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沧!师兄来了!
红衣男子在王琰身旁落下,啧啧厌弃,“傅吉徵,几年未见,怎欺负起弱娘子来了?”
王琰旋即将剑抛过去,附和道:“以大欺小,非君子所为!”
傅吉徵收回青剑,“她可不弱。”
王琰乐津津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太弱了,只敢欺负不如你的。”
傅吉徵急得咬牙切齿,“淮儿!”
在一旁观战许久的沈明淮,信步走出竹林,好似恭敬地唤了声,“师父。”
李长凌眯着眼打量他,“这就是你收的徒弟?我还道是哪位爱慕我们阿潆的小公子。”
傅吉徵极不耐烦,又很是随便地吩咐道:“替为师报仇雪恨。”
沈明淮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李长凌,从来只是听闻,今日才算见着本尊。身体颀长,剑眉星目,一身红衣肆意张扬,金冠高束起马尾,不可一世的神情似曾相识。
尔后望向他身后的小娘子。许是酒意还未完全消散,双颊留存着淡淡红晕。
沈明淮立在原地不动,嘴里吐出两个字,“惜命。”
李长凌乐得捧腹大笑,“老傅,你跟你徒弟学学。什么淮,你快将自知之明分你师父一些,总自讨没趣,叫我落个不懂尊老的名声。”
“这叫切!磋!”傅吉徵十分火大,“无妨,让我徒儿赢了你徒儿,也是一样。”
李长凌纳闷儿道:“我徒儿?”
对面二人齐齐看向王琰。
李长凌随即反应过来,坏笑道:“好徒儿!叫声师父听听。”
王琰甜声道:“师——想得美。”
就知她不会让他占这个便宜。李长凌假意掏掏耳朵,“原来你往日出去招摇撞骗,都是打着为师的名号啊。”
王琰旋即反驳道:“这是第一次,失败得如此迅速,分明是你的名号震不住。”
李长凌指着对面那两个人,“你也不看看你骗的是谁。我怎会有你这样功夫不济的徒弟?”
傅吉徵惊觉险些误伤旁人,“那她是……”
“小师妹。”
王琰用手肘碰了碰他。傅吉徵师徒二人终于露出诧异的神色。
李长凌让她安心,“老傅不是那般嘴碎的人。是罢,老傅?”
傅吉徵没好气道:“明日就让全京城的人都晓得。”
李长凌转转手腕,“那你试试。”
云岩山上,沈明淮虽猜测二人关系匪浅,同门的念头也曾一闪而过,但不想竟是真的。
“走走走,去丰乐楼喝酒——你请,算是给我小师妹赔礼道歉。”李长凌随即勾上傅吉徵的肩,经过沈明淮的时候又嘱咐一声,“你,将阿潆送回去。”
王琰颇不服气,冲着他们的背影喊:“嗳!给我道歉怎么是请你喝酒啊?”
沈明淮自顾自走在前头,“是该回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重新落座,位置不是固定的,王琰跟着沈明淮坐下,又向不远处的商念遥投去一笑。作诗改对诗,诗会再次开始。
一次放两杯酒,前者出上联,后者对下联。一杯酒少,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停在了商念遥处,而那另一杯,老骥伏枥般,停在了她王琰面前……
商念遥犹豫片刻,还是出了一联:十里浮光逐雁去。
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这句好啊。
柳三见王琰不喝酒,也不对诗,打趣道:“王娘子若实在为难,可以请在下帮你对一联。”
周遭的人立刻哄闹起来,正以为她又要推脱,王琰忽道:“春宵苦短始愿违。”
此句一出,在场诸位静默半晌,又一瞬笑不可仰。含沙射影说柳三讨人嫌呢。右侧的沈明淮亦垂眸扬起一个笑。
益王妃亦被她逗乐,“王娘子这句诗,对得倒别致。”
柳三怒而不齿道:“王娘子何必拿这不伦不类的句子忽悠咱们,早说了在下可以帮你。”
王琰淡声道:“只是好意提醒柳公子罢了。所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要请教,自会向沈公子请教,莫非你自诩才识甚于他?”
众人又闹起来。
“是啊,她旁边坐着沈兄,柳三你凑什么热闹?”
“当初在国子监,明淮的才识诸位可是见识过的啊。”
“夫子夸他才过屈宋,可让王以衡羡慕死了!”
王琰对此深表怀疑,附耳问沈明淮:“此事当真?”
沈明淮忽地故弄玄虚起来,“自是……”
兄长的为人才学她还不清楚么。王琰旋道:“必定是他们捕风捉影,夸大其词。”
沈明淮笑了笑,未言是,未言不是。
王琰随即端坐,高声道:“还是‘五微’罢?下联我这才想好,诸位且听。”
喧闹声止下。
“九重春色醉人归。”
一语出,众人又议论起来。
柳二又跳出来,“王娘子有如此文采,前几次又为何推辞?莫不是看不起我等?”
