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呀呀的女声如泣如诉,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中响起。恰逢此时一抹云遮了月亮,四周霎时黑了下来,树影婆娑摇晃。
有夜风吹过,车内人的影子在车壁上隐隐绰绰,正中央的烛台袅袅飘着黑烟。烟雾缭绕间,车内还清醒的三人敏锐察觉到一丝冰冷的杀意。
互相对视一眼,所有人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要引他们入局。敌明我暗,他们已错失了先机。林三白了脸色,嗫嚅着问令珏是否要传信给涂夫人。
“不可。”
还未待令珏开口,有人先行否决了她的提议。少女的指尖点在案几上,声音是少有的决绝与镇定。林三抬起头,见一双清冽的乌眸,焰火在眸子主人绸缎般的黑发上跃动,为她渡上一层光。
林三可疑地顿住,又有些着急道:“可现下我们甚至不知晓对方准备了多少人!”
他像是不满于沈明意的介入,不服气地匆忙对着令珏再度开口:“珏哥,我也就算了,你作为老大的副手,断断不可在这里出些什么事。”
一直在低着头沉思的青年闻言抬起头,没有犹豫地接附和了沈明意的说法。
“我也觉得不可。”
“我就说……什么?”林三不可置信地看着令珏,“为什么?”
隔着车帘,沈明意睨了他一眼,只觉得林三能想不通其中关窍更是不可思议:“正是因你说的,现下我们根本不知道你方才见着的那群人是否就是对方全部部署,依你之意,若是我们贸然传信于你家老大,接下来待如何?”
令珏斜斜倚在车壁上,屏气凝神听着外头动静,闻言顺嘴搭了腔:“能如何?两个结果,一个被对方发觉退意直接把我们按死。另一个结果好一点,消息递出去了,等他们赶来正好可以给我们收尸,顺带暴露一下暗堂副掌事私自出京。”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笑容和善:“小三啊,你是不是嫌老大最近还不够头疼?还是嫌我这个当大哥的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有点久了?”
“……”
林三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他们毫无退路可言。
沈明意淡定低头给胡妄额头上换了块帕子,权当没有听见这两兄弟拌嘴。胡妄的烧没有退下去的趋势,整个人仍在昏迷。
重病之下,少年罕见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时而亲昵,时而又挣扎着想逃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歌谣的旋律也越来越急促尖利。眼见着胡妄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三人终究还是决定去那屋子看一眼。
既然有人相邀,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因着夜色正浓,令珏同林三一同坐到了马车外边,一人驾车,另一人警惕周围。这时候马车已经驶出了官道,车轮在泥泞的路上滚动,发出怪异的声响。
离那屋子越近,那歌声就越是清晰。
直至马车在旧屋前停下,那女声嘎然而止,没了歌声,周围更是寂静。甚至连唰啦啦的枝叶声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
“月亮,月亮不见了。”
林三惊恐地抬头,正对上漆黑一片的天幕。
月亮,真的不见了。
环绕着他们的林野从视线里尽数消失,方才还在身旁马车连根车架子也没有剩下,唯余车上的物什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嘲讽他们的不自量力。
沈明意的神色瞬间凝住了,她同令珏交换了视线,无声地问:“妖族禁制?”
看清她的口型后,令珏诧异地抬眸,随后微不可查地蹙起眉,仔细感应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正当沈明意准备另做打算时,令珏忽的又拉住她,示意她看看身后。
看身后?沈明意僵硬地缓缓转头,以为要撞上个红衣女鬼,却没想着她身后空无一人。
见沈明意神色茫然地回看过来,他无奈地隔着衣袖点点她的手腕。沈明意抬起手,看着一切如常的手腕,怔愣一瞬后立刻回神。
她同令珏大眼瞪小眼:“胡妄呢?”
“姐姐。”
两人还未来得及有动静,熟悉的声音便从另一端传来,沈明意这会是真冒了冷汗,却强作镇定地看过去。
“胡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侧,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沈明意却品出了细微的不同来,“胡妄”见她不答,红润的唇掀起个诡异的弧度,一双桃花眼里也泛起了水光。
“姐姐,为何不应我?”
