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落，不等贺兰瑾示意，宋萧利落的落下一个巴掌：“对郡主不敬，该打。”
谢幼珍被打得踉跄后退，眼泪终于滚了下来，却仍梗着脖子叫骂：“你不过是侯府孤女，我爹可是宁国公，我要告诉姑祖母治你的罪。”
说完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中厅去了，贺兰瑾瞥了眼还躺在地上的晕过去的丫鬟，眉峰蹙了蹙，叹气：“麻烦。”
她转头看向一旁仍在发抖的黎小姐，语气温和了些：“我身边没带什么人手，劳烦黎小姐让人把她抬过去吧。”
黎小姐脸色依旧泛白，忙屈膝福了福：“小女黎望雪，家父是礼部尚书黎绍。多谢郡主方才解围。”
说罢便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仆妇，小心将地上的丫鬟架了起来。
贺兰瑾微微颔首，率先迈步往回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回头问宋萧：“你说，大嫂会不会怪我惹事？”
宋萧几步跟上，忙不迭摆手：“夫人怕是盼着你多惹点事呢！”
有道理，贺兰瑾觉得颇有道理。
一脚踏进中厅，里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满耳只闻谢幼珍断断续续的哭腔，贺兰瑾远远看见褚鸣玉站在人群中间，连忙加快脚步走上前。
“就是她！”谢幼珍猛地从宁国公夫人怀里探出头，指着贺兰瑾尖声喊道，随即又缩回去，在母亲怀里蹭着眼泪，“母亲，就是她打了我。”
贺兰瑾上前一步，半侧身挡在褚鸣玉身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原来谢小姐还没断奶呢。”
宁国公夫人脸色铁青，拍着女儿的背抬眼厉声道：“褚夫人，这就是北安侯府的教女之道吗？”
“国公夫人这话就错了。”贺兰瑾抢在褚鸣玉开口前接话，目光冷冽地扫过去：“就令嫒的作风，难道是宁国公府的教女之道吗？”
“你——”宁国公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正要发作，却听上首传来一声轻斥。
“华瑾。”永乐长公主端坐在主位，手中团扇轻轻一顿，“怎可这样与长辈说话。”
褚鸣玉上前一步，语气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长公主明鉴，我们华瑾向来温顺，倒是不知谢小姐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她在公主府动手。”
话音刚落，黎望雪已上前一步，屈膝跪下：“回禀长公主，此事皆因小女而起。昨日宁国公府的姐姐们已传话，说今日楚小姐要穿靛蓝色衣裙，让赴宴的小姐们避开此色。是小女疏忽忘了，才连累郡主卷入纷争，还请长公主降罪。”
这话一落，上座的人的目光不自觉扫过全场——确实，全场只有她们三人穿了靛蓝色衣裙。
永乐长公主握着团扇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添了几分严肃：“这是何道理？既是赏花宴，本就该百花齐放，哪有不许旁人穿同色衣裳的规矩？”
谢幼珍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只低低啜泣着不肯说话。
贺兰瑾接过话头，语气平静无波：“殿下许是不知，华瑾也是方才才听说，原来这上京的宴席上，官家未出阁的小姐，竟都要避讳谢小姐的衣色。”
她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李牧昭站着的方向瞟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淡嘲：“说来惭愧，我初回上京，今日第一次赴宴就触了谢小姐的霉头。”
宁国公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辩解，却见长公主目光落在谢幼珍身上，淡淡问道：“幼珍，可有此事？”
谢幼珍的哭声猛地顿住，眼眶通红地望着长公主。自她对李牧昭上心后，京中宴席上哪个小姐不顺着她？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委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宁国公夫人见状，忙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儿，起身向长公主福身，姿态放得极低：“是妾把幼珍宠坏了，才让她这般不懂事，扰了殿下的宴席。妾回去定当严加管教，请长公主恕罪。”
上座的几位王爷大约是顾忌女眷纷争，都端坐着没出声。永乐长公主余光扫过身旁的太子，慢悠悠开口：“幼珍年纪小，不懂事也难免。华瑾今日既已替国公府教训过了，秦夫人回头可要记得，该向北安侯府道谢才是。”
秦夫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压着怒意，回身面向贺兰瑾，声音发紧：“今日多谢郡主，他日我定与国公爷一同登门道谢。”
“夫人客气了。”贺兰瑾挑了挑眉，“只是有这登门的功夫，倒不如在家好好学学教女之道，免得下次赴宴，教大家看了笑话。”
“郡主说的是。”秦夫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长公主适时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珠花，语气轻快了些：“好了，既已解决。大家也别拘着了，外面梅花正好，你们年轻人就出去赏花吧。”
