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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 29 章

作者:鹤汀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荣寿宫外,日头已过中天,宫道上的影子被晒得极短。


    贺兰瑾满脑子盘旋的都是出身卑微的王氏,心头疑窦丛生,莫不是真的有一位求娶不得的心上人?


    “郡主留步。”身后传来李牧昭的声音,他已一改方才殿内的阴霾,快步追上前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坊间传言,还望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贺兰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盯着猎物的猛兽,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来。


    李牧昭被她看得莫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试探着问道:“郡主?是有什么不妥吗?”


    贺兰瑾的眼神没有偏移分毫,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未散的寒意,直截了当:“殿下可有心上人?”


    李牧昭突然笑了,眉眼间漾开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尾音都带着点轻佻:“郡主为何对本王有没有心上人这般好奇?


    见贺兰瑾冷着脸不接话,他才懒洋洋地补充道:“当然没有,本王素来觉得,情爱之事最是束缚人,哪有自在逍遥来得痛快?怎可能会为一段情,放弃整片海呢?”


    这话答得轻浮,贺兰瑾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的寒意,声音平淡无波:“华瑾告退。”


    说完便头也不回向外走去,留下李牧昭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李牧昭,这是我第二次给你机会,也是最后一次了。”


    从此以后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将你卷进这场斗争里,是我无可奈何,是你先招惹的我。


    贺兰瑾一直很清楚,这场还未公开的联姻,从根上便带着满是利用的算计。她不在乎他是否滥情,但绝不容许自己破坏别人姻缘。


    宫道上的寒风四起,贺兰瑾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手,指尖冰凉。宋萧说得对,李牧昭这样的人不可信。


    前路漫漫,她能信的,从来只有自己。


    贺兰瑾走得飞快,裙裾扫过宫道的青石板,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一来是一大早便应付皇宫里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二来是打心底里怕了楚皇后追上来,她实在是没力气应对她用那副温婉得体的模样虚情假意地嘘寒问暖。


    回了北安侯府,门口候着的宋萧刚要张口,叽叽喳喳的问询还没说出口,就被贺兰瑾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气堵了回去。


    她径直穿过回廊,掀了帘子进了自己的屋子,连外袍都没脱,便一头扎倒在铺着软垫的床上,脸埋进带着淡淡皂角香的被褥里,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


    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姻缘吗?


    鼻尖蹭着柔软的锦缎,心底那点被强行压下的委屈忽然冒了头。怎会不在乎?她儿时也偷偷幻想过,长大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是像大哥那样,永远温和浅笑,每次回京都会绕路登上玄鹤宗看她的温润公子?


    还是像二哥那样,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的明媚少年?


    可现在想来,都不是。


    原来,是她不配。


    北境三年,她手里沾过血,踏过尸山火海,她早已不再是深闺里的贵女。督查司的差事握在手里,父亲的旧案悬在心头,她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时时刻刻都提着十二分的警惕。


    罢了,姻缘美满这种事,本就不是她该肖想的。


    窗外的日光渐渐斜了,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贺兰瑾闭上眼,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暂且压进心底最深处。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这里软弱。


    “太夫人,姑娘回来便睡下了,连午膳都未用。”门外传来夏梧低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奴婢们悄悄瞧了好几回,瞧着像是累着了。不如再等等,待姑娘醒了,奴婢请姑娘亲自去听雨阁给您问安?”


    贺兰瑾在榻上缓缓直起身,窗外天色已浸在墨色里,只余天边一抹淡淡的月白。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吱呀”一声,一个小丫鬟捧着烛台轻手轻脚地进来,昏黄的烛火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地投在帐子上。


    “几时了?”贺兰瑾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干哑得厉害。


    “回姑娘,已是戌时了。”


    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姑娘,太夫人来了。”小丫鬟垂着眼帘回话,不敢抬头打量她的神色。


    贺兰瑾叹了口气,利落起身,嘴上已应道:“请母亲稍候,我即刻过去。”


    “是。”那小丫鬟如蒙大赦,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溜了出去。


    贺兰瑾对着铜镜简单理了理睡乱的鬓发,便向外间正堂走去。


    若说自己是整个侯府里穿得第二素净的人,那母亲徐夫人定是头一份。


    此刻徐夫人正坐在正堂的梨花木椅上,身上是件半旧的月白色杭绸褙子,连滚边都用的是同色暗纹,头上只簪了支碧玉簪,素得像一汪清水。


    她们母女俩往一处站,好像要亡国了一样。


    贺兰瑾躬身行礼,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动作还有些发僵:“母亲怎么过来了?”


