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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放榜倒数第二日(六)

作者:流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何玠离樟木柜越来越近。


    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像重锤般砸在温砚心上,每一步都透着催命的意味。


    她死死捂住嘴,连气都不敢喘,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


    眼下的情况,近乎一场死局!


    就在何玠的手即将伸向木柜时,谢鹤期突然开口:“何公公今日如此坦诚以待,就不怕在下把此事告知清流之人?”


    何玠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谢鹤期,语气中尽是不容置疑的从容,“先生不会。”


    温砚知道,何玠说的“不会”实则是“不敢”。


    谢鹤期家中尚有寡母,便就算是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也不敢与权势滔天的司礼监作对。


    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也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鹤期确实才疏学浅,难堪大用,是何公公错爱了。”谢鹤期站起身来,对着何玠深深一礼。


    这已是今日谢鹤期第三次对何玠直言以拒。


    事不过三,何况眼前的还是手握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何玠。


    果然,谢鹤期话音刚落,何玠那方才还带着几分亲和的眉眼骤然一冷。


    他唇角仍挂着笑,声音却像是浸了霜的薄刃,又冷,又锋锐,“所以......谢先生这是要驳了咱家的面子?”


    “鹤期不敢。”


    闻言,谢鹤期身形一矮,径直跪伏于地。


    温砚心中越发焦急,她知道谢鹤期方才分明是刻意为之,他是为了转移何玠的注意力,为她谋得一条生路。


    可谢鹤期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


    今日,谢鹤期又从燕珩手里救了她一次。今日之恩,绝不亚于那日山中的救命之恩。


    虽然面对着何玠这只笑面虎,不比落在燕珩的手里好多少。


    而且被燕珩抓住了,她也不会像落到何玠手里那样当场丧命。


    然于温砚而言,那种困囿于方寸之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被一刀刀凌迟的痛苦,远比当场毙命更为煎熬。


    她自负有一身傲骨,可前世嫁给燕珩之后,她也逐渐了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那是一种比肉/体的瞬间死亡惨烈十倍的酷刑,身体被摧残,风骨被折断,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副填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空壳。


    她隐隐觉得,她与谢鹤期是有些像的。


    她救下谢鹤期的执念,本质上是一种风骨对另一种风骨的共鸣与怜惜。


    她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个什么办法破此死局才是。


    正当温砚想做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之时,何玠忽然冷笑一声,目光阴恻地看向木柜。


    “藏在里面的那只小猫儿,听了这么久的墙角,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吧!”


    闻言,谢鹤期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这点变化并未逃过何玠的眼,他阴冷地谑道:“怎么,里头那只小猫儿,是谢先生养的不成?”


    温砚再也坐立不住,她不能再坐视谢鹤期为了护她而又一次将自己置身险境。


    不过这何玠,究竟是如何洞察柜中藏人的?


    温砚十分确定,自何玠进门以来,她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似乎是看穿了温砚所想,何玠冷冷地开口,“在宫里头侍奉贵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细’字。奉上的茶水要温而不灼,衣物的叠痕需一丝不苟。便是这开合柜门的缝隙——”


    他嗓音陡然一扬,锐利的目光似要透过木门,刺在她的身上,“也得严丝合缝,透不进半缕风。这雅间是咱家常来之地,负责此处洒扫的小顺子,又是咱家一手调教出来的,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那早该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温砚瞬间了然,方才谢鹤期为了方便她透气,特意留下了一丝缝隙。


    而对心细如发的何玠而言,这个破绽实在是太过明显。


    她现在该怎么办?冲出去拉着谢鹤期就跑,然后去找萧忆刀?还是.....


    还是待何玠过来开门之时,对准他的胸口.....全力刺去。


    温砚握紧了手中的发簪,她的指节绷得青白,手腕不住地颤抖。


    似乎都不太行。


    怎么推演,都是死局。


    眼前这种情况早已远超温砚的意料。


    她本打算是在门口等何玠,然后向他进言,阐明迷蝶香的妙处即可。这本是一桩两两互利的生意,何玠是聪明人,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谁料遇到了燕珩,她一路奔逃,又被谢鹤期所救。这才阴差阳错地以一种最糟糕的方式和何玠相见。


    她听了太多的秘密,何玠不会放过她。


    就连对司礼监还有利用价值的谢鹤期,都被逼得陷入绝境。何况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女。


    温砚回想起白日里见过的谢鹤期一脸憔悴的模样,那未写完的横渠四句,还有那素来从容的眼中的凝重和沉郁。


    那时,定是司礼监的人已经去找过他了。


    可笑的是,那时她还以为谢鹤期只是在忧心秋闱成绩,或是在忧心谢母的药钱。


    她还是想得太简单。


    既如此......


