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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作者:鹤汀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侧殿北窗支起半扇,穿堂风卷着廊下松脂的清冽漫进室内。建宁帝左手捻起一枚黑玉棋子,“咚”地叩在棋盘中央的“天元”位。墨玉落枰的声响清越如冰裂,在纵横交错的经纬间荡开沉沉余韵,那枚黑子孤悬正中,如孤峰拔地而起,瞬间定了全局的气脉。


    贺兰瑾执白,指尖夹着玉棋略一沉吟,落子在右下星位,棋风果决,毫无拖泥带水。


    建宁帝眼尾微挑,忽然捻起另一枚黑子,斜斜压在三路星位,指尖在棋盘上划出半道利落的弧线。新落的黑子与原有星位成犄角之势,恰如将门虎子勒马横枪,隐隐透着威慑之气。


    “华瑾的棋风倒是凌厉。”他目光落在棋盘上,语气似赞非赞,“这手‘大压梁’,颇有你父当年的风范。”


    贺兰瑾的白玉棋子在指尖转出莹光,流转的光晕里映出棋盘上渐显的锋芒。她皓腕轻翻,白子稳稳落在边角三六路,与黑子形成微妙的对峙。


    既不硬碰,又暗锁对方退路,恰似春日融雪般绵密无声。


    “家父善棋,臣怕是不及一分。”她垂眸望着棋盘,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喀”的一声脆响,建宁帝黑子陡然斜刺里杀出,精准截断白棋向中腹延伸的去路。棋盘西北角霎时风云突变,黑子如合围的铁甲军,层层叠叠锁住白子的气口,赫然已成“困龙势”。


    他指尖在棋谱上轻轻点过,似在掂量那几片摇摇欲坠的白子:“华瑾离家多年,朕念你北境风霜辛苦,原想让你在府中好好歇着,多陪陪你母亲。倒是朕疏忽了,总有人耐不住性子,要去打扰你清净。”


    贺兰瑾推枰而起,案几轻震间,她俯身跪地:“臣无意惹出诸多事端,惊扰圣听,更搅乱上京安宁,请陛下恕罪。”


    建宁帝盯着棋盘不语,食指在困龙阵的外围轻轻摩挲。良久,他才抬手拂过一枚多余的黑子,话却是对地上的贺兰瑾说的:“华瑾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坐下说。”


    “是他们心性浮躁,沉不住气,与你何干?”建宁帝重新摆落一子,看似随意地补在白棋外围,落子极轻,实则暗中收紧了包围圈,“看来,华瑾也听说了今日那些传言。”


    棋盘上的白棋愈发局促,仅剩下一线微弱的气口。


    贺兰瑾半跪在地上,视线掠过棋盘上那片危在旦夕的白子:“市井传闻叨扰陛下,是臣的过错。”


    建宁帝这才从棋盘移开目光,看向地上的贺兰瑾,虚虚抬了抬手:“起来吧,都是些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他指尖在棋案上轻轻敲了敲,示意她续弈。


    贺兰瑾依言起身,垂眸看着棋盘,那片白棋仍在困局中苦苦挣扎,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她捏起一枚白子,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她不擅棋倒是真的。指尖的白棋悬在半空,她望着棋盘上密不透风的困局,眉头微蹙。


    建宁帝示意她落子,目光却越过棋盘,落在中腹那片尚未落子的空白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寻常家事:“你的婚事,朕自然要选一位顶好的子弟,才对得起你父亲当年忠肝义胆。”


    贺兰瑾握着白棋依旧未动,指腹反复摩挲着温润的玉面。棋盘上的困龙势如铁桶一般,她若强行突围只会加速溃败,若静坐待毙又难逃困厄。


    沉吟片刻,她抬眸道:“父亲一生钟情母亲一人,侯府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家训。华瑾虽自幼离家,却不敢违抗父令,更不敢辱没家训。”


    建宁帝视线一顿,捻起的黑子悬在半空。晨光透过窗棂斜照在棋盘上,将黑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悬而未决的判决。


    “不过是些市井传闻,何必当真?”他缓了缓语气,似在劝慰,“老五性子顽劣如朽木,朕怎忍心让你受此委屈。依朕看,慎王德才兼备,方是良配。”


    说话间,黑子“咚”地落在三路拆二的位置,彻底封死了白棋最后一丝向外的缝隙。


    贺兰瑾垂下眼帘,声音染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悲伤:“臣初回京城,便惹出这许多事端。世上唯谣言不可尽除,若臣另嫁他人,怕是要一生遭世人指摘,更会辱没侯府门楣,九泉之下无颜见父亲。”


