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隔了大半个广场的小争端,自然没有逃过泽西塔的注意,不过也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情况就是了,“那个帽子好熟悉……啊!不就是刚刚那个撞了尤里的人吗?”
“是尤里撞了他。”伊莱尔正直地提醒道。
“有教养的绅士都应该明白不要挡淑女的道,”泽西塔哼了一声,“而不是拿了淑女的一大笔钱,还叽叽歪歪地教训人。”
她是子爵家的小姐,打心底就没把自己跟普通人放在同一架衡量的天平上,就算暂时在莱斯特家族担任女仆——这也只是小贵族向上级贵族献好的一种方式,只有女主人才有资格调教她们,在伊莱尔来之前,女仆长可从来没把她和尤里真的当普通仆役,呼来唤去地让做脏累活过。
泽西塔眼尖得很,刚才那男人虽然衣着还算有模有样,但料子却很普通,也没有跟从的僮仆,最多也就是个做生意的走商,或者街头事务所的小小主管,连没落贵族都算不上。
小孩的思想教育之路任重而道远,伊莱尔手按在泽西塔脑袋上,也不打算告诉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道:“不关我们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北境公爵的那卷卷轴上写得很清楚,有什么麻烦自己解决好,不要牵扯到公爵府,同理,公爵府的麻烦也用不着伊莱尔来负责。
虽然这一条的后半句被伊莱尔选择性地忽视了,但刚才那忽然出现的高帽青年,她顿了一下,还是觉得对方大概率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是冲着北境公爵一家来的,那公爵本人现在就在奥古斯城,怎么看都比来盯她来得划算。
还有水晶球……希文今天才告诉了她,水晶球是魔法师用来联络用的工具。
那个青年也是魔法师吗?
看起来不像是很有攻击性的人呢。
马车就停在广场外围,三人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树影梭梭,车轮碾压过不平整的红砖地,回去路上无可避免地要路过广场东面的第五大道,尤里刚想将勒住缰绳,但下一刻,她就想起了伊莱尔看自己时,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毫无冰凉的眼睛。
她打了个寒颤,没了最开始那股自作主张的勇气。
泽西塔还坐在马车里,一边将买来的小玩意儿分别包装,一边同伊莱尔叨叨地说话:“现在时间还早,您真的不考虑去一趟第五大道吗?这些便宜货只能平时在家里戴着玩玩,您还缺戴出门的珠宝呢,而且公爵大人很挑剔,送这些给他还不如不送。”
伊莱尔:“嗯。”
“说起来,一个月后就是您和公爵大人的婚期了,”泽西塔脸色微红,“艾琳娜夫人已经在小耳朵商会订好了婚礼的礼服和珠宝,我听说那一套首饰全都是由南部的维多利亚珍珠串成的,算起来,现在工期也应该差不多了,您就不想提前去看看吗?”
伊莱尔:“嗯。”
废了那么多口舌,泽西塔凑近过来,期待满满地问道:“所以我们要不要去一趟第五大道?”
伊莱尔:“嗯。”
“尤里,尤——里——”泽西塔将脑袋伸出马车车窗外时,仍不忘用一只手压着自己精心卷好的小金毛,欢快喊道,“记得到第五大道的娜娜宝石店停。”
“……下次必须带个马车夫出来,”尤里烦躁地甩动鞭子,在半空里打了个嘹亮的空响,“讨厌的小妞,你真的是对我使唤上瘾了!”