侍女们端着食盒鱼贯而入，甜香渐渐驱散了厅内的滞涩。秦夫人扶着仍在抽噎的谢幼珍，恨恨地坐回原位，却再没敢多言一句。
贺兰瑾也回了席间，刚坐下，就见青沅趴在桌案上，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笑。
等她走近了，青沅忙凑过来，用气声说：“那楚小姐穿靛蓝色可真难看，像块发了霉的青布。”
这话逗得连一向板着脸的夏梧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底漾起笑意。
另一边，黎望雪也慢慢挪回自己的席位。身后的小丫鬟一脸愁容，拽着她的衣袖小声念叨：“小姐，咱们这下可把楚六小姐得罪透了，日后可怎么办？”
黎望雪头也不回地轻声回道：“蠢，得罪谢幼珍，总比得罪华瑾郡主强吧。”
小丫鬟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小姐看得通透。”
黎望雪没再接话，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上京城人人都想拉拢贺兰瑾，她倒是阴差阳错的露了脸。
“这园子虽名为春园，眼下却是满园寒梅。长公主殿下特意请了名满京城的月笙姑娘来，为诸位添些雅兴。”走在最前头的女官柔声介绍完，便躬身退到了一旁。
永乐长公主笑着指了指园中那座赏花亭，亭内早已布好暖炉，烟气袅袅：“让这些年轻人去逛吧，我们这些老骨头上去暖暖身子。”
贺兰瑾拉着褚鸣玉往廊下躲，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大嫂瞧瞧亭子里坐的都是些什么年纪的夫人？你这一上去平白抬了年纪，倒不如陪我在下面走走。”
褚鸣玉无奈地帮她拢了拢披风边角，说道：“人家廊下都是相看的公子小姐，我又不相看，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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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讨什么嫌。”
“大嫂不是说要给我相看吗？”贺兰瑾像只小猫一样往褚鸣玉肩上轻轻蹭了蹭，这般难得的娇态，惹得身后的夏梧和冬酒都忍不住低下头，嘴角偷偷扬起。
“方才还一副主意已定的模样，这会儿倒想起要相看了？”褚鸣玉被她缠得没法，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带着萧萧和沅儿去吧，她俩在府里闷了这些时日，正好出来透透气，权当游玩了。”
褚鸣玉心里盘算着去探探长公主的口风，任凭贺兰瑾怎么撒娇，脚步都没挪半分。
她又转向夏梧，叮嘱道：“跟好郡主，别让她由着性子胡来。”
贺兰瑾鼓了鼓腮帮子，故作无奈地福了福身：“恭送大嫂。”
褚鸣玉笑着拢了拢她的外袍，转身往赏花亭去了。
贺兰瑾刚带着宋萧、青沅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高喊：“华瑾！”
贺兰瑾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侧身同宋萧交换眼神，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宴席竟还请了北黎公主吗？
宋萧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没有接到消息。
贺兰瑾转过身，脸上已换上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希羚公主。”
希羚眼神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亲昵地挽住贺兰瑾的胳膊，边走边晃：“我方才在外面撞见翊王殿下了，你们俩今日这衣裳颜色，倒是格外登对。”
贺兰瑾心里暗自嘀咕——这算什么，那是你没看见楚六小姐，他俩穿的更登对。
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轻轻抽回手理了理袖口：“公主说笑了，不过是巧合罢了。”
希羚显然不信，只自顾自地说道：“我的婚事已经定了。”
贺兰瑾闻言果然面露讶异，停下脚步看向她。
希羚迎着她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缓缓道：“是太子殿下。”
寒风卷着梅瓣落在两人肩头，贺兰瑾指尖微顿，她很快敛去神色，颔首道贺：“恭喜公主。”
希羚却像是没察觉，只仰头望着枝头怒放的红梅，轻声道：“日后待你嫁与翊王，你我也算是妯娌了。”
贺兰瑾没有接话，先前还能干脆利落地否定的事，如今倒是要一语成谶了。
正琢磨着该怎么岔开话头，身后忽然飘来一道温温软软的声线，像浸了水的棉絮：“见过郡主。”
贺兰瑾回眸时眉梢还带着点未散的疑色，那少女已盈盈福下身，鬓边银流苏轻轻晃着：“我是宁国公府四小姐谢怜湘，听闻幼妹方才顶撞郡主，特来向郡主道歉。”
“方才国公夫人已然认过错了。”贺兰瑾的声音不高，尾音却微微扬着，精准拿捏上京贵女们惯有的那种高傲姿态，“楚四小姐不必多礼。”
果不其然，谢怜湘藏在广袖里的手果然悄悄攥紧了，指节泛出一点青白。
宋萧上前一步，欲加一把火，阴阳怪气道：“早听闻宁国公对子女教导严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一个两个都这样不懂规矩。”
“退下！”贺兰瑾扬声喝止，眼底却没什么真怒，转头时已换上和煦笑意，对谢怜湘温声道，“四小姐莫怪，萧萧并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