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温砚第一次主动换上了那件霜叶红镂金蝶云锦长裙,发上簪了鸢花金步摇,扫了峨眉,傅了脂粉,涂了口脂,盛装扮了才上前去伺候。
她知道,燕珩喜欢她这样的打扮。
他却喜欢见她艳极的样子,给她送来的衣服不是大红便是大紫,珠钗步摇更是华彩流溢,张扬至极。
但温砚自己并不喜欢。
她本就生得妍丽,天生便眼儿媚,语调娇,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主母们最厌恶的那种小妖精,若再装扮得艳丽些,那还得了?
说来也怪,温砚的亲生母亲梅静姝生得清冷端丽,温砚的五官明明也和她有几分相似,但仅是关键的几个地方不同,便造就了二人截然不同的风韵。比如梅静姝的眼尾略微向下,便带上了些许与生俱来的淡漠,而温砚的眼尾微微向上扬起,低眸回首间便是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温砚自幼孺慕母亲,打扮什么的都往梅静姝的风格上靠。后来,为了避开温妙和温兰,于是她更是往素净了打扮,大多数时候只着旧衣,从不施朱傅粉。
温砚不敢违逆燕珩,燕珩说什么,她便只有做什么,穿他送来的衣,按照他的喜好打扮。
温砚想,大抵是燕珩被她的皮相骗了,力排众议把她一个不受宠的商户庶女抬进门,却不料她妖艳的皮囊之下是个那般无趣木讷的性子,所以后来她才会失宠。
而燕珩又着实喜欢这一款,以至于后来他娶的几个妻妾都是这般明丽的风格。
每次燕珩带着她去给他的母亲昭阳公主请安之时,昭阳公主的目光总是让温砚格外难受。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带着了然和.......极其隐秘的轻蔑和厌恶,似乎一眼就能把她彻底看穿。
每次见到公主,温砚都觉得自己像是一直暴露在天光下的老鼠般,惶然、不安,羞愧,让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珩还未娶妻,便先纳了温砚为妾,这放在哪个世家大族中都是不可接受的,昭阳公主又怎能不对温砚心生厌恶?昭阳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场去为难她一个商户出生的妾室。
但国公府的人都是看昭阳公主的眼色做事,因而底下人对温砚这个勾引世子爷的小妖精没什么好脸色。在温砚尚还受宠之时,底下的下人倒还算客气,等温砚一失势,便各种为难。让温砚吃了不少苦头。
因而温砚对这些华服美饰着实生不起喜欢的心思,但即便如此,为了讨好燕珩,她还是换上了。
果然,燕珩一见盛装的温砚,眼神便再也挪不开。过了许久,他才垂眸看向地面,嗤笑道:“我倒是不知,你竟也会为了我妆扮。”
温砚那段时间过得风声鹤唳,和燕珩打交道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察觉到燕珩说及“也”字时似乎语调微沉。
也?
女为悦己者容,女也为己悦者容。
难道燕珩是在暗示她还曾为别人盛装过?那段时间她与谢鹤期的流言甚嚣尘上,燕珩为此数次大为光火,现如今,难道他又在暗示此事?
温砚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妾身不敢,求世子爷明察,妾和谢大人真的并无私情。”
听到她谈及谢鹤期,燕珩神色骤然冰寒。
一旁桌案上的杯盏被瞬间拂扫在地,激起一连串“哐啷”破碎的声音。燕珩冷笑:“我倒是也不知一个阉宦何时配称得上‘大人’二字了?”
谢鹤期深得当今圣上信重,手握御笔朱批的大权,便是不少朝廷命官也得恭敬地称上一句“谢大人”。
温砚身处内宅,跟着称上一句也算不上过错,但架不住燕珩非要挑刺,她并非敏言之人,一时间顿在那里不知如何回话。
而这沉默,在燕珩眼中,似乎有了别样的意味。
燕珩死死地盯了温砚半晌,又哂笑道:“有无私情,今晚一试便知。”
温砚心中陡然一沉,燕珩他......他要做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燕珩冷喝道:“起来,跟我走!”
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去。
温砚有些惶恐地跟了上去,“爷......你......你要带妾去何处?”
燕珩驻足回首,投向她的目光冷如冰刃,“我想做什么,要去何处,难道还需要告诉你?”