说是帮伊莱尔买东西,实际上一整个浸泡在珠光宝气的下午里,伊莱尔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端庄地签字、签字,还是签字。
那些有档次的高级定制店面,没几个会要求客人当场就结清账单,他们在看完侍女出示的身份证明后,就客客气气地将伊莱尔请到一旁舒服的小沙发那坐下,再拿出属于公爵府的季度单子,记好今天消费了哪些物什,检查无误后,最后由伊莱尔签下自己的大名。
一来二去,伊莱尔也熟悉了这个流程,一进新的店门,就准确找到墙边的小沙发,坐下,翘起腿,开始阅读店里免费提供的报纸和小册子,完美融入旁边一群偷懒绅士的队伍之中。
虽然上面大多数是一些没什么价值的花边新闻,偶尔插播些王室和教会最新做的好事,但对伊莱尔来说,这些碎碎叨叨的小道消息,也掀开了这个世界万象生活的一帘视角。
旁边正在聊赛马和美酒的绅士们面面相觑,空气在沉默中僵持,片刻后,他们尴尬地起身,各自站回到自己的夫人和姐妹身边。
“殿下看起来很无聊,她看起来并不喜欢逛街,”尤里挑起一只男款青金石手链,小声地同泽西塔道,“你不应该这样对她,其实只有你想逛街而已,你这是在靠着糊弄主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完全没有这回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这里面最多只有一点点点我的私心而已,而且这是女仆长的任务,是她让我们多带殿下在外面转转的。”
泽西塔睁大了眼睛,连忙委屈道:“而且殿下也没有不开心啊……所有的账单她都签了。”
尤里:“她只是脾气很好,从跟着殿下到现在,她就拒绝过我们的任何要求。”
——而且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虽然尤里觉得这大概才是伊莱尔爽快买单的真正原因,但她是不会这样说出来的。
“好吧,”泽西塔悻悻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被尤里指责得有些脸上无光,也可能是因为那些话确实切中了泽西塔的一些小心思,后半段的购物之旅也没了先前的活力。伊莱尔只以为是小姑娘逛累了,马车一驶回公爵府,她就将两人齐齐打发回去换衣服休息,自己则带着买给别人的礼物挨个送去。
瑞秋当然有礼物,瑞秋的哥哥虽然还没见过面,但小孩之间最忌讳分配不均,伊莱尔就算没自己养过,也见过同事焦头烂额处理家里两个混世魔王的场面,所以罗伊的礼物也一块儿准备好了,丝毫不比给瑞秋的少;
管家杰森先生和女仆长艾琳娜夫人平日里为公爵府付出颇多,伊莱尔也贴心地给他们分别准备了礼物,没能跟着一起出门的八位粗使女仆,和其它一些接触较多的仆从,也都有各自的一份,反正走的还是公爵府的公账,伊莱尔花起来相当大方。
亚度尼斯这会儿不在家,他不允许伊莱尔进入自己的卧室,伊莱尔便直接把给他买的礼物放到了书房桌上,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位年轻的褐发骑士,俊秀的面容跟尤里有些相似,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
上次碰面的时候没顾得上打招呼,这次伊莱尔便主动先同对方问好了:“日安,坎贝尔骑士。”
“日安,亲爱的伊莱尔殿下,您居然能认出我,是尤里跟您提起过我吗?不用这么正式地称呼我,直接叫名字就好。”
弗朗西斯这会儿没有穿骑士轻甲,只在皮腰带旁挂了柄练习用的长剑,衬衫的领口一路开到肚脐,大方地裸露出饱满的胸肌。他臂弯里还抱着几只卷轴,看起来像是来给亚度尼斯送文件的。
碍于怀里还有东西,弗朗西斯便没有行礼,而是靠在墙上,看似闲聊,实则堵住了伊莱尔离开的唯一出路:“冒昧地询问一下,请问您在这个时候跑来公爵大人的书房,是有什么贵干吗?”
“送礼物。”好在伊莱尔也没有多想,她甚至带着弗朗西斯重新回到书房,指着桌上扎着蝴蝶结的深绿色礼物盒道,“很感谢公爵一家这段时间的照顾,就给大家买了一些礼物。”
弗朗西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怎的,在对上伊莱尔那双清澈眼睛的时候,突然就对自己先前阴谋论的猜测生出点罕见的愧疚来。
……虽然不排除伊莱尔仍有故意讨好的可能,但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天,小圣女至少表现得还挺安分的。
不会真的是个好人吧?
他试探着问道:“那我有份吗?”
“有什么份?”伊莱尔有点没反应过来。
弗朗西斯朝桌上的盒子努努嘴:“当然是礼物的份。”
“……抱歉,”答案是没有的,在这之前两人又没有过什么接触,伊莱尔买东西的时候哪还想得到有这么个人,更没想到居然会被主动讨要礼物,但没准备就是没准备,愣了一下,她便飞速道歉,“这次是我考虑失当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下次出门的时候补给你吧。”
她这么说,弗朗西斯反倒是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公爵的心腹,没给他买,说明伊莱尔不是专门讨好亚度尼斯才这样做的。
这样反而让弗朗西斯对伊莱尔生出些好感,他眨了眨眼,笑着侧过身:“没关系,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对此抱歉,您刚刚出去是准备找瑞秋小姐吗?今天是礼拜日,家庭教师不上班,小姐这会儿应该正在魔法师那里接受锻体改造,那是一种帮助孩子们改善体质,以便日后能接受更高强度训练的魔药浸泡疗法,您可以先去门厅等着。”
“锻体改造……”伊莱尔重复念了遍这个词,随即道,“其实我一直有点奇怪,为什么瑞秋不能和她哥哥一样去国立魔法学院上学呢?”
