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时,姜临霁行至豫章,谒见鹅湖书院山长时,恰逢谪居此处的温晗开堂讲学。家境贫寒却能二十几岁中进士游御街的天纵奇才,因行事刚正,不与权贵为伍,郁郁不得,孤身游仕,温饱都成问题,故而在书院讲经,拿些碎银度日。
是不幸,却也是万幸。
书院一面,他对民间疾苦的体味与理解打动了姜临霁,终于在三十七岁那年,借少年帝王的赏识重走青云之途,一路从户部的簿书做到侍郎,又被擢为当朝尚书。
朝堂内外都传,温大人做完尚书,下一步该是宰相了。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能走到这个位置,全凭少年帝王对他的需要。毕竟对高居于庙堂之上的少主来说,有人敢直言不讳,而不是曲意逢迎,本身便是一种价值。
沉浮多年,他也逐渐开始学会培植自己的势力,朝中无人,即无声援,孤军奋战,孤掌难鸣。前不久被他推举上任的豫章太守便是他曾经在鹅湖书院讲过经的门生。
很快,第一次狩猎就要拉开帷幕了。
从上书的奏折到证据,他们皆搜集完备胸有成竹,只不过没料到,连上天似乎都愿意帮他们。
或者说,是敌人亲手帮了他们一把。
今日上元,皇帝召见了他与大理寺卿,禀报完许继宗一案细节,皇帝只留下大理寺卿商谈,而他被允许先行一步。
他满怀心事,从内殿缓步而出,竟与伊人打了个照面。
延英殿前,许婕妤一身素服,卸了头上的簪子步摇,跪在延英殿前的石阶下,已过去了三个时辰。
这是她请求皇上宽恕自家父亲的第十五日。
半月以来,姜临霁召见过许多人,少府将作二监上下的官吏,工部和大理寺的人,内侍省六局的宦官宫女,唯独对长跪于宫门口的她视而不见。
许婕妤抬头凝视着温晗,却不是看他,而是看他头上的官帽,嘴角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温晗微微低头看她,欲言又止。
“许娘子——”
玉甯的声音传来,许婕妤倏地垂下了头,不再瞧他。温晗也捏紧了怀里的几封奏疏,绕过她朝宫苑外走去。
“婕妤娘子,陛下让您且回吧,仔细伤了身子。”玉甯跟在温晗身后出来,端着水上前道,“陛下的性子您也晓得,他下令的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见许婕妤不作声,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玉甯又道:“外头的事,与您无关。您要是也牵涉其中,事情便难办了,您如此聪慧,想必知道其中利害。”
知道,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许婕妤明白玉甯的担忧,但她也很无奈。一家都是拖油瓶,未出嫁时没让她落着好也罢了,出什么事却都要她第一个顶上。
她几位兄弟和父亲的续弦,从前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倒是热络起来,好说歹说也要让她为许继宗求情。说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从前恩怨莫要计较,说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皆系于她身。
他们似乎全然不记得,从前是如何对待她这个原配夫人所出的女儿了。
别人或许不知,她是最清楚姜临霁命门在何处。
飞鸾台的阶梯塌便塌了,许家有太后作靠山,对太后言听计从的姜临霁不一定会往下追究。可若是搭上白竺朵的性命,她就是在此跪上三年五载也无济于事。
即便太后开口,她也没把握皇帝会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何况如今……还有不相干的人横插一脚。
万一皇帝迁怒于她,引火上身,那便更是糟糕。
“求官家宽恕臣妾父亲。”许婕妤俯身又行了个大礼,声音不大不小。
负荆请罪自然是要越大声越好的,只不过万一真被皇帝听进去,赦免父亲就不好了,许婕妤想道。
玉甯叹了口气,似是被许婕妤为父请罪的孝心感动,将放着水碗的托盘放下,才转头走回延英殿内。
太后正坐在案侧闭目听大理寺的人讲这回的案子,讲到皇帝在殿上差点手刃许继宗这一部分时,才缓缓睁开了眼。
一旁正烧着手炉的春烟动作也微微一顿,太后低头瞧她一眼,示意她退下。春烟将烧好的手炉递上,行了礼带众内侍退出殿外。
“一次疏忽而已,皇儿还是太过冲动了。”手炉冷热正好,右手摩挲着手炉外套着的夜光锦炉袋,“风雨蛀蚀,有些缺陷也是情理之中。”
“母后,飞鸾台方建成三年。”
“三年又如何?纵是三日也使得。命数天定,她非要带礼安上去,这回险些伤了礼安。说起礼安,若是公主有性命之虞,她也本该被问罪。”太后转头,雕着鸾凤双飞的窗格之外,正可见跪地请罪的许婕妤。
“母后!”姜临霁怒而把手中奏疏往案上一摔,“足有半月了,她还未曾醒来,您向来公正,为何这回如此颠倒黑白?您看看这次豫章郡守的奏疏,多少龌龊事他们都干得!”