他痴痴地看着沈明意,看得沈明意打了个哆嗦。“胡妄”歪着头看她躲闪的动作,透着些许小女儿家的羞怯,上前来拉她的手。
“姐姐,快些进来坐坐。”
沈明意对上那双眸子,神色变得恍惚,她讷讷地应着,真就顺着“胡妄”的步子向旧屋里走去。
在她的身后,令珏踉跄向前走了几步,双眼迷蒙,鲜红刺目的液体顺着嘴角蜿蜒流出。刚刚还在惊叫的林三早就倒在了地上,他呼吸平稳,像是陷入了梦境。
旧屋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整个屋子里都蒙上了尘土,只堂中桌椅光洁如新,像是刚被人仔仔细细擦过。
破旧的地板嘎吱嘎吱响着,“胡妄”也不在意,他从橱柜熟稔地拿出碗碟,又欢欣地迈着小碎步去外头把车马上的差点捡了过来摆在盘子上。
他看着桌上碗碟,咬着唇思考良久后,蹲着身子凑到充斥着霉味的炉子旁,散落在旁边的打火石早已受潮,但他不甚在意地吹了吹,炉子底下竟自己燃了起来。
直至火炉咕嘟咕嘟烧开,“胡妄”提了茶壶,动作熟练地冲茶。
做完这一切后,“胡妄”捧着脸坐到了沈明意对面,软着嗓音道:“姐姐,茶点好了,同我说说话罢。”
他的嗓音褪去先前的伪装,同先前唱起歌谣的女声重叠。
随着这句话落下,原本神思恍惚的沈明意眼底渐渐有了清明之色。
面对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沈明意木着表情。明知现在的处境危险,但是她看见胡妄的脸做出这样娇俏的动作,还是有些绷不住嘴角。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正色道,“这位,嗯,姑娘?我们要聊些什么?”
她只是随口一问,这位“胡妄”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他微微低着头,手指在桌子上打着转画着小圈,栗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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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意没有出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胡妄”的小动作。
这人眼神明亮,甚至可以说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应当不是什么穷苦的人家的孩子。但十有八九也不算是高官之女,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下,即便是父母不刻意教养,也该有能察言观色的能力。
盘中糕点摆放讲究,茶水也煮得恰到好处,他平常也得做些待客之道,不是高门婢女,难道是商贾富户之女?
兴许是她打量得太久了,“胡妄”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他撑着桌子凑到沈明意面前来,伸手在沈明意面前晃了晃。
“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还未等沈明意跟上他跳脱的思维,少年面上浮上一道红晕,不顾沈明意的答复,兀自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俊美无双的小郎君,他天资聪颖,出口成章,是村里最最厉害的公子。公子的父亲是个采药郎,在他几岁时上山采药跌落山崖去世了,留着公子跟着他的寡母生活。
说到这儿,少年神情变得落寞。沈明意心头微动,趁着方才那歌声仍萦绕在耳中,柔声问他:“那这位公子岂不是很难过?后来他怎样了?”
“后来啊……”少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眉眼软和了下去,声音低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说,村里有个富户人家的女儿,有幸在街上遇到歹徒时被那位小郎君搭救,自此芳心暗许,将小郎君以报恩的名义带到府中接济,两人青梅竹马过了好一段恩爱日子。
小郎君很有志气,被接济以后更是发了狠似的读书,那位女娘便一直在家安心等着及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是人人艳羡的一对。
故事讲到这儿,少年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沈明意覆上他的手,手心交叠处传来一阵阵冷意。“胡妄”抬眼望了望窗外,忽得从故事里抽身出来,定定地看着沈明意问。
“姐姐,你也觉得他们将来会举案齐眉么?”
沈明意没有接话,她低头看向腕间,不知怎的,想起了原身的过去。从前的沈大小姐与原本剧情里的男主傅远清,似乎也曾有过这一段还算和谐的时间。
只不过沈大小姐来得太晚,故事里的小郎君心里已经有了青梅,即便她提供了再多,也不过落得个仗着权势践踏他人尊严的污名。
拿自己的现在,去赌旁人的未来,实在算不得上是个聪明决定。
但话到了嘴边,她还是于心不忍地拐了个弯,违心地道:“也许吧。”
她以为这样说,这位姑娘心里会好受些,但出人意料的,“胡妄”只是笑笑,连那红晕也褪了下去。脸上失去那些血色遮掩后,露出他一张白得吓人的脸来,仔细看去,甚至唇色也褪去,变成不正常的乌青。
“胡妄”敲了敲桌子,顶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又问了她一个问题:“那姐姐猜猜,那位郎君,是否得偿所愿了?”
屋子内没有风,但少年的长发却无风自动,凌乱的发丝张牙舞爪地印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宛若地狱伸出的触手。
那道诡异的歌声又再度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更为凄厉,声声控诉。
“郎君啊——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