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随着令珏朝涂府内里走去,光鲜亮丽的府邸里四处是雕栏画栋,层层叠叠的假山碎石,辅以竹林相间。漫步其中,倒有种别样的幽静。
只是今日不知是何缘故,院间小道上婢女小厮们行色匆匆,甚至不过几步距离,沈明意就见着了几个和令珏一般穿着官服的侍卫。
其中一人愁眉苦脸地蹲在鲤鱼池子旁边,见着令珏带着人过来,眼睛一亮,迎来上来:“珏哥,你可算来了。”他拧着身上湿答答的衣裳,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无奈,“早些时辰里大人不知在朝会上说要实行禁妖令又和那老不死的骂起来了,这会砸了好些东西,小妹们去拦也被一并赶出来了。”
似是想到方才的场景,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拍了拍令珏的肩膀:“哥,你赶紧去看看吧,大人前段时间才受了伤,这会儿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好说,好说。”
令珏把扇子往手里一拍,抬腿带着沈明意往里头走。
这人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人。他先是愣了一下,又挠了挠头,面色古怪地叫了声。
“嫂夫人好。”
“啊?”这声嫂夫人叫得字正腔圆,沈明意猛地愣在了原地,想起令珏今日带她招摇过市的行径,良心和道德在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迟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这人顺着她的眼神也看了看令珏,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但见着令珏一副置身事外浪荡不羁的样子,他动摇了,摸摸后脑勺,又试探性的问:“难道姑娘是珏哥近日来结识的亲友?”
沈明意顿了顿,又瞥一眼令珏,这人还在那事不关己地摇着扇子,直到沈明意面无表情地踩上了他的鞋面,才敷衍地点头。
青年见令珏点头,连连向沈明意道歉,但那八卦的眼神却一秒也没有移开。他自以为隐秘地扯住了令珏,左顾右盼地把他拉到一旁。
那模样简直是在传递什么绝世机密,令珏有些好笑的问他:“怎么了?”
“珏哥……”他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老大这会儿脾气躁,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把小姑娘带过去,她不会给你圆场子的。”
“唔,这样啊。”令珏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兴致勃勃地转头问沈明意,“意娘,你觉着如何?”
他贴得很近,呼吸几乎要拂到沈明意脸上。
沈明意看着他那张十分欠扁的脸,紧紧绷着面上表情,即使知道他是在作戏,手指也差点把衣服扣烂。她突然有些怀念初见时令大人的模样,至少在外面,他还要几分脸皮。
她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如、何。”
那人视线在他俩之间逡巡一圈,察觉了这两人间的微妙氛围,不知是脑补了什么,没等沈明意回答,打着哈哈便告退了。
“那什么珏哥,我想起来我爹要生了我得去救火,回头见,回头见哈。”
令珏摇着扇子,神态自若地答:“好说,好说。”
几乎是眨眼间,那人就蹿出了道路尽头。剩下沈明意跟没事人似的令珏面面相觑,他一抬下巴,脚下生风地走在前头,还时不时回头催促身后的沈明意。
“走罢。”
涂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因而在路过个拐角院子时,令珏没有任何预兆的停下脚步,导致沈明意一个没刹住车,整个人撞上了令珏硬梆梆的后背,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院子坐落在涂府角落里,别的院子都挂了灯,唯有这个院子素净异常,连院子门也是随意寻了个木栓堵着,扫洒丫鬟都懒得觑一眼。
因着在角落里的缘故,院子几乎整个隐在阴处。有风吹过时,唯有柏树上的叶子飒飒作响,连鸟雀都没有几只,偶尔有落叶飘着下来,在地上打几个旋又静静躺着。
院子门吱呀吱呀响着,像是期待饱餐一顿的巨兽。
仅仅站在院子口,沈明意就觉手臂腿上皆是一片凉意。她搓了搓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疑惑地看着令珏,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青年站在院门正中央看着这方寸小院,乌黑的瞳仁罕见地没有半点光亮,莫名让人心惊。他突然开口唤她:“沈大小姐。”
向来不着边际的公子罕见地敛了神色,静静地看他。
“嗯?”沈明意应声。
那人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墨色的袍角随着风舞动,要与这院门融为一体。
“若我说,弃了他,我愿意与你成婚,保你下半生无虞呢?”
沈明意一时没有听清,反过来问他:“什么?”
“我说。”
令珏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倏尔抬起脸,面上又是熟悉的戏谑:“同样是庇佑,你何不弃了他,选我?”
沈明意诧异地抬头,这句话与那天禁制中的阴影的声音重叠,她警惕后退一步,不理解话题缘何至于此。
她面上的神情太过明显,令珏有些失笑。他其实在想,她只是先遇见那只老虎罢了,若是把自己和那只老虎摆在同样的位置,甚至给她更多,她是否会动摇?
是否会和他一样,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很像曾经的他,所以令珏真心实意地想要拉她一把。
但出乎意料的,少女眉头紧皱,确认他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以后,不解地开口:“你也想跟我签血契?为什么?”
“血契?”令珏呆在原地,“血契?他和你签血契?”
他想过一切,却没想过这个可能,这样的认知下他甚至连常常挂着的笑也维持不住。
青年几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问她:“他当真和你签血契了?”