跪于堂下的大理寺卿吓得背也抖了三抖。
“又没出人命,罚几个月俸警示便可。”
“那豫章的百姓们呢?”
“许继宗行事一向稳妥,或是一时受手下人蒙蔽,也未可知。”
“所以才要从他处查起,此时下狱,有何不妥?”
太后没有再接他的话,仍旧一下一下来回摸着手炉袋上绣的凤穿牡丹,延英殿内的气氛也随着她的沉默僵持着。半晌,她才状作岔开话题,开口问道:“你可见过白家那个唤作阿延的孩子?”
“见过。”姜临霁不知她是何用意,仍翻看着大理寺送来的供词,回复她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孩子不简单。”太后收回目光,语调里带着几许轻佻的意味,“不妨去查查,看看白家给皇帝备了份多大的节礼。”
*
“到我了到我了!”
“小姐真厉害,您的棋子都快走完了。”苏台撅着唇揶揄道,“我怎么掷不出好点来呢?”
“今儿手气好,前头十几天都是你在赢,还嫌赢得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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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口中昏迷不醒的白妃此时正抱着折了的右腿研究下一步棋走哪里,“对了,写给哥哥的信送出去了么?”
“一大早随少府采买的公公带包裹送出去了,六局乱得很,各处都是人心惶惶。”苏台又掷出了一点,随便拨下棋子,继续无奈地支起下巴看白竺朵摇骰子,“小姐,那法子真有用么?”
白竺朵脸上笑开了花,“训练民兵来加强巡防只是权宜之计,等弄到更多关于多诨的消息,我再想别的办法。说起来咱还得谢谢少府的许大人,乱中方能取胜,没有他找的这帮筛子一般的宫人,咱送信出去哪能如此便宜呢?”
苏台面露难色:“小姐,那以后送信的事恐怕不好办了。”
“什么意思?”白竺朵问道。
“大理寺和户部的人今日进宫,陛下估摸着是要治许大人的罪了。”
“什么!”
白竺朵急得差点抱着伤腿从床上跳下来,苏台吓了一跳忙拦着她,白竺朵泄了气,往后一躺抱怨道:“不就摔了一下而已嘛,至于把我的亲亲许少府赶跑么?”
没了用钱就能收买的少府监,往后她在宫中还怎么与赤风军通信?
许继宗把少府管得漏勺一般,才方便她达成目的。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届时天下人茶余饭后所谈便是,和许继宗一起去死的,还有一个秘密联络赤风军意图造反的白姓宫妃。
“这个整天给本宫使绊子的姜老二!”白竺朵摇骰子的动作都用力起来,“沙沙沙”三声,掀开又是两个六点,“太后那边怎么说?她肯定不会让皇上轻易动许家的吧,毕竟……”
毕竟原书中说,当今太后并非昭宣帝中宫元后,宫斗上位的手段用了不少,又靠肚子争气才得了皇后之位,其中许家人可谓是功不可没。
倒不是太后知恩图报,实在是把柄落人手中,保不齐许继宗狗急跳墙,抖落点于皇家不利的消息出来。
白竺朵心中一盘算,太后或许会阻拦姜临霁,但目的只是防止皇帝的亲信从许家拿到更多对太后不利的消息,如果姜临霁一意孤行,太后或许会直接对许继宗下手。
计谋环节越少越容易成功,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安全。
若是让姜临霁查到他亲爱的好大哥定明太子并非死于晋王叛党,而是命丧于自己苦心经营保家国平安的母后手中。
这盘棋就全乱了。
“我再不出面,只怕今晚诏狱要出人命。”白竺朵将棋盘上己方最后一个棋子取下,“我赢了。你去告诉张太医,就说我醒了,要见陛下。”
苏台正要领命出门,忽见一小内官冲进朔柳阁内院里,上前同苏台说了些什么,苏台闻言颜色大变,回身喊醒了已经缩回被子里躺下的白竺朵。
“小姐,三少爷遣了管家来说,陛下召他明日进宫,还要他带上江姨娘当初进咱家的籍契。”
“带籍契做什么?”白竺朵问完才猛地回神,“糟了!”
姜临霁大概是发现白延不是她亲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