    “我们说话吵着你了?”徐夫人抬眸,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从略显苍白的脸色到微肿的眼尾,没放过一丝细节,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温软,“饿不饿?厨房预备着,先用些饭吧。”


    烛火在徐夫人眼角的皱纹里跳跃,贺兰瑾忽然想起儿时,徐夫人说话一直这样温柔细语。


    她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发哑:“我不饿。”


    “厨房已经在温着汤了,不饿也要好好吃饭。”徐夫人顿了顿才又开口,“今日我过来,是听下人说,你要去督查司上任?”


    贺兰瑾垂下眼,看着母亲枯瘦的手,轻声应道:“是,任典案司司正。”


    “那幽州呢?你不回去了吗?”徐夫人眼底的担心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你为何非要回来?北境既已太平,是你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太平,你就应该留在那里,守着你的军功,守着你的安稳,你为什么要回来?”


    “母亲不希望我回来吗?”贺兰瑾喉间发苦,缓缓抬眸,“父亲当年在北境时,母亲不是日日夜夜盼着父亲回来吗?”


    “那不一样。”徐夫人一直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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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情绪骤然炸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失控的尖利,“你父亲当年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你送出去!阿瑾,你看不明白吗?他们皇家是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阿娘!”眼看着徐夫人越喊越大声,脸色都涨得通红,贺兰瑾急忙出声打断,她起身走到徐夫人面前,蹲下身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不会的。”


    她抬眸,眼底是一片死寂的平静:“我已经没有血,没有肉了。”


    徐夫人的眼泪砸在交握的手上,烫的她生疼。


    徐夫人情绪失控的厉害,贺兰瑾跪在床边,好说歹说地劝了许久,才总算将人安抚着睡下。


    连倚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细心将徐夫人被角掖了又掖,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用袖子匆匆拭过,转身送贺兰瑾到外间时,眼眶依旧泛红。


    “大小姐莫要怪夫人,”连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尾音微微发哑,“你是知晓的,这是夫人的心病。”


    “我知道。”贺兰瑾勉强扯起一抹浅淡笑意,“劳烦嬷嬷照看母亲,我先回去了。”


    话落,不等连倚应声,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将她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忽长忽短。


    她们母女俩凑在一起,便仿佛陷进永远透不过气的潮水,而每当她想要挣脱、想要喘口气时,愧疚感就会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将她整个人都溺在里头。


    褚鸣玉接了消息匆匆赶来,绕过回廊时,只来得及远远望见贺兰瑾拐过月亮门的背影,背影萧瑟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没敢贸然追上去,只先敛了神色,往听雨阁里去给徐夫人问安。


    自上次在祠堂醉酒失态后,贺兰瑾便一直刻意控制着自己,滴酒未沾。可今天,她很想大醉一场。


    宋萧端着酒壶进来时,见她独自坐在窗边对着月光出神,便什么也没问。她向来明白自己家将军,只默默摆上两副杯盏,给自己也满上,一言不发陪着她喝酒。


    酒过三巡,贺兰瑾仍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神有些发直,像是在发呆。对面的宋萧早已撑不住,胳膊肘支在桌上,脑袋歪着,呼吸匀长,显然是趴在那儿睡着了。


    褚鸣玉立在门口看了片刻,才悄无声息地走近,只自顾自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青瓷酒杯轻轻碰了碰贺兰瑾的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贺兰瑾这才回神,抬眸看向她。


    褚鸣玉冲她举了举杯,眼底带着点了然的温和,随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间滚动,动作干脆利落。


    贺兰瑾忽然弯了弯唇角,大哥说得没错,她很喜欢这个嫂嫂。


    “我听连倚说了。”褚鸣玉放下空杯,指尖沾着点酒渍,声音在氤氲的酒气里显得格外清晰,“母亲也是担心你。”


    贺兰瑾拿起自己的杯子,也跟着饮尽,酒液入喉,带着辛辣的暖意。


    “府里怎么会知道我要去督查司任职?”她捻着冰凉的杯壁,头脑依旧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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