王琰笑意不减,眼神却毫不退让,“怎会。实不相瞒,方才沈公子见我左右为难,助我成了韵,才勉强作出此句。”
众人又一齐看过来,唯商念遥拈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沈明淮拿茶盏的手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益王妃出面转圜,“未说不能帮。既如此,进入下一轮罢。”
你一句,我一句,文人学士喋喋不休。各自归去,已过未时,日光仍盛,尚未有西斜的态势。
王琰悠悠与沈明淮一道往回走,“沈公子这便回府了么?”
沈明淮下意识回道:“难不成去丰乐楼?”
王琰眼眸含笑,“正有此意!”
不知为何,与这人相识不过一月,却总能看穿她的心思。不等沈明淮回答,王琰便拉着他的宽袖往应冥处走。
微风拂过,吹起小娘子的白色裙摆,珠钗在春晖下闪着细碎的光,宛如盛开于眼前的玉兰,却更为灵动可爱。鬓边海棠落。沈明淮竟一时失了神。
王琰与应冥道:“送你家公子到丰乐楼,他师父在那儿。”
应冥迟疑地看向他家公子。在沈明淮这里,未明言拒绝,往往就是同意了。
又丢下一句“待会儿见”,王琰转身走向王家的马车。
和风又起,掌中海棠再扬。
沈明淮往日对这些花花草草并不感兴趣,应冥现下也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家公子是在看花还是看风。
沈明淮慢慢收回视线,无言上车。
王琰刚下马车,一抱着三色小猫的娘子着急忙慌地跑过,二人双双摔到在地。
桑荇忙将王琰扶起,“娘子没事罢?”
“无碍。”王琰理了理衣裙,那娘子连忙道歉,紧紧护着怀里的猫,顿时神色大变。
“站住!”一尖细的嗓音朝这边叫唤。
王琰一把拉住那女子,回头望去,原是两——公公。
那女子着急道:“娘子,我日后再赔……”
“他们是何人?”
“是殿头包公公的人,娘子……”
淑丽淳良,包葛余汤。包公公,淑妃的人。王琰旋即放开她,旋又被另一名男子叫住。
“等等。”
沈明淮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总要问个清楚。”
王琰迅速往旁站,腾出足够的地方让他二人堂申。
两内侍喘着粗气停下,一眼瞧见沈明淮腰间的玉佩,随即打恭作揖,“沈公子。”
“二位公公这是何意?”
沈明淮较他们高出不少,居高临下的姿态,天之骄子气性尽显。
“宫里贵人想养猫,让咱家寻只稀罕的,便想与这娘子交易。”
那娘子果断拒绝,“我不卖。”
三色小猫闻声探出脑袋,竟是异瞳。一蓝一橙,澄澈宛若两颗宝石。
沈明淮从中斡旋,“这位娘子既说不卖,贵人应未让二位强取。”
“自然自然,方才未说明白,误会,误会。”两内侍一溜没了影。
“多谢公子!”那娘子旋屈膝道谢,随即抱着异瞳小猫离去。
沈明淮径自往丰乐楼走,暗处里的小猫蠢蠢欲动,王琰快步上前,“你这玉佩这样厉害,改日能不能借我戴戴?”
沈明淮瞥了她一眼,回了句沉默。问过店小二,王琰轻车熟路地领着他往二楼雅间去。显然,他们突然一齐出现让李长凌和傅吉徵很是惊讶。
王琰不客气地在李长凌旁边坐下,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傅爷,请。”
傅吉徵一脸茫然,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三脆羹、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决明汤虀、二色腰子、鹅鸭排蒸、桐皮熟脍面、旋索粉玉棋子、胡饼、紫苏鱼、白渫虀、汤骨头、石肚羹,各来一份。”
傅吉徵常日只来喝酒,顶多再来两叠下酒菜,他又不是不知丰乐楼的价格,这会儿听得直傻眼。
“怎敢让傅爷出钱?”王琰善解人意地转向沈明淮,“自然应是徒儿代劳。”
沈明淮眼睛也未眨一下,给傅吉徵吃下定心丸,“我请。”
李长凌撑着下巴感叹道:“老傅,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菜还未上齐,门外不知何人来禀。跑堂的送来一张拜帖,说是给傅吉徵的。李长凌看得糊里糊涂的,问一旁的王琰,后者只耸了耸肩。今早经丰乐楼出城,她便碰上了这等奇景。
“择婿榜的榜首?”
王琰奇道,这话听着倒是耳熟。是了,彼时丹州城外的粥铺,她也听过这话。
好些人家的厮儿分散在丰乐楼方圆之外的各个角落,就是为了与常在此一饮十坛的傅吉徵见上一见,全是因那传闻。
据说若有意择沈明淮为婿,那娘子须赢了他师父的酒量。然傅吉徵平素并不在京城,亦极少露面,世人只知沈明淮的师父是个酒鬼,每回来京都会在丰乐楼豪饮十坛。
或又是这么些年,相传只有某知州千金入了他师父法眼,也因此近些年,能与沈明淮走得那般近的,只那娘子一人,但她早已离京。
又闻沈家择妻十分看重才华,须成为京中第一才女。这些都是今早卷桃说与她听的。
不过片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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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张拜帖。傅吉徵喝止送帖的厮儿,接下来的拜帖无须再送进厢房内。未过多久,厮儿的声音又在房外响起,王琰方握箸抬手,旋将玉筷拍在碗上,幽怨地看着沈明淮。
傅吉徵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嚷道:“要么退回去,要么你收着,休要打扰我吃饭!”
