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林弥青正用洄海弄出来的清水洗脸。
洄海的手在收音机的旋钮上不停地拨转，没有声音或是只有杂音时就下一个。
当林弥青从空间里拿出面包牛奶时，收音机滋滋两秒后，响起清晰的人声：
“目前洪水救援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请注意：各省份的各城市都有建立小型避难所，暂做过渡救援汇集人群的作用。为预防之后水面继续上涨雨季不停止的情况，已在西南高山区建立高山基地。”
“高山基地将是我国最后被淹没的地区。”
“……希望各位等待救援的民众充分发挥自救精神……”
“……注意不要饮用未经过滤煮沸的水，被污染的食物，避免染上并传播相关的传染病……也请各位再努力坚持下去，救援工作已逐步展开……”
“我们严格杜绝任何违法行为，盗窃、抢劫、欺诈等一切夺取他人食物或生存空间致其死亡的行为，一经发现，都将被纳入进入避难所的资格考核评定中。”
之后没有新内容，广播继续从头开始播放。
林弥青走到收音机旁，直接关了它。
“吃早饭吧。”林弥青将手里的面包牛奶塞给洄海，拿着自己的那份坐到飘窗坐垫上，一边吃一边用平板看剧。
最近的活动量大大减少，肚子不饿，林弥青小口小口地嚼着。
洄海在飘窗旁沙发上坐下，目光在平板上播放的剧集一扫而过，视线转至窗外时，盯着一处不动。
那是南大校园的方向。
洄海看了好一会，转头对林弥青说：“阿青，你看。”
林弥青看过去。
几百米外的南大校园里，一艘艘模样各异的“小船”从里面划出来。
有的还有个船型，有的就只是个木筏模样。
它们由各种材料组合而成，常见的木材、竹编、橡胶，还有用塑料瓶制作而成，用不知是什么金属拼接焊接而成的。
林弥青突然想起，自从断电后，她只看了一眼通讯录，还没有看过微聊消息。
因为他们几乎不会发微聊消息给她。
但微聊上还有红点。
林弥青找出手机打开微聊，果不其然里面未读的个人消息里最上面两位，是辅导员和学姐。
辅导员：目前学校里的状况不是很好，你在外面可能还好一点。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相信陌生人。自己的情况对外不要说，守好自己的食物和水。
看来学校里出现了食物危机……林弥青划拉屏幕，确认没有其他消息，去看学姐的消息了。
学姐：学校已经在想办法撤离了，我已经离开了实验室。这场洪水如果一直不退去，实验室的设备想来都保不住。
学姐：不过，我有同学说这是末世。
学姐：她们说如果真是末世的话，雨可能不会停，水也会一直上涨，所有人都将进入到一个新的面目全非的世界里。
学姐：也许这是一个新的轮回，史前大洪水再次出现了。
学姐：不管怎样，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哪天。一切稳定下来后，我们这个专业依然有发展空间，研究还能继续下去，你的天赋能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学姐有些交浅言深地说了许多，也许她无法将这些话对其他人说，而远在校外的低年级学妹就成了一个倾诉口。
看见学姐消息中最后的话时，林弥青闭上眼，几秒后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冷漠。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生物细胞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
不然她怎么能在大二就加入实验室项目？虽然只是做些培养过程中的基础操作，但这些活交给她，其他人表示很放心。
林弥青擅长培养植物，以及细胞生物，当她通过显微镜看着玻璃载片下游动的细胞，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令人着迷。
她愿意有课的每天都去实验室打卡工作，满足自己的内心是最主要的。
学分和微薄的酬劳算是添头。
南大校园那边像蚂蚁一样陆陆续续迁徙的队伍越来越长，在水面上汇聚成蜿蜒的线条，显眼到林弥青所在的小区里有人发现了这群庞大的队伍。
有人打开窗户，对着水面上的人大声喊：“你们要去哪里？”
距离有些远，许多人一起喊声音便传了过去，那些忙碌的人群里才有人注意到远处高楼上柴火一般的人影。
船上小小的人似乎捡起什么东西，放在嘴边，他站起来，出口的声音意外的大声，那是经过扩音器放大的。
“去没有被水淹没的地方，那里有避难所！”
之后发现那群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但大伙声音嘈杂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学校队伍里也没人再回复。
