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贪欲,对着陈肃深深一揖,语气诚恳道:“县令大人厚赐,姜渺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昨夜若非黄大哥他们及时上山搜寻,只怕我早已命丧山林。斗胆恳请大人,能否将这些赏赐分出一半给昨夜上山寻我的诸位乡亲?”
此言一出,小院内外顿时一静。
陈肃也是一愣,没想到姜渺在骤得重赏之下还能主动将财富分润出去,这份心性,岂是寻常之辈?
身后的衙役、村民们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渺。
五十石粟米,十匹布帛!一份足以让一个贫苦人家瞬间成为富户的巨额财富!她竟然、要主动分出去一半?而且是平日里对她“煞星”身份有些忌讳的乡邻?
陈肃略一沉吟,颔首答应:“姜小娘子知恩图报,本官岂有不准之理?赵天禄!”
“卑职在!”赵天禄上前拱手。
“就依姜小娘子所请,将其中一半分赏昨夜上山救护有功的壮士们!”
“诺!”
赵天禄领命,便招呼人手开始分派。
院外围观的村民中,参与昨夜上山的猎户们脸上顿时扬起惊喜的笑容,再看向姜渺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友善。
黄峤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二娘,你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东西,我就不分了。”
见他推拒,其他猎户们也都讪讪地收回了手,个个推辞起来,只是眼睛都还黏在箱子上不肯离开。
“是啊,这虎是二娘射杀,我等也没出力,怎好……”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见众人推辞,姜渺上前一步,对着众乡邻拱手:“诸位!诸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父老乡亲,客气的话不必多说。这些年各位乡邻们面上不说,暗地里不知帮衬过多少,我都记在心里呢。我姜渺不是那不知感恩的人,今日就借花献佛将这些东西分了,聊表心意。若是不要,便是不拿我当亲近后辈看待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也不好再推拒,一个个依次拿了,只是心中难免对姜渺又多了份感激。
再看周围其余村民,个个羡慕的恨不得自己才是拿东西的那个!
“二娘仁义啊!”
“谁说不是,自己拼命挣来的赏,说分就分了,若是我……”
“是你怎样?你敢上山吗?”
“姜家老哥当年也是这般大气,若他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在场的村民们议论纷纷,领到东西的都是喜笑颜开。
待分赏事毕,小院中渐渐安静下来。陈肃挥手让随行的衙役们在外等候,这才转过头来清了清嗓子道:“二位,本官此次前来,除了嘉奖,还有一事相告。”
陈怀桑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亲自掩了院门对姜沅道:“去烧壶水煮了茶来招待县令大人。”又伸手往里道:“里面请。”
姜沅脆生生答应一声,姜渺与嫂嫂二人领了陈肃进到里屋,三人分宾主落座。
“寒舍招待不周,大人莫怪。”陈怀桑歉意的朝着陈肃笑了笑。
陈肃点点头没有说话,朝着四周打量起来。小小的屋子里竟是别有洞天,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器具,但胜在打扫干净,布置整洁,桌上的粗陶花瓶里还插着新鲜的山花,一看便知房子的主人是费了一番心思布置的。
不一会功夫,姜沅捧着个茶碗走来递给陈肃。陈肃接过茶碗放在桌上,目光依次扫过三人,复又落在姜渺的脸上,缓缓道:“小娘子昨夜的壮举,本官已悉数具文上奏州郡,因你勇毅聪颖,特举荐你参加朝廷的‘童子科’。”
“童子科?敢问大人,这是?”姜渺重复了一遍,神情茫然。她只听说过科举制,这劳什子‘童子科’倒还是头一回听说。
据她这些年来对大虞朝廷的了解,这个王朝并不通过科举制选拔人才,也没有地方官员从基层举荐人才的惯例。而是根据家世推举做官,有点像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总之一句话,拼爹!
爹是大官,儿子就是大官预备役,爹是平民,那儿子这辈子也别想当官,最多混上个吏!在这样的制度下,平民想要突破阶层简直是难如登天!平民女子就更是痴人说梦!也别想着能通过嫁给贵族从此改换门庭,“士庶之际,实自天隔”,能为妾为婢、做到衣食无忧就已经到顶了。
陈肃吃了口茶,又象征性地朝北方拱了拱手,方才缓缓道:“此乃陛下亲自下诏,要各个州、郡、县举荐治下年在十二之下,能通晓经义、写诗做赋的童子,经比试后推举至京,于御前展示才学。一旦得蒙圣眷,便可平步青云!纵使无功而返,也可名传州郡、光耀门楣!这可是一桩美事啊!”