温砚的心中瞬间凉了半截,的确,她是他的妾,他是她的夫主,他想要做什么她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燕珩把温砚带去了须尽欢。
去须尽欢,这本是温砚期待已久的事情,可那日她的心中却生不起丝毫的喜悦,只因那日,谢鹤期也在。
原来那日是谢鹤期的生辰。
谢鹤期生性淡泊,自然不会做出府上设宴庆生之事。于是几个意欲讨好的官僚和下属,便自作主张在须尽欢设了宴,为他庆贺生辰。
东厂厂督权势滔天,他的生辰宴上,前来拜谒的人自是多如过江之鲫,场面热闹非凡。
宽敞的雅间里灯火通明,数张并排对坐的案桌后皆坐着官员,正各自揽了美姬娇妾,推杯换盏。
两排案桌分列正厅两侧,中间位置甚宽,隔出一个颇为宽敞的舞台来,数个身着轻薄纱衣,身段玲珑的舞姬正在其间曼妙起舞,莲步轻移,柔荑轻挑,罗裙飞旋,水眸流转,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
目光越过轻旋曼舞的舞姬,温砚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端坐着的白衣青年,即便是身处这迷眼的繁华中,那人俊逸的眉眼之间也是安静漠然的,仿佛着这世上的一切和他之间,都隔了一层无形的帷幔。
是谢鹤期。
燕珩一进门,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世人皆知,国公府一向与东厂势不两立。当初广孝帝时,燕氏一族以及其麾下的神策军几乎被屠了个干净。
而这,皆是拜当时的东厂掌印太监王显所赐。
当年,只有还是个半大孩童的燕诚从北边逃了回来,而燕诚正是燕珩的祖父。
燕诚身负血仇,韬光养晦十几年,后在天明帝的全力支持下,举兵北伐,剿灭瓦剌,这才一雪前耻,以赫赫战功受封为国公。
天明帝自觉对燕氏一族有亏,这才视若珍宝的昭阳长公主下架给燕诚之子燕曜。
温砚心中越发忐忑。
燕珩从不掩饰自己对宦官的厌恶,加上如今她与谢鹤期的流言........他今日又为何会把她带到谢鹤期的生辰宴上?总不可能真的是带她来贺寿?
见燕珩来,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官员们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面面相觑——无论是燕珩还是谢鹤期,这京中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两尊大神,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而这两尊大神,可是水火不容的。
谢鹤期神色不变,微微侧眸,对一旁的侍者吩咐道:“给世子看座。”
大抵是谢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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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成年后才净身,他的嗓音清缓低沉,并无寻常阉宦的阴柔。
但对燕珩而言,反倒是比那些尖锐的的声音更让人觉得尖利刺耳。
很快,便有人在谢鹤期的下首设好座。一个小太监恭敬地上前,意欲服侍燕珩落座。
“滚!”燕珩一脚把那小太监踢翻。他的力道惊人,那小太监瞬间呕出一口鲜血来。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更加紧张。
数个东厂的属官脸上已经有了隐怒,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剑——不请自来,还当众打脸,这换谁能忍。
刀剑隐隐出鞘。
见状,温砚心中越发生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放下,”谢鹤期缓缓开口,“世子大驾光临,动刀动枪成何体统。”
他语气平静,但话音一落,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众人便立即收剑入鞘。
温砚又伸出手指去扯燕珩的衣角,低声哀求道:“世子爷,我们回去......回去好不好?”
燕珩回眸看了眼温砚,声音发冷,“来都来了,自然要给督主庆完生辰再走。”
随即半拖半拽地拉了她向前走去,在谢鹤期的下首落座。
前来贺寿的官员中多得是人精,粉饰太平的本事一流,见状,有人忙出来打圆场,“世子爷好心前来给督主大人贺寿,那没眼力见的东西没服侍好世子爷,你们还不快把他给拉下去。”
于是很快,便有人上前把那小太监架了出去,地上的血迹也被迅速清理干净。
一时间,场上丝竹之声又起。
燕珩在案上入座后,便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似乎再无找茬之意。温砚心中尽是不安。她虽一向拿不住燕珩的心思,她不知燕珩今日把她带到此处意欲为何,但绝不是什么好事。
温砚心生畏惧,但手上却服侍得越发殷勤,布菜调羹忙个不停。
燕珩只是死死地地看着温砚的眼睛,似乎是极力想她的眼中找到什么——而这样的眼神温砚是在怕极了。
似乎寻了许久还是未寻到,燕珩的眼中现出了浓重的失望。他冷笑着开口,“怎么,不去见见督主?”
“世子爷.....我......”温砚正欲解释。
又见燕珩倒了一杯酒,递给她面前,扬声道:“今日谢督主生辰,去,给督主敬个酒。”
看似只是一个寻常的要求,温砚却瞬间脸色大变,若不是人多,她几乎就要跪倒在地,“爷,妾身和谢大.....督主,真的并无私情,有什么回去说好不好......求您.......妾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求您......”
谢鹤期从不饮酒,此事人尽皆知。
武肃候性暴虐,每次宴上都令美人向来客敬酒,若客有不饮者,则杀奉酒美人。武肃候又自视甚高,对阉宦不屑一顾,与东厂素有龃龉。
有次谢鹤期赴武宴,武肃候从家中婢妾中找来十个姿容最佳的绝色美人,令其向谢鹤期敬酒,发话道:“谁能让谢督公饮酒一口,则赏白银千两,若能让其饮一盏,则赏千金,若督公不饮,则杀。”
美人惧死,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向谢鹤期跪地苦苦哀求,在场者无不心生怜意,可谢鹤期当日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十个美人一个个被斩于刀下,到最后仍一口酒未饮。
果然,燕珩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四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