他们实在很忙，要确保统计的学生都跟上队伍，确认行进路线，警戒四周有可能影响通行的障碍物和危险。
水还在上涨，实际上每一天它都登上更高的位置。
从今天早上开始，林弥青就听见有人在搬位置的声响动静。
到了中饭时间时，水已经淹到了10楼。
运气不知道算好还是差的十楼那两套房子里的六户人家，再次面临无家可归的局面。
水淹得太快了，难道水在周六时，也像是人放假了一样，从学校和公司里解放了时间吗？
雨没有停，只是相比前几天的暴雨，现在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打在人身上不至于睁不开眼睛，也不至于刚站出去的瞬间就淋湿了所有衣裳。
白天雨像是针一样绵绵密密，夜间雨转为豆子一样大，砸向一切水面上的物体。
水淹没了十三层，十四楼的住户们岌岌可危。
房子外敲门的声音变得络绎不绝起来，走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总有人想要敲开一处尚未被水淹没房子的主人家中。
因为住在十五楼，林弥青这里的情况比楼上的住户好很多。
毕竟十五楼只比十四楼稍微慢一点就要被淹没了。
“没有人开门。”洄海像是看见了一样，他说：“大家都不愿意让陌生人住进家里，那些敲门的人不敲了……他们走到一起，说要讨论一下，想个办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尽可能住进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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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们觉得楼梯口和走廊的空间越来越挤，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正在用弹力带锻炼身体的林弥青挑眉。
“真蠢，难道住进房子里，就不会再被淹吗？”
洄海赞同：“我也觉得……其实他们中有人想到了这点，只是明白人太少，少数人说的话没人听。”
当内部环境恶劣的时候，向外寻求出路才是正确的道路。
学校已经做出了正确示范，这栋楼里的人完全可以想办法用盆、桶、门板等做出能载人在水面上行动的工具，去往更安全的地方。
而不是在这里争抢随时可能被淹没的容身空间。
横沙城不是一片平原，最高的望山海拔三百多米，其他大大小小的山坡也有些。
山里如果还有植物动物，就有食物来源。
水涨到14层窗户下便缓慢下来，住在14层的人家看着从门口渗入的积水，只能背起行李，上楼加入无家可归的群体。
楼栋里的人热心地接纳他们加入行动队。
过了一会，同一时间，这栋楼从15层至21层，7层楼共20套住着人的房子的入户门都被人敲响。
来人用力地拍打着门，大声喊：“现在楼里多半的人都没地方可以住，楼道走廊也住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忍心看着我们像难民一样挤在外面吗？不需要你们空出卧室，哪怕只是沙发和客厅地面，我们都很愿意接受的！”
“灾难当前，人类应该互帮互助，你们躲在房子里不觉得羞愧吗？”
“在这种情况下，当一个友善的人……”
林弥青家在1502，旁边的0103两套房拍门的人说着相差不大的话。
不知道哪个天才想出来的话术，谁会被打动？
“会的。”洄海知道林弥青的疑问，他摇摇头，说：“21楼有一户人家，听了他们说的，开门放他们进家里，空出了一个卧室和客厅让他们住。”
林弥青讶然了一小会。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谁能说这样的话术不是在筛选特定的接收人群呢？
十五楼三户没一家开门，拍门的人累了，换了人。
这下拍门的人不用手，而是拿着一个不锈钢饭盒哐哐拍。
哐当哐当，不锈钢撞击在同材质门上，发出的声音巨大又嘈杂且非常难听。
洄海不适地捂住耳朵，林弥青皱起眉毛。
林弥青起身，走到门口位置，她站了会，视线开始扫了遍屋子。
现在她家空荡荡的像是刚租来的时候。
今天上午，她再次检查一遍房子，将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收进空间。她的空间已经增大到125立方米，这个数据从昨天开始就不再增长。
客厅里只剩一个长条沙发，上面放着两个背包，每个背包都放着足够一成年人食用三天的食物水和一些求生工具，需要离开的情况下，林弥青和洄海一人背一个包就行。
“你的眼睛，可以变成我这种颜色吗？”林弥青的目光转至洄海身上，打量片刻，看着他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