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山林深处,一排茅舍俨然。
于村庄之外,稍高的地势,还有一间草庐独立。
草庐内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依稀还有人语传来:
“先生,我灶上生着火,你帮我看着点。”
“不行。我在给夫人讲《战国策》,况且我也不懂薪火之术,你自己看着吧。”
“可是,我还要喂鸡!”
“那就随它去吧,大不了烧干了,就吃干烧汤饼。”
“先生你真的是……小的上辈子一定是欠先生好几条命。”
“要不,我去吧?”
“夫人只管坐下来,听我继续与你说这《魏王遗楚王美人》的故事。”
……荀彧同唐袖的车驾在草庐门外停下,御者自去绑马、闲逛。
荀彧领唐袖叩响柴门。
篱落间传来少年的应答之声:“谁啊?”
“是我,荀文若,求见你家先生。”荀彧同唐袖对望一眼,而后从容地回话。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柴门被打开后,走出一个穿着青灰粗衣的少年。
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左手端着装粟米的陶碗,右手捧着七八根薪柴。
少年望荀彧一眼,霎时满面的委屈,无奈地说道:“荀公子,你可来了,快劝劝我们家郎君,别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家中庖厨、浆洗、喂鸡的事情,竟全交给我。”
“呜呜呜,荀公子,小的快累死了。”
那少年一股脑地抱怨完,紧接着定睛,看着荀彧身旁的唐袖愣了愣,继而十分恭顺地朝唐袖拱手作揖:“这位是荀夫人吧?小的舟楫,见过夫人。”
唐袖礼貌地回以一个微笑,接着望向身旁的荀彧。
荀彧同她解释:“这位是我好友郭嘉奉孝的书童——舟楫。”
唐袖了然地微微颔首。
须臾,篱落之后的屋室内,更传来一声高昂、好奇的询问:“舟楫,谁啊,谁来了?”
舟楫漫不经心地答:“是荀公子。”
话罢,舟楫更延手对荀彧,恢复热络道:“公子快请进,我家郎君正在堂上,公子屋内稍坐,待小的喂完这两三只鸡,便给先生奉茶。”
还要等喂完鸡?看来荀彧,不仅同这家的主君郭嘉关系好,与他家的书童也颇不生分。
唐袖一边跟随荀彧穿过篱落,一边暗暗思忖。
他们刚走到门边,自主屋内室阔步而出一个应是刚刚弱冠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身形消瘦。因身量颀长,显得犹如竹竿一般。但他又并非竹竿那样笔直,而是松垮自在得略有些溜肩驼背。
仪态上看着不如荀彧,但要更潇洒自如。
容貌倒也十分俊逸出尘。除了有些太瘦,肌肤呈一种不太健康的青白。剑眉、桃花眼、挺鼻、显峰露谷的唇。
举手投足颇不拘一格。
年轻男子上前便是把手往荀彧的肩上一搭,撇开唐袖,只领着荀彧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你当真从亢父辞官归家?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家中俗务那么多,怎么得空来寻我?”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荀彧是脑袋直摇。
荀彧饶是被年轻男子朝着一个方向使力,也仍旧保持着身形的持中、端正。
唐袖对年轻男子忽略自己的行为并不在意,自行跟随二人也进到主屋,待俩人一上一下地在茶案前坐好,唐袖就在侧位坐下。
年轻男子这才注意到唐袖。
他仔细盯着唐袖瞧了瞧,眨了眨眼,忽而朗笑一声,拱手说道:“见过嫂夫人。”
随后,他更抻手推了荀彧一把,一本正经又道:“文若好福气。我观嫂夫人姿容姣好,面色红润,是个疏朗爽阔的美人。”
荀彧闻言,也看了唐袖一会。
但他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只道:“我听闻你刚刚完婚,便领着弟妹来山野隐居。担心你照顾不好弟妹,便携了拙荆来与弟妹说说话、解解闷。”
“说到这个。”年轻男子恍然一声,倏尔站起来,去到主屋堂上旁边的内室,探首进去,柔声,“夫人,家中有客,你可要出来见见?”
等年轻男子回身,跟随在年轻男子之后,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少女身量娇小,靡颜腻理。沉静的远山眉掩映眼尾略向下沉的杏眼。
这个相貌特征,唐袖想起了自己在未来的闺蜜姜袂。
她们竟是有五六分类似,剩下的四五分,是姜袂没有这般年轻、素净,以及姜袂的脸颊后方有一颗红色的痣。
年轻男子随之与唐袖和荀彧介绍:“此乃拙荆姜女。”
唐袖眼眸微瞠,没曾想这姜女与自己的闺蜜竟还同姓。
“荀彧,字文若。”荀彧最先起身,对着那姜女拱手施礼。
唐袖学着荀彧的样子,也指自己道:“我姓唐。”
她见年轻男子称呼姜女,没有带上闺名,自以为应当是这古代女子闺名不便为外人道。自己也不好在外面丢了荀彧的脸,所以只说了自己的姓氏。
哪知那姜女闻言也是略微睁大杏眸。
年轻男子又告诉姜女:“这位唐夫人乃是我至交荀文若之妻。你唤她荀夫人、唐夫人,或者唐阿姊都可。”
姜女便称荀彧和唐袖:“荀公子,唐夫人。”
唐袖回礼:“姜妹妹,奉孝先生。”
唐袖并非有意套近乎。但她实在很难将眼前的姜女与自己的闺蜜姜袂完全区分开。
既然她们那么像,自己定是要趁机占闺蜜便宜的。
要是这姜女真是自己的闺蜜穿越就好了。
只是这穿越,还有俩人一道穿成陌生人的不成?
