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绝路
槐尸身上特有的苦臭味弥漫在地道中，它们“咯咯桀桀”地向前攀援着，黑压压地涌进狭窄的空间。
宇文暄尽可能快地赶过去，以免它们继续前进。
他伸手摸到墙，一道冰蓝色的光如同闪电一般沿着墙面向前打过去，随后“喀嚓”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地道骤然寒冷起来，前排的槐尸已无声无息地碎成一堆堆粉末，化成一地的水。
巫铃声从低升高，频率急一下慢一下，几只槐尸受到控制冲了出去，冲向另一边。
他伸出手，五指闪烁着阴冷的气息，指尖结了冰，又受到不可抗力而化开。
在巫铃的控制下，根本不能自如地使用法力。
眼见槐尸冲到面前，他当即收了法术，身影一闪，消失在槐尸面前。
下一瞬，他忽然出现在这几只怪物身后，双手向后心一擒一掏，两只槐尸的上身炸开，头颅和四肢纷纷落地。
骇人的冰冷从他足下蔓延出去，将还未赶来的怪物们冻在原地。
双脚被冰冻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槐尸倒在地上，一双双手臂还在胡乱地挥舞着，好像没了后腿的虫子，只剩下了本能的反应。
槐尸一个个冲向他，似乎在消磨他的体力，幕后之人却迟迟不肯现身。
这黑袍子做得很对，宇文暄非但体力即将耗尽，体内不安分的法力也在横冲直撞地磨损他的身体。
这诡异的铃声，总能让受制的人崩溃，掌控的人喜笑颜开。
宇文暄锁紧了眉头，每次出手都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平衡法力。
铃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槐尸也不一齐进攻，每次只有一两只，使他不得不一次次出手，却又刚好能够解决。
即使知道幕后人是故意折磨他，他却不能放任槐尸前进，只能一只只消灭，一次次落入对方的圈套。
迎面又来了两个，它们身上还挂着褴褛的衣衫，不论生前是穿金戴银，还是锦绣披帛，此时就只剩下一副任人操纵的躯体。
它们只剩下这幅身体有用了。
宇文暄并未多想，伸手抓住它们的脑袋，指尖使力抠了进去，同样，碎作一地的雪。
雪里混着些许血色，槐尸没有血，只有他自己的血，不停地流着。
他还在等着下一次攻击，气息已经乱得毫无章法，体内的法力也快要无法自控，在耳边嗡嗡作响。
“不愧是三殿下，竟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槐尸没再上前，暗中走出来的是那位黑袍子，他一身黑衣，几乎与身后黑压压的槐尸群融为一体。
“你怎么舍得出来了？”宇文暄暗自调整了呼吸，语气听起来尚还游刃有余，“怎么不继续上了，没带够人手吗？”
黑袍人道：“殿下还真是嘴硬，早知如此，就再多派几个，让殿下过过瘾。”
宇文暄道：“多谢大人为我着想，想必你摇那个破铃铛，手也很酸吧？”
黑袍人笑了：“巫铃能号令鬼军，殿下也清楚，要想取得胜利，付出总是要有的。但看起来，巫铃对殿下也有很大影响……”
宇文暄不语。
他继续道：“若我记得没错，殿下和皇上是亲兄弟，皇上却是凡人……”
宇文暄道：“所以我也是凡人，你可以闭嘴了。”
黑袍人道：“殿下果真是嘴硬……”
巫铃在他手里铮然作响，宇文暄身子一僵，险些两眼一黑，栽倒过去。
他努力维持着冷静，立在原地仍是摇摇欲坠。靠近了看，就能看出他的身体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仿佛在给他一个下马威，黑袍人停了铃声，又道：“殿下现在带着圣女，与我一同回去，就用不着受这种苦了。”
“说了多少遍，你把圣旨拿来我就回去，当真听不懂人话吗？”宇文暄声音低沉，语气中已满是不耐烦。
黑袍人呵呵一笑：“那就莫怪我手下无情。”
他口中念念有词，墨骨巫铃在手中上下起伏，刺耳的声音钻进宇文暄的耳朵，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倘若形容一下是什么感受，宇文暄会觉得，直叫人生不如死。
尘封在心底的恐惧像潮水一样，一浪一浪盖住了他，无法呼吸。
呼吸不得，就嗅不到身边的危险。
黑袍人再没有耐心，所有的槐尸跟随铃声指引向目标袭去，而唯一的目标还愣怔在原地。
宇文暄双腿牢牢钉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冒着金星，索性闭上眼，想找到敌人的位置。
但当他闭上眼，才发觉自己已被重重杀机包围，左支右绌，无奈之下，只能先向眼前攻去。
不知自己还能支持多久，也不知黎芊芊跑到哪里了，更不知这黑袍人带了多少槐尸来……他伸手，一片凛冽寒霜打在对方身上，无数冰晶在槐尸身体中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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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向后连起一排，瞬间冻成了数个冰雕。
他攻向前方，后面就失了守。
一只槐尸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肩膀，相互撕扯间，华贵的衣袍破了个大口，一道骇人的伤痕爬在他的肩头，伤痕附近是暗红的纹身，像是某个特殊的印记，纹路间暗流涌动，好像活了似得。
他倒吸一口凉气，将那只槐尸当胸口踢出数丈远，槐尸在地上动弹两下，死了。
简单止了血，还得硬着头皮对付源源不断接踵而至的怪物们。
他尽量不动用法力，但仅凭一点点武功，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整个通道几乎变成了冰窖，宇文暄也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去，不知退到了何处，也没办法抽身去看墙上的标记。即使能看，也被一次又一次法术结成的冰覆盖得严严实实。
黑袍人忽然笑道：“是该说殿下百折不挠呢，还是该说这一批鬼战斗力太弱呢？”
“太弱可不行，看来得回炉重造一下了！”
宇文暄正和两只槐尸僵持着，听到话音一下子分了神。也就在此刻，他忽然被身后的怪物狠狠一撞，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地向前倒下，附近的槐尸一拥而上，困住了本就活动不利索的人。
被成群的蚂蚁困住，螳螂也无法脱身。
通道中，光亮乍现，伴随着阵阵白雾，宇文暄的脸、手背、肩头，凡是裸露的皮肤，隐隐约约覆上了一层洁白的鳞片。
黑袍人见了，眯起眼睛，低声喃喃道：“就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
围着宇文暄的槐尸霎时化成了坚冰，又炸成碎片，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终究会是寡不敌众。
通道中的冰因法术减弱而渐渐开始滴水，槐尸们依旧孜孜不倦前仆后继地赶来，宇文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次又一次迎击他的敌人。
他没有任何武器，只有这一双手，可在巫铃面前，他有几双手都没有用处。
巫铃换了节奏，槐尸忽然一齐涌向宇文暄，他抬手，通道顶的冰层越来越厚。
他眼中的光忽地消失了，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通道从头顶开始坍塌了，滚落的石块毫不留情地砸在每个人身上，他被冲撞出去，刚好和槐尸群分隔两处。
之前还能稳稳站立的人，现在却像个破布袋子滚落一旁，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处处沾满了血。
可怕的巫铃声消失了，他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像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