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竟然看见师兄对着一个男人那么特殊。
师兄，喜欢牧羽吗？
陶乐不确定，只知道苍之阵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过。
而陶乐的第六感和被冰水泡过的心告诉他，很有可能……
可他真的不想放弃！
这是他喜欢很久的人，他们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解。
如果师兄真的喜欢男人，他是不是也有机会呢？
回到凌峰派夕阳正好。
苍之阵和牧羽在院门口分别，各自回到院里。
记着许诺苍明的话，苍之阵沐浴后便拿着老虎布偶和山下买的东西去了不鸣居。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仆役，远远看见他走来，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二公子怎么来了？！
两人手肘互相碰了碰，都想让另一个上。
在苍之阵走到跟前时拱手行礼，不着痕迹将人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道：“二公子，掌门夫人带着少主夫人和苍明小少爷外出下山游玩，现在还没有回来。”
百花会一年一度，苍明年少，性格又活泼，自然爱这些热闹。
苍之阵没有多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们。
“给苍明的，回来了记得给他。”
仆役连忙妥帖接了过来，点头应是。
苍之阵抬头看了一眼不鸣居的牌匾，巍峨大气，笔锋锋利，不失恬静。
他收回视线，离开前问了一句：“大哥在哪？”
仆役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垂下了头。
“少、少主他在……在……”
将二人心虚的神色收入眼底，苍之阵没有再停留：“我知道了。”
他向来路走去：“告诉小少爷里面的糕点一次别吃太多，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