被攥住的手腕被硬生生捏红,甚至因着血液不通变得青紫。沈明意用力挣扎了几下,并不能理解眼前人为什么突然发病,却不敢真的激怒令珏。
她小幅度抽自己的手,认真地答道:“真的。”
拉扯间,沈明意的袖子被掀开,血契的红点袒露令珏眼前。
令珏定定看着这小小的红点,泄气般松了手。就在沈明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突然又冷静下来,吐出几个字。
“果然,虎族都是疯子。”
妖族血契,虽说能保证双方永不背叛誓言,但其实在妖族,它也可被称作情契。若是有情人之间立下契约,在感情浓时,甚至可影响对方本身。
令珏神色变幻几次,胡妄这一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见沈明意仍是面色茫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明意,头一次端起长辈姿态,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孤身在外,要尤其小心那些情绪不稳定还心怀鬼胎的家伙。”
沈明意看了令珏两眼,又活动了两下勒出印子的手腕,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令珏见她点头,又摆出那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他顿了顿,笑容明媚地朝沈明意伸出一只手。
“……?”
见沈明意没有反应,他又往前伸了伸:“明意啊,既是如此,好事成双。”
青年嗓音里透着些许蛊惑,向来清明的声线也变得模糊。
“来,与我也定上血契。”
对上这样一双复杂的眼睛,沈明意轻轻摇了摇头。她道:“不必,现在就很好。”
令珏深深地看着她,也不灰心,自然而然地收了手,若无其事地带着沈明意又往前走。
他原本带着沈明意来这里,是想吓唬吓唬小姑娘,让她知道人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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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但既然注定入局,他便无需多此一举,径直带着她往主屋走去。
主屋离这儿不远,不一会儿便能辨认出来。这外头正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婢女,连同几个来汇报的下属也噤若寒蝉地站在一边。令珏大剌剌瞅了他们一样,嫌弃地骂了句没出息,就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滚出去!”
随着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哐啷一盏茶壶掠空而来,令珏迅速闪身躲过了这一击,袍子没沾上一滴水。他落了脚,腆着脸看屋子中央面色不善的妇人:“老大。”
妇人穿着朝服,定是从朝会上下来便没有再换过衣服,羽冠倒是被摘了下来,只余一根松散的马尾,她眉目英气,被衣裳裹着身躯挺拔如松。鬓边被岁月沾了白,却更显岁月沉淀下的威严。
她瞧了眼令珏,就跟看见脏东西似的别看脸,挥挥手:“出去,今儿没心情跟你贫嘴。”
令珏没动,只默默地把沈明意推到他身前,躲在沈明意背后瓮声瓮气地道:“老大,我带回个姑娘。”
哐啷。
涂大人手中的杯子又碎了一盏,她颤巍巍地抬起手,不敢置信地指着令珏骂道:“令珏!谁许你祸害小姑娘的!你自个俸禄连个三进的院子都买不起,人姑娘跟着你吃糠咽菜吗!”
她气急败坏地穿过了沈明意去拎令珏耳朵,拧得令珏连连道歉。涂夫人一边教训他,一边满面愧疚地去拉沈明意的手。
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去拨沈明意垂在颊侧的鬓发:“姑娘哎,你别听这混小子的,他这位置危险,俸禄又低,不值当。你要喜欢这张脸,我给你寻几个,千万别被这混小子……”
直至看清了沈明意的脸,她的语调变得迟疑:“姑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同那京城沈家的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你可得小心啊。”
令珏从沈明意身后探出个头:“老大,这个就是——”
“闭嘴!”涂夫人突然敛了神情,面色乌青,“你要气死我!你知不知道沈家是被陛下亲自定罪的,而且那傅远清还是陛下钦点的新贵,沈家、沈家……”
她终究还是没说下去,涂夫人小心翼翼瞥了眼沈明意的神情,兜头又给了令珏一巴掌。她挪了几步,把门合上,又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堂中香炉仍在任劳任怨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一缕缕青烟顺着炉口袅袅上升,屋内三人各据一角,像是在进行什么三足鼎立的仪式。
涂夫人背着手转了几圈,突然拍了下桌子,梗着脖子跟令珏说:“她不是沈家女。”见令珏还要说什么,她抓起手边果碟怒目瞪着令珏:“你是老大我是老大,我说不是就不是。”
令珏向一旁弹了开来,哀叫着辩解:“老大你让我说完呀,我没说她是呀。”
“你再顶——”涂夫人骤然拔高的嗓音戛然而止,“嗯?”
躲过了一劫的令珏把涂夫人手边的碗碟拿开,又把沈明意带到她面前,解释道:“她是个半仙的弟子,半路上被那外头那只老虎威胁,我巡逻时正好救下。”他停了停,觑了眼涂夫人面色,才继续道,“她师父会些神通,前几日邺州不是犯了洪灾么?正好给您分忧。”
“哦?”涂夫人眯了眼,掐上沈明意的脸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容貌,“你当真不是沈家女?”
“民女……”她的视线太过锐利,沈明意绷紧了身子,“民女不……”
沈明意才刚说出那个不字,便被涂夫人冷冷打断。从暴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后,暗堂掌权人的威严便彻底显现出来。她压了眉眼,不再用指腹,指甲几乎要掐进沈明意肉里:“我不管那小子先前同你说了什么,我现在只问一句。”
“你想好了,你到底是不是沈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