外边终是静下。一顿饭吃得畅快,虽然菜式多,但王琰让庖厨每道菜分量减半,最后四人吃得近乎不剩。
整个过程沈明淮几乎未说一句话,倒是李长凌与傅吉徵忆起往昔,泄洪似的说个不停。秋月春风,良辰美景尔尔。
傅吉徵说到与他这个徒弟的缘分,可堪是手舞足蹈。
“那日我喝了酒从会仙楼走出来,在路边捡到一个哭爹喊娘的小娃娃,见我一套醉拳打得那叫一个漂亮,就一直跟着我,说什么都要拜我为师。”
沈明淮无情拆穿他,“那日是师父喝得烂醉如泥,直往河里走。分明是我将你从河中救回,你哭喊着要收我为徒,以此谢恩。”
李长凌不忍拍桌大笑,“老傅,你竟醉成这样,还掉到河里,险些丢了性命?饮酒伤身,饮酒伤身啊。”
王琰不知何时已放下玉筷,“一日不饮便抓心挠肺,还好意思规诫旁人。”
傅吉徵与李长凌碰了一杯,“彼此,彼此啊。”
李长凌驳斥道:“我在酒量上,亦是胜过他许多的!”
傅吉徵无言以对,只好将满腔愤怨与酒一齐吞进肚里。
这个雅间靠近闹市,华灯初上,外边已是十分热闹了。不住的喧哗传入屋内,使王琰心痒难耐,与李长凌提议游夜市被拒,转而双眼发亮地望向沈明淮。
“不——”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一处。王琰起身直拉他往外走。
“你定是没去过,很有意思的!”
李长凌在后喊道:“好好将我们阿潆送回来啊!”
一出丰乐楼,已月盈满城。王琰早早打听好,直奔红桥去。一路上,卖药、干果、熟食的项人络绎不绝,探博、纸画、令曲一类亦丰。
这街上食铺杂乱,王琰定睛一看,寻着梅家水晶脍小步跑去,怀中还抱着炒栗子。
今日上巳,车水马龙,却不知为何,沈明淮并不怕一时分神将人弄丢,仿佛走在前边的人定会回头寻他。
王琰已付了银子,沈明淮才走到梅家铺子前,“他家滴酥亦不错。”
“你吃过?”王琰接过吃食,在一边的桌椅坐下,将滴酥放过去,“我还以为沈公子会皱着眉,严声道‘我不吃不干净的东西’。”
沈明淮对着滴酥笑,“从前确是。”
此人真情实感的笑意极少见,这大抵算第一次。滴酥多是女子偏爱些,莫非是与那知州千金一齐来的……看来他二人比她想的,要亲近许多。
“夏日饮食比今日多,还有我最爱的沙塘冰雪冷元子。”
沈明淮轻声道:“小孩儿口味。”
王琰颇不服气,“小孩儿怎么了?食不究龄。”
吃罢正巧遇上杂耍,王琰被沈明淮催促回府时,仍是一脸不舍。坐上马车,眼皮即开始打架,意识越来越模糊。
沈明淮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一位娘子这样久。她竟对自己毫无防备,就这般放心閤了眼。许是出于对李长凌的信任,毕竟无人敢在李长凌的眼皮底下动她。
少女眼睫在脸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只略施粉黛,万紫千红不及她。藏起那点狡黠,竟还……有些可爱。
玄色大氅拿在手中许久,沈明淮还是在将到王府时盖在了她身上。
“到了。”
王琰眠浅,马车停下时她已隐隐察觉,沈明淮一开口,便全醒了。只顺手将大氅披在身上,拿上吃食,道谢后掀帘下车,直走进府中。
应冥犹豫着对车内人道:“公子,大氅……”
沈明淮又变回那个叫人捉摸不透的冷面公子,“回府。”
不出所料,李长凌正坐在东厢房里与王桢下棋。王琰进门前特将大氅脱下交与卷桃。
“回来了。”
分明只有短短三字,却仿佛在王琰的耳边吹了一曲洞箫。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李长凌丢下白子,佯作责备,“我看啊,胳膊肘怕不是要往外拐了。”
王琰忙摆上盘兔与姜辣萝卜,“孝敬您二位的。”
李长凌立马翻篇,王桢却不为所动。
“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王琰自知回府迟了,大气不敢出,“亥时……”
李长凌假意随着王桢训道:“这三更半夜才回来,孤男寡女,成何体统啊?”
王琰拉着王桢袖子,“阿兄……都怪师兄,他不陪我去游夜市,我就一时没注意时辰……再说了,那街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就孤男寡女了?人山人海的。”
王桢一向考虑较多,语重心长道:“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在外说些不好听的,如何是好?”
王琰荡开一笑,“那真是再好不过。”
李长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要拿那小子当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