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中新。
天之骄子,戚初商的前半生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看着对方修为大涨,一步步登临所有人不可触及的高处。光鲜亮丽的表象的背后,是残杀她至亲的恶鬼。
恨之入骨。虽之前在乔家老宅借尤玺记忆重见季中新的容颜,但此刻再听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心头仍涌起难以言说的刺痛。七月面上却绽开笑意,柔声问:“你还记得你是何时出宫送药引的吗?”
笑容和煦,面上亲人,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这双眸子看久了便会觉得对方没自己想的那么亲人,反倒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五……五年前?”秦又真声音透着不确定。在底下关久了,常人被关在这暗无天日之地,早在受尽一次次酷刑之下精神溃散。她却在精神受损的情况下,看着墙角的水凝成冰、冰化作水,方知自己又在此地度过一年,狼狈地看着年岁流逝。
她思念宫里,纵然那也是虎狼之地,不比这里好上多少,但至少……有公主在。
得到答案,七月心中越发狂躁:“季中新七年前就死了,为何你五年前还要为他送药?”
逼问让秦又真无措:“我……我不知道……”
知道从她嘴里再难得到答案,七月转头看向尤玺。见对方静站原地,面露疑色,似乎也不知道内情。
但是,从此前试探来看——
尤玺背后之人,就是长公主秦昭凰。
看来尤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深入皇室权斗。
护人心脉的药,为什么要送给季中新?
当年她可是亲眼看着属于季中新的本命剑入画,插进季中新胸膛,直至断气。那一幕,令她终生难忘,每每回忆,心潮澎湃,欢喜不已。
良久,陈行槺才道出心中那个跳跃的猜测:“此前我前去上玄都赴宴,隐约听闻季家人提及什么……”
他语带迟疑,此事说出来是个人都觉得荒诞,“……回生。”
哟。
这等绝密都能被陈行槺得知,紧接着又听他道:“地道中关押了不少此前擒获的金缕阁余党……”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他想说什么。金缕阁覆灭前与各大宗门世家私底下关系紧密,否则不会在修真界立足如此之久。他想说的是,金缕阁欲卷土重来,和季中新“死而复生”怕不是有什么关联。
尤玺却道:“金缕阁自身难保,无力插手太多。”
提及金缕阁,秦又真眼中再度泛起白光,似乎是有眼泪在里面打转,难言之痛尽数暴露在眼中。尤玺瞧见了,想起些旧事,又说:“我记得金缕十六人中……有长公主的人吧?”
七月看他:“你知晓金缕十六人都有谁?”
外界传闻的金缕十六人多多少少有偏差,最终传的越来越离谱,没了最初消息的准确。
“知道,但不全。”难得见她对此事感兴趣,尤玺顺嘴多说了几句,“金缕反水第一人奈戏,被抓后关进狱间司里呆着。”
奈戏众人皆知,金缕阁红人,混得风生水起,手下无数,结果却是十六人之一。被关进狱间司是因为反水前杀戮过甚,死伤无数,金缕下发过无数命令屠人,过手或由奈戏下发,他自己本就是金缕阁领头人之一,为平息众怒,囚入狱间司赎罪。
“铜雀山庄云遮月,借金缕阁一战成名,坐稳庄主之位。”
“窦成文。窦家常年遭受侵扰,弟妹皆惨死在金缕阁手上,死在金缕一战当夜的大火中。”
“南海领主叶韶,现在呆在南海不怎么出面。”
“孤僧观息战死金缕阁,找到尸骨时,其所持一只藤杖也已经断毁。”
“苏家庶子苏俨,断腿,病榻上苟延残喘。”
“云罗,殒命金缕。”
“五溪先生,自战后归隐山林。”
“阙下仙人霄汉,隐居。”
“还有个不知道任何消息,从奈戏嘴里供出来的即池。”
“以及长公主麾下,名号不知,被上面人压了下来,找到时也死了,从身上寻得印有长公主凤章的五色诏。”
一通说完,尤玺清嗓,“其余四人下落不明,或死或活,一概不知。”
“……”满场寂然。
这哪里是不知道,这不是知道的挺全吗?
只有七月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嗯。”尤玺毫不谦逊,“毕竟金缕阁战后,我是第一个抵达的。”
他对自己能看戏表示很满意。
七月挑眉:“你当日去了金缕阁?”
血、人、剑、雨。
尤玺颔首:“对,第一个到,看见不少。”
记忆里,那道身影似乎与此地融为一体,血色已然红遍,墨衣尽染,身上更是千疮百孔,腕缠黑串,撑一柄伞缓步行于尸山血海间,站在金缕阁大殿外。可惜雨色磅礴,地面血流成河,尤玺没来得及看清对方身形和面容,雨很大,再眨眼,人已经消失在刻满繁琐花纹的石柱后。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人所持的伞,就是千墨。
良久,秦又真低语:“长公主的部下……名叫章迅尉,是我表哥。”
这下人更全了。
七月却没再讨论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她起身,冷冽的目光审视地上虚弱的秦又真,话里尽是挑衅:“长公主赠药给季中新,莫非皇室与季家想逆天改命?”