    言罢她将白子轻轻放在棋盘边缘,似已放弃挣扎。


    建宁帝的视线忽然落在贺兰瑾腰间的青玉玉佩上,那温润的光泽与棋盘上的白玉棋子相映成辉。


    他抬手一指,语气里带了些追忆:“这玉佩,朕记得。是你父亲求先帝赐婚时,先帝赏下的,寓意为夫妻同心,琴瑟和鸣。”


    贺兰瑾闻言,抬手解下玉佩,托在掌心:“父亲将玉佩送予臣时,也是这般嘱咐的。”


    寂静瞬间笼罩了侧殿。案上的棋局仿佛也凝固了,困在角落的白棋与合围的黑子无声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未落子的张力,连穿堂风都似放慢了脚步。


    良久,建宁帝突然向外喊道:“苏青。”


    外面应声进来一位内侍,正是大内总管苏公公。建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干脆,又藏着些许不甘,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随手将指间的黑子扔回棋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今日下朝,让钦天监来合八字罢。”


    建宁帝起身向外走去,明黄色的龙袍扫过棋案边缘。贺兰瑾顺势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垂首跟在身后。


    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沉默地在大殿里延展。眼看就要走到殿门口,廊下侍立的内侍已躬身等候,建宁帝却忽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飘过来:“华瑾在此候着吧。”


    贺兰瑾身形微顿,随即应道:“是。”


    依着时辰,建宁帝此刻该是往大殿去了。


    贺兰瑾留在空旷的宣政殿里,倒真有些无所事事。方才陛下答应得比她预想中痛快,她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般顺遂,反倒让人心头不安,倒像是留了什么后手给自己。


    殿外传来宫人打扫的窸窣声,夹杂着几句压低的闲聊,顺着半开的窗棂飘进来。


    “听小夏公公说,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方才早朝上当庭斥责了宁国公。”


    “宁国公?他不是一向得陛下器重吗?陛下这是因何动怒?”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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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昨日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听说谢六小姐在宴上对华瑾郡主出言不逊,被郡主当场赏了巴掌。谢四小姐为给妹妹出气,竟暗中设了圈套,把华瑾郡主引到冰湖上,惹郡主掉进了冰窟窿里,这才有了华瑾郡主和翊王殿下这些没影的传言。”


    “怎知就是谢四小姐做的?这几日的冰面本就不结实,许是那华瑾郡主自己不慎……”


    “你呀,真是天真。”先前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笃定,“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昨日长公主连夜问话,早就问明白了,引华瑾郡主上冰面舞剑的方小姐,供出是受了谢四小姐的指使。”


    贺兰瑾倚在窗边,指尖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听得愈发觉得有趣。这宫里的流言,竟比宫外市井传得还要快,还要添枝加叶。


    “怪不得,昭仁宫当值的素霞姐姐说,昨日陛下对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连茶盏都摔了。”外面低语还在继续,“说起来,谢四小姐素日里瞧着那般温婉,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谁知道呢。”另一个声音接话,语气里带着猜测,“许是听说华瑾郡主将要许给慎王殿下,谢四小姐心里急了,毕竟人尽皆知她想当慎王妃。”


    “慎王殿下?”先前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传言不是翊王殿下与华瑾郡主私定终身吗?”


    “翊王殿下怎配?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说话的人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这华瑾郡主和翊王殿下根本素不相识。”


    “今晨我听武门的侍卫大哥说,这传言连宫外都传遍了呢。”又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几分笃定的狡黠,“依我看呐,说不准这些传言,就是谢四小姐自己放出去的,这样就能坏了华瑾郡主与慎王殿下的姻缘。”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活做完了吗就在这里偷懒!”一声高呵陡然响起,瞬间打断了小宫女们的窃窃私语。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扫帚倒地的轻响。


    宣政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贺兰瑾已端坐在侧边的梨花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指尖正轻轻摩挲着袖边的暗纹。


    进门的倒是熟人,贺兰瑾一改先前在北境的傲慢,主动起身迎了两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黄公公。”


    黄天茂忙小步上前,一如既往地躬着身子,脸上堆着妥帖的笑意:“郡主万安。”


    “师父让奴才转告郡主,陛下下朝本是召了陆司尊与首辅大人一同议事,只是荣寿宫刚遣人来请陛下过去,只能劳烦郡主再稍候片刻了。”


    贺兰瑾微微一顿,抬眸问道:“督查司的陆司尊?”


    黄天茂笑得愈发妥帖,眼角的褶子挤成一团:“正是。”


    贺兰瑾瞬间便回过神,对着黄天茂微微颔首:“还请替我谢过宋公公提醒,是我疏忽了,回京这些时日,竟还未去荣寿宫拜见太后娘娘,实在是做小辈的失礼。”


    黄天茂忙躬身应道:“郡主言重了。您初回上京事务繁杂,太后娘娘素来宽和,必不会怪罪。”


    他又客套了两句便告退了,殿门合上的瞬间,贺兰瑾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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