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光正好。
村落里渐有人声起伏,姜家的茅屋却是院门紧闭,异常安静。
陈怀桑几乎一夜未眠,眼底泛着青黑。她拿起一块布巾,沾了些水,小心的擦拭着姜渺滚烫的额头。
一旁的姜沅乖巧的伏在床边,一会看看母亲的动作,一会看看姜渺苍白的面孔。
“阿母,阿姑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快了。”陈怀桑声音沙哑,将手中布巾递给女儿道:“我去煎药,你在这好生看着,要是二娘醒了就来告诉我。”
昨夜猎户们将浑身是血的姜渺送下山时,她便立刻叫人请了郎中来看,但郎中只说是失血过多又风寒入体,开了些草药,诊金也没收就走了。临出门前又说今日若能醒来,便是大好,若醒不来,就可以着手准备后事了。
看那郎中摇头叹气的样子,陈怀桑心里是七上八下,时刻紧绷着弦。一晚上几乎求遍了漫天神佛,只愿小姑子能熬过这一遭。
她正起身要去煎药,却听见院门被拍的震天响。
“砰砰砰!”
“开门!开门!”
陈怀桑被唬了一跳,心道:这大清早的,谁会来扰人!
她走到前院,伸手拉开院门。刚一打开便看见了李守田那张堆满假笑的脸。
想要关门,李守田却已用自己肥大的身躯抢先一步挤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他的管家李福。
陈怀桑面带薄怒,顾忌着屋内的姜渺与姜沅,压低了声音道:“李员外这是做什么,我早说过,这儿不欢迎你,请回吧。”
“哎,陈娘子,咱们乡里乡亲的说话可别见外了!”李守田那一双绿豆小眼在陈怀桑身上来回打量,觍着脸道:“娘子就不问问,我今儿来是干嘛的?”
见陈怀桑闭口不答,他也不恼,自顾自道:“听说二娘昨夜斗虎,至今昏迷不醒?哎呀呀,我府上倒有些合用的药材,不知娘子要否?”
“什么药材?”陈怀桑关心则乱,一时脱口而出。等看到他脸上油腻的笑容时,又扭过头去,暗自后悔。
“什么药材都有,只看娘子愿不愿意。”李守田将脸上笑容一收,“我对娘子一片真心,今日是带着聘礼前来求娶。若娘子想要保住二娘性命,便从了我,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不从……哼哼!娘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吧?”
陈怀桑简直被这话气的浑身发抖,但眼下对方人多势众,只怕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强压怒火,勉强笑道:“李员外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婚姻大事,总该有个媒人,待员外请来媒人,再谈婚论嫁不迟。”
说完便要转身走进里屋。
陈怀桑临走时那一笑让李守田心中一荡,心里暗暗怪起了李福办事不周全,若是此刻有个媒人,今夜岂不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李守田被迷得五迷三道不知天地为何物,李福却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扒住了里屋的大门不让她关住,“陈娘子若不嫌弃,我愿做个媒人,今日正是良辰吉日,不如就与我家老爷玉成好事如何?”说完对着李守田使了个眼色。
李守田恍然大悟,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猥琐的笑来,使劲往门里挤。
“娘子今日若与我成了夫妻,我保你三人就此吃香喝辣,再不受这穷困之苦!”
“你!无耻!”陈怀桑既惊且怒,脸色煞白,拼命抵住门不让他进来。但李守田身强力壮,眼看要关上的大门又一点点被强行推开。绝望下只能冲着里屋大喊:“沅沅,快跑!去叫人来!”
李守田不以为意,反倒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她因愤怒起伏不定的胸口,笑道:“跑了也好,省的在眼前碍事!”
说完便要伸手扯了陈怀桑的胳臂去到里屋。
就在那只肥胖的手即将碰到陈怀桑衣袖的刹那——
一道黑影刷地从空中袭来!
“啊!!!”
李守田杀猪般的惨叫一声,只见那黑影携着劲风从他头顶飞过,然后狠狠劈在门上,木屑飞溅。那半扇被强行推开的木门,竟被这一击硬生生拦腰劈断,上半截木板伴随着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轰然倒地,扬起漫天尘土。
李守田瘫坐在地上,两腿间一片湿润,浓重的腥臊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伸手在头上摸了摸,原来刚刚的黑影竟削掉了他头顶的一大片头发!
这分明是想要他的命啊!