“人早死了,估摸着也是要重新投胎的魂儿,想去阎王殿里抢人?”
“什么回生?”她嗤之以鼻,死在她手上的人从未有重生过的,“当真荒谬,可笑至极。”
陈行槺反驳:“季公子是天书预言之人……”
“他死后天书上的名字不是消散了吗?你也信一个死人能拖着残躯爬出棺材?”七月瞪他,“季家几个老不死痴心妄想便罢了,鬼话你也信?”
尤玺一直在观察七月脸色,见她对此消息极为不悦。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觉得匪夷所思,无稽之谈。可是这个世间有太多不可能之事化为可能,林林总总的事情汇聚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可以笼罩住所有人的滔天巨网,将所有人绑在一起。细微举动,便可能就会牵动全局。
没人敢撕裂这张大网,更多人在巨网下各施手段。五大宗八大家、之后的大周朝,乃至整个修真界,数年来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爬都爬不起来。
他想,如果季中新真有复活的那一天,戚初商必会马上破开狱间司满天阵法,强行出狱再取他性命。
不过那时,戚初商再想杀季中新将比以前更是滔天之难。于是他公然挑唆当年血案的主导者:“季大少爷要真能起死回生,躲在狱间司里那位怕不是要气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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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那位”是谁。
猪六终于把嘴里酸臭脏水吐了个干净,闻言插嘴:“我觉得等戚初商出来第一个要打死的是你。”连猪六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多不和,这些倒是从青几何那张碎嘴里听多了,自然而然便知道。
但它不知道离它不远的七月就是戚初商。
尤玺立刻反驳:“她打不过我。”
七月将对季中新的怨气转移到尤玺身上,给他一记白眼。
陈行槺不了解戚初商与尤玺之间有哪些纠葛,只听传言两人势同水火。想起半年前赴狱间司求见戚初商,那毛骨悚然的急剧威压爬上脊背,他硬着头皮问:“尤公子与戚姑娘关系如此恶劣?”
“一般。”尤玺瞥了眼身旁披着傀儡皮、扮猪吃虎的人,“见面会吵架,吵急会打架。”
“你是真想死。”七月骂道,“现在何须戚初商本人来?我能为你收尸。”她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记得那边关着个寿衣裁缝,问了两下,她说她只为死人缝衣。”
“兴许你能赶上好时候让她为你裁衣。”
秦又真头昏脑胀,左看七月,右看尤玺,良久弱声道:“要不然……我们先出去在谈论什么死不死的?”
此言一出惊醒众人,每个人下来都有目的。
猪六率先拽着尤玺后退:“人多眼杂,地道鬼祟众多,我们分头行事。”开什么玩笑,它才不要与这群疯子累赘为伍。本来就是暗中潜入,进来不仅遇上镜伥,还撞上同样鬼鬼祟祟跑进来的人,里面一个陈家少主、一个少主侍女,更别提还有一个本就关在地道里的女人。
这个架势,要真是遇上什么人,跑都跑不赢,还要处处提防自己人是否会反水。
尤其是那个七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长的倒是人畜无害,干的事却惊天动地。如今它猪爷爷恩人腿伤都没好,步履蹒跚,走路一瘸一拐。
猪六连拖带拽,拉着尤玺远离这群癫婆和累赘。
肥硕的猪脑只顾看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尤玺面色渐沉,一个劲儿絮叨:“它大爷遇上疯婆子和两个拖累,害得猪爷爷没空寻宝!要是被吕秋澜的人发现不得把我抓去炖汤……”
尤玺冷声道:“炖汤太腥,不好吃,烤肉尚可一试。”
“你火气忒大了。”猪六一脚踏出镜伥回溯范围,认真思考,“也是,遇上那群癫子确实恼火,猪爷爷我理解你。”它摆出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四顾确认地道无异样,没有便大摇大摆走在昏暗地道中,“白白浪费寻宝工夫。”
“咳。”
身后尤玺一声轻咳,透着不祥。
机警的猪六一激灵回头,只见狭窄地道右侧石壁上,就在它和尤玺面对的石壁中央,一块人形凸起缓缓膨大,轮廓渐显,直至那人破壁而出——
高挺鼻梁、精致翘鼻、散开及腰长发、一袭白衣,以及一双不似常人的无瞳、冷漠杀意的眼,在瞬间锁定猪六。
是吕秋澜的贴身侍女。
秋筠。
这比七月那疯婆子更吓人——这是吕秋澜的人。在地道里混了这么久,见识过无数人的惨状,猪六面如死灰,仿佛已经预见自己被剥皮抽筋下油锅的结局。落在陈家手中,怕是下油锅也能让你活过来再炸一遍,再活一遍,再下油锅……死而复生,求死不能,生生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