就算资质有所欠缺,领主级的大贵族也有向学院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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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的权力。
“这个就有点说来话长了——您等等,我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一下。”
弗朗西斯匆匆将怀抱着的卷轴依次塞入木质书架内,伊莱尔站在门口等他,等做完了公爵先前吩咐过的差事,他这才退出书房,将门闭紧,转而同伊莱尔一块下楼,边走边说道:“一开始是身份的问题,瑞秋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刚被公爵收养的时候有些手续没办好,嗯……北境的规矩跟王城并不完全同轨,比如半兽人在北境有独立人权,但在王城一般都是奴籍。”
“当然,那主要是因为在帝国,奴隶的孩子也只会是奴隶,除非是因为贡献卓绝被特赦身份,或晋升到了高级魔法师、高级剑士这一类的职称。但王城既没有战争,半兽人也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所以……”他耸耸肩,“小姐是公爵的养女,光是弄身份就很是麻烦了一遭,后来公爵的意思就是不改了,等她什么时候学会藏好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后再放出去上学。”
伊莱尔道:“我以为按照公爵的为人,不会在意流言蜚语的。”
弗朗西斯没忍住笑了一声:“那您对公爵的认识还挺准确的,公爵确实不在意这些,不过,小姐毕竟还是个孩子。您知道的,有时候孩子的恶意可比大人们要直白多了,就连罗伊少爷……”说到这的时候,弗朗西斯忽然意识到自己透露得太多了,连忙打了个哈哈就扯开话题,“公爵也是出于一片想保护小姐的心意。”
罗伊又怎么了?
听起来小养子的境况似乎也有点麻烦,伊莱尔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亚度尼斯的身份这么显赫,公爵府的人做起事来还要这么束手束脚。
明明就连机械之神也承认北境公爵是一户望族,但到目前为止,伊莱尔也没有看出这户人家除了钱很多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特殊之处。
而且还挨了很多人的欺负,光明神教会欺负他们,王城的贵族也欺负他们,就连为人那么亲切的希文,都提醒自己要跟北境公爵撇干净关系。
世人都是踩高捧低的,要真是过得好,哪会像这样被万人嫌弃。
伊莱尔虽然对人情世故之类的事情一知半解,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她心中不忍,但又犯难要怎样才能帮上公爵一家。
再坏的人也是人,伊莱尔打出厂起的那一天起,核心代码就没教过她该如何对付人类。如果偏见是能被拳头轰成碎碎的怪物就好了,至少伊莱尔还可以重操旧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句安慰弗朗西斯的话都想不出来。
等尤里换完黑白双色的工作服,嗒嗒地从三楼下来时,就看见向来都看人自带三分笑的自家殿下正垂着脑袋站在门厅里,也不笑了,看着就心情不好的样子,等视线往旁一挪——也是熟人。
不是自己那个做事不着调的哥哥,还能是谁?
她心头一紧,当即三步做两步冲向前去,挤进两人中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将伊莱尔往自己身后严实挡好,警惕地看着弗朗西斯:“你这时候不去训练,在这里干什么?”
“训练?”弗朗西斯没忍住拔高声音,震惊道,“今天是周末,骑士团也是要放假的,我只是路上遇到伊莱尔殿下,跟她随便聊了下而已,亲爱的尤里妹妹,你至于这样对我恶言相向吗?”
“我们刚刚确实只是在聊天,”伊莱尔探出头来,好心地替他作证,但转头又替尤里澄清道,“弗朗西斯,尤里也没有对你恶言相向,这只是她对你表示关心的一种方式。”
“关心?”
尤里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或许吧,或许也算是一种别致的关心,可怜见的,我从来没见过哪种关心人的方式是问别人今天为什么不上班,这太恶毒了,见到您这么偏心尤里,我也放心了,她真是跟对人了,她的主人对她可比我的主人对我好多了。”
弗朗西斯一脸见鬼的表情,刚对伊莱尔升起的些许好感,也被讨厌的妹妹彻底打碎,他快步走开,一点都不想跟这对主仆再多呆,只情愿隔着远远的距离愤道:“好吧,那我祝你们愉快,幸福!再见!”
“您不用搭理他,”尤里在他背后道,“这个人一直都很嘴碎,府里也只有公爵大人镇得住他。”
“你们兄妹俩关系不好吗?”伊莱尔问道。
尤里微妙地话头一顿,似是找不到该用什么合适的话来答,过了会儿才慢慢地说:“……也不是不好。”
她只说了这一句,剩下的也不再言语。
好在伊莱尔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
因为瑞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