但在场众人却都无心观看他的窘境,而是下意识顺着倒地的木板看去,原来刚刚的黑影只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斧头。再回头望去,里屋里原本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渺不知何时竟站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左肩的伤口因用力过度而崩裂开来,隔着白色的里衣渗出点点鲜血。一双眼睛只死死盯住门口两人,带着冰冷凶狠的杀意。
四下一片寂静,连李守田的惨叫都噎在了喉咙里。
姜渺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走着。每走一步,肩上的鲜血就扩大一份,但她却像是毫无察觉。
终于,她走到倒塌的木门前,弯腰,伸手握住斧头柄,将深深嵌在木板里的斧头猛地拔了出来。然后提着斧头,居高临下地站到李守田的面前。
“听着,别让我看见你再踏进我家门一步,否则,”姜渺握紧斧头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字一顿道:“我就砍、死、你!”
“别!别!”李守田感受着斧子冰冷的锋刃在脖颈间的凉意,险些再次吓尿,因为现在他能肯定,只要他敢说半个不字,这斧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砍断他的脖子!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肥肉疯狂抖动着,“二娘,把斧子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姜渺眼神冰冷,握着斧头的手纹丝不动,大有一言不合就将他砍死当场的气势。
“误会,这都是误会!”李守田在极度的恐惧下,一边手脚并用的向后挪着,希望能拉开与斧子的距离,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们这就走,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成吗?”
姜渺仍旧不为所动,斧子稳稳的悬在李守田咽喉前一寸,一步步向前逼去。
“哎哟!”
就在主仆两人将要退出院门时,却冷不丁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皂靴,青袍,梁冠,来人正是端溪县县令——陈肃。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抬着箱子的衙役和听见动静围拢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县令大人。”
姜渺收了斧子俯身一礼,心里有些诧异,不知县令为何突然造访。
李守田与李福二人却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长舒一口气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作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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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肃含笑点头,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在场几人,最后落在李守田惊魂未定的脸上,“李员外这头顶是?”
“呃……”李守田本想告姜渺一状,但刚接触到她的目光便先自怯了,支支吾吾道:“路上不慎摔了一跤,呵呵,摔了一跤……”
“原来如此,”陈肃点点头,装作没看到姜渺手里的斧子和地上碎成两半的木门,伸手指了指门外抬着聘礼箱子的家丁们道:“李员外不愧是本县乡贤,消息如此灵通。昨夜姜小娘子智搏猛虎,员外今日一早就登门道贺。这贺礼可真是,把官府的嘉奖都给比下去喽!”
登门道贺?!
李守田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他明明是来趁火打劫的!
可看见陈肃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又瞥到姜渺藏在身后的斧头,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民不与官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硬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县令大人说的是,小人正是听说姜二娘神勇无敌,为民除害,心中敬佩,这才备下薄礼,聊表寸心。”
说完,朝着门外的家丁挥手,让他们把装了聘礼的箱子全部抬到姜家的院子里去。家丁们如梦初醒,十来个系着红绸的箱子将小院摆的满满当当。
看着家丁们来来回回,李守田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几乎维持不住笑容。
也不知道李福这蠢货往箱子里都塞了些什么宝贝,这可是他打拼了一辈子辛苦攒下的家业啊!
好不容易等到东西搬完,李守田是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对着陈肃胡乱作了个揖:“县令大人公务繁忙,小人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说完也顾不上体面,带着李福和众家丁转身就跑,一只手还死死捂着头顶,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陈肃收回目光,看着姜渺的眼神越发欣赏。原本他以为只是遇见了一个懂些拳脚功夫的女娃,还担心将她举荐上去又笨嘴拙舌的得罪了上官。如今看来,这女娃是孝义礼智样样俱全,倒是自己白操了这份心。
“姜小娘子,本官今日是特地前来嘉奖你搏杀恶虎、救护乡邻的义举,些许粟米、布帛,权做赏钱,莫要推辞。”
说完,朝门外挥挥手,衙役们便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进了院子,然后在陈肃的示意下依次打开。
黄澄澄的粟米和颜色鲜亮的布帛就这么整整齐齐的摆在眼前。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看向箱子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连姜渺都忍不住恍了神。
可别小看了这五十石粟米和十匹布,在这年月,若将它们全部换成五铢钱怎么也有一万五千钱了!若是碰上收成不好的灾年或是战乱,这笔钱还要翻上十倍不止!
因为朝廷铸造的五铢钱质量参差不齐,又滥发大币值却又缺斤少两的“小五铢”,导致货币贬值,民间大多不愿使用,宁愿以物易物。这样算起来,粟米和布帛才算得上是“硬通货”。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过七千钱左右。这对她们家来说,真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有了这笔钱,就能买头好牛,建个牛棚,把现在的院子推了扩大一圈,还有富余,嫂嫂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做女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