    温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闭上了双眼。


    只一瞬,当她再度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的清明。


    温砚推开柜门,从柜子里出来。


    “何公公.....”


    温砚和谢鹤期声音同时响起。


    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双方都有些未曾预料的愕然,于是室内又陷入了瞬间的古怪沉默。


    温砚率先反应过来,她知道无论谢鹤期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是以损毁他自身作为代价。


    她抬眸,看向谢鹤期,那平日里平静舒展的眉,此刻深深皱起,眼瞳中是显而易见的忧色。


    温砚朝谢鹤期微笑,用眼神示意他相信自己。


    片刻的对视之后。


    谢鹤期虽依旧眉头紧锁,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于是温砚不慌不忙地对何玠行了个跪礼:“民女温砚,今日冒死前来,只为解开眼下最困扰公公的一桩心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毫无畏怯之意。


    温砚知道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必须要证明自己有着不能杀的价值。


    那两个小太监就在门口,表面上是何玠的随侍,实际上都是武功高强的东厂番子,只要何玠一喊,她就会当场毙命。


    而她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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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确实起了作用。


    何玠的目光带着十足的审视意味,沉沉地落到她身上。


    眼前少女是个世间少见的美人,眉梢眼角带着与生俱来的明艳俏丽,可举止间却藏着股不卑不亢的昂然风骨。


    特别是回话时的从容镇静,让他不自觉地高看她一分。


    何玠笑道:“哦,那你便说说,现如今最困扰咱家的事情是什么?”


    何玠自然是不相信她是“为他分忧”而来。


    人之相与,出发点莫过于“利”一字。


    他只是好奇究竟是何等利益,能让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甘愿押上性命来做这场豪赌?


    温砚自然也没指望何玠会信。


    她方才一开口,便坦然承认她今日之举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前来此处,是冒死。


    而此言,非为求饶,实为掷饵。


    说到底,她只是想让何玠生出探究之心罢了。


    温砚知道何玠此人最是重利。


    前世,她就曾听闻,清流党中有一耿直官员,因上谏弹劾何玠,惹怒了司礼监,便被安了个罪名,打入了诏狱。官场上干净之人本来就少之又少,偏生官员还真被司礼监揪到了错处。而罪证就是曾侵占民田,最后此人被判秋后处斩。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何玠收了其家人变卖家产凑齐的十万两白银后,竟故意疏漏关键罪证,将本要被定罪处死的该官员改为了流放。


    温砚她倒是不讨厌和何玠这样利欲熏心的人谈条件。


    她与何玠交易之时,她是生意人。


    尽管赌的是她温砚的身家性命,但谋的是她自由恣意的光明前程。


    尽管她与何玠地位悬殊,然商场博弈之道,从来不全系于身份尊卑。


    消息是否灵通、能否勘破人心,货物是否稀缺,以及自身能否沉得住气,都是真正定胜负的重要因素。


    重活一世的温砚,对迷蝶香的来历、用法、乃至日后它将引动京中贵族如何的痴狂追逐,皆一清二楚。


    她也十分清楚何玠在知道此物妙处之后,一定会与她交易。


    此刻,温砚虽跪在地上,但在这场交易之中,她才是占尽先机的那一方。


    然而在与燕珩的博弈之中,她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注定被他凝视、衡量并纳入所有物的女人。


    而在当今世道,在男人与女人的棋局里,女人往往都是输的那一方。


    有多少女儿自问才思不输男子,如她一般既能于商海筹谋斡旋,亦能于诗书间窥见天地奥义。


    可这一切在男人这里俱成虚设。


    再优秀的女子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子嗣的容器,和承受他们欲望的工具罢了。


    于燕珩而言,她温砚不过是他后宅深处一件可供狎弄、亦能随意转赠的美丽藏品。


    她今生哪怕与虎谋皮,也不愿再度跌入那个金玉的囚笼里。


    念及此,温砚心中不再犹豫。她抬眸,定定地看向何玠,道:“何公公当下最心忧之事,是丽妃娘娘。”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公公是在忧心丽妃娘娘盛宠将去。”


    何玠的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寒芒,声音陡然拔高:“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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