年轻男子郭嘉推着姜女到唐袖身旁坐下。
唐袖礼貌地与她扬笑。
姜女也笑。
但俩人并无太多话说。
唯一不多的几句,还是唐袖主动开口:“姜妹妹也是这颍川人?”
“嗯。”
“姜妹妹同奉孝先生才新婚?”
“嗯。”
“夫妻感情还和美吧?”
“嗯。”
这让唐袖怎么说更多嘛。
她们就互相偶尔望对方,尴尬一笑;或者抬眸看向桌案另外两边的荀彧和郭嘉,旁听他们二位挚友热聊。
“我今来寻你,实是有正事相告。”荀彧认真地开口。
郭嘉不明所以地看他。
“眼下,洛阳将乱。董卓入京表面扶持幼帝,实则趁机揽权、践乱国祚。临行前,朝中正在商议废少帝、改立陈留王之事。董卓以臣身,擅君事,实乃大逆不道。天下群雄定会对其群起而攻之。一旦天下大乱,颍川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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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郭嘉不慌不忙地反问。
荀彧答:“我欲领家中族亲与颍川父老前往冀州。冀州韩馥与我有旧,又有招揽之意,愿意亲自前来迎接我等。”
“你准备投靠韩馥?”郭嘉微讶。
荀彧则是摇头:“不是投靠,而是观望。也并非为了韩馥,我看中的是受韩馥节制的袁绍。”
“袁氏袁本初,乃四世三公之家,又杀伐果决,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匡扶汉室之臣。”荀彧有理有据。
“不是文若,”郭嘉不能理解,“你就不觉得这汉室凋敝至此,实是多年积攒,既已是崩溃之际,又何谈匡扶?你以为那些英豪起事是为匡扶汉室,我瞧着倒是人人都想学项羽、刘邦。”
“奉孝慎言。”荀彧指正郭嘉,“这汉室大统已绵延国祚八百年,高祖乃真龙天子,刘氏乃天子血脉。你我为汉室臣民,自当匡扶汉室,扫除积弊。所谓‘忠君爱国’,乃君子大义。”
“荀文若,我瞧你读书都给自己读迂腐了。”郭嘉嗤之以鼻,“我倒觉得这九州天下合该能者居之。既诸侯能分解周王室,秦皇又能统一六国。高祖易秦为汉,改赢姓为刘姓,又如何不能被其他人改朝换姓?”
“郭奉孝!”荀彧厉声正色。
郭嘉见状,不再争执,只乖乖服软:“好好好,文若,我不同你说这个。你是世家出生,数百年来受汉室照拂,自然也被教得无论如何都该顺服汉室。但你得空,还是该好好想想我的话。以你之才,即便脱离汉室,荀氏依旧能够长盛不衰。至于你此番大约是也想我与你一同离开颍川这是非之地,我却不能答应。”
“为何?”这下换是荀彧不解了。
郭嘉朗然笑答:“你前往冀州是因为你有家有室,更有兄弟族亲。可我郭奉孝不一样,我无亲无故,举目家中只我、拙荆和舟楫三人。我们去哪里不是一样?况且,我一不像你身负盛名,二不如你一般死忠汉室。我还是留在颍川。这颍川乱了也好,我正好四处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乱世真正有能力之人。”
“文若,我也想为自己寻个明主。”郭嘉郑重其事,“其外,我劝你也不要奢望真的能把这颍川父老全都劝走。”
荀彧先是不愿地又在唤道:“奉孝。”还是想劝郭嘉和自己一起走。
但听到后一句,他只顾询问:“何意?”
郭嘉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颍川的父老可不是都读过书的,知道天下大乱,自己遭殃。他们只知晓汉室仍在、陛下仍存,颍川是自己根系所在、父母先祖待了千百年的地方,让他们离开,不是叫他们忘祖背宗,不义不孝吗?”
“我荀氏尚且能抛下故土……”
郭嘉打断荀彧:“都说了不一样。你们荀氏是都读过书的,知晓‘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
“我,你……”荀彧一时语噎。
郭嘉笑意盎然:“好了好了,不谈这些时局、大势。你今日来得巧,舟楫他煮了鲜肉汤饼,与嫂夫人留下吃过午食,与我把酒尽欢之后再回去吧。”
“奉孝。”荀彧似乎还有话说。
郭嘉却是一把抓住他,抢他话茬道:“文若,你身上这熏香味道也太重了。我闻不来,得赶紧用酒味帮你遮盖过去。”
荀彧莫可奈何地轻叹起来。
唐袖在一旁听了,忍俊不禁,巧了,她也觉得荀彧身上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