见两人似有意动,他接着道:“本官有一好友,出身琅琊王氏,亦对你颇为赏识。若你答应此事,便可随他一道前去,一路之上也好照拂一二。”
“琅琊王氏?!”陈怀桑低呼一声,这可是当今最为鼎盛的名门高第!放眼望去,王氏一族朱紫满朝,簪缨不绝,连皇族子弟都以娶王氏女为荣。这蛮荒之地的小小县令竟与王氏子为友?一时间她对陈肃也高看了几分。
虽然对陈肃所描绘的景象有几分心动,可真要让她答应叫姜渺去州郡、去京城,搏一个富贵,她又实在不大放心。姜渺甫一出世,母亲便难产去了,她嫁过来时姜渺才四五岁,正是不大记事的时候,如此抚养五六年,在她心中和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不同。
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娘,无依无靠的,在那龙潭虎穴里,就是有王氏照拂,又岂是易事?虽然二娘还小,但到底是男女有别需要避讳,那王氏子岂能事事周全?衣裳破了谁给她缝补?天气凉了谁给她添衣?
再者说了,这富贵也不是那么好搏的。想当初,他的丈夫、姜渺长兄,仪表堂堂、卓尔不群,哪个见了不赞一声“姜家麒麟儿”?可最后未及展翅便已折翼。万一……倒不如就在这儿,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安稳度日。
与陈怀桑的担忧不同,姜渺在刚听完陈肃所说后,心脏便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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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直跳。
原本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和身体素质都得到了强化的她,是打算凭借自己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大干一场的,什么造火药、烧玻璃、炼钢铁啦,再不济,总能抄抄诗词成为一方名人进而衣食无忧吧?毕竟她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穿越者啊!
但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在她三岁还未识字时,她曾拿起父亲的一本书,当着全家人的面准确的念出了封面上的字。本以为会迎来老爹的夸奖,得到个“生而知之、才华天授”的评价,从此成为当地的风云人物。可她万万没想到,老爹和大哥不喜反惧,都以为她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请来和尚、道士一通操作,又给她连灌了整整半个月的符水!
从那以后姜渺就再没表现出什么超乎常人的举动。
如今面对陈肃抛来的橄榄枝,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如果有机会能走出大山,谁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等到十五六岁——甚至更早一些的年纪,嫁给当地的一个村汉,再生一窝子孙,然后吃苦受累一辈子直到死去?这样的生活,她不愿意过,也不接受。
如果穿越的意义就是告诉她人要学会认命,那她在穿越前被老板压榨时就应该忍气吞声的离开,而不是搜集证据把他送进监狱。
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她当然要奋起一搏!千古艰难唯一死,人生除死无大事。死且不避,何惧之有!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希望渺茫如星火,她都想试一试!不为别的,只为,她不、认、命!
见两人久久不答,陈肃顿时心中了然。看来她们倒也没有被一时许诺冲昏了头脑,谨慎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比起冲动的蠢货,他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蠢货的行为你难以预料。
他捋了捋胡须,语气和缓:“此事事关重大,等州郡批复公文,尚有几日。你们姑嫂尽可慢慢商议,从容预备。”
“不必商议了。”姜渺连忙应声,“我已经考虑好了。大人忧心国事,为朝廷举荐贤才,实乃端溪之福。渺虽愚钝,亦知忠义二字,今蒙厚赐已是愧不敢当,大人但有驱驰,渺敢不尽心竭力?”
陈怀桑立时脸色一变,但碍于陈肃在场,又不好说些什么。
“哦?”陈肃听得这女娃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说话,觉得有趣,看向姜渺问道:“听小娘子所言,似是读过些书?既要应举,学问自然是要考的,不知在家都读过什么书?师从何人?”
姜渺压下心中激荡,直言道:“回大人的话,我家中清贫,未得明师。开蒙识字,皆由先考与家嫂教诲,只略微识得几个字。亡父、亡兄留下的一些典籍,也都囫囵翻过,虽不明其中深意,然凡家中所有,渺皆能熟读成诵。”
“皆能成诵?”陈肃眉尖微挑,有些不以为然。能背些蒙书又算得了什么?似他们这般大族支脉子弟,能授官的那个不是熟读五经、三玄?一个乡下小童,也敢在他面前胡吹大气。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对姜渺的期待降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