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沫竹非竹
天色渐黑了下来,更冷了。
谢清婉穿了外袍还是冷,棉服还未整理出来,她就裹着榻上的棉被,点着灯看书。
春儿去了半晌未回,她其实也猜到恐怕是受了什么阻碍。
这些下人各个都是极势利的,曾经那些向着她的早被打发了出去。
留下的,也是表了忠心,效忠新主的。
她如今喊人伺候,也就只有春儿还在了。
谢清婉其实都知道,只是心中那还残留着的自尊心,不准她低着头,去讨要本该属于她的生活。
都城女学还有两月开始招新,那都是大夏各处披荆斩棘上来的能将,但陈夫子说了,她如今的学识,怎么样都能去拼上一拼。
若是能被收入女学,不仅是被人高看一眼,每月还能领津补,想来等候及笄的这一年也便没那么苦了,他们若真少自己的东西,她自己也能补足了。
就这般想着,春儿终是回来了。
她蹲着,垂着头,将炭火处理好了。
谢清婉见她换了身衣服,询问起来。
“春儿不小心跌了一跤,衣服脏了,所以...”
那声音之中还带着些颤,谢清婉扯掉被子,几步上前:“抬起头。”
好一会儿,春儿才缓缓抬起了头,眼眶周围是还未消去的红,脸颊上还有被划伤的红痕。
“你被打了?被谁打的?”
谢清婉伸手轻抚上春儿脸上的伤,声音压得极低:“他们打你,就是打我。”
谢清婉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的抖动,还是显露出她已经不稳的情绪了。
春儿见状,赶紧:“不是...就是同秀儿打闹,一时没忍住...奴婢也抓花她的脸了!”
“你去取炭,怎同她打闹起来?你去了西侧屋?”
“奴婢...奴婢...”
春儿一时眼眶又发酸起来,她复又垂下头,对着谢清婉道:
“小姐,那新夫人给后宅每人都定了额,无论春儿怎么说她们都是不给多的...”
“可西侧屋有多,春儿就想着去找秀儿借些炭来,可她...可她拦着,还说些很气人的话,春儿没忍住就...”
“可到底是借了过来,少爷还将他那边多的都送过来了。”
谢清婉心情复杂极了,那种混合着难受憋屈委屈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她只恨不能将这些全都扔在他身上去。
他是什么意思...
施舍?怜悯?
对弱者的同情?
“谁稀罕他这些东西,而且...而且这些本来就是我的!”
“你去拿上,还给他,我不稀罕!我们手里不还有银子么,我们自去买行不行?”
谢清婉生了火气,说着就要往外走。
春儿拦了上去,径直跪地道:
“小姐...您未当过家不知道,府中暖炭都是买的官家造的,质量极好,但价格也极高,那民间的炭虽便宜,但到底质量参差,还有黑烟,根本用不得。”
“而且今年冷的早,这炭更是供不应求,小姐,咱们现在就指着月例存钱,禁不起这么花的。”
春儿苦口婆心,谢清婉其实也懂她的苦心。
如今父亲有了新妇,他很快又会有新的血脉,现实一些,放在她身上的精力将更少,以后若是有什么急用银子的地方,自己这些钱还能救急。
可...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看到这炭火,就是觉得难受。
既然难受...那她就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
谢清婉还是怒气冲冲去了西侧屋,春儿一脸紧张,倒是书房门口守着的刘敬,十分自然的行了礼:“小姐请。”
春儿担忧地想跟着,刘敬温声道:“春儿姐,烦你在此等一下。”
谢清婉本身带着怒来的,可眼前景象,生生让她平心静气了起来。
这房间实在太素雅了,冷清得过分,像是一种无声的戒律,让人一踏进去,连呼吸都觉得拘束。
若不是上好的楠木家具放着,她都以为是什么穷书生的房间了。
墙上也就只简单挂了几幅画,她细细看去,竟是当代大家的落款。
她一时暗自心惊,这些墨宝可不是银钱能买到的。
她不由对谢行止生了几分好奇,很快,她了然了,怪不得对手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是因为他几乎知晓了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因着屋子里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空落不说,也更是冷了,谢清婉觉得自己这大氅都为自己遮不住寒。
“你还要在那站多久?”
雅致清冷,他的声音缓缓传来。
从镂空的装饰格栅可以看到那个坐在书桌后的男人。
谢清婉大步走了过去,站在桌前,瞪着他。
谢行止一袭锦白的袍子,再配上他那张白皙的脸,谢清婉恶劣地想,要是他今后被自己赶出府去了,他还能靠着这张脸谋生。
“你左手边那封信,有人托我给你。”
谢行止连眼皮都未抬,手下的动作也未停,轻描淡写的就像这是件随手的小事。
可这对谢清婉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
她拿过来一看,上头是宁永思熟悉的笔迹。
“是宁哥哥给我的信!混蛋,你怎么才给我?”
谢行止并未因她的呵骂而停笔,反而云淡风轻道:“我帮了你们,这便是你答谢的态度?”
谢清婉嘀咕着,但倒也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宁哥哥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谢清婉一边说话一边拆开了信,无非是找她母亲还是没什么大的进展,以及对自己的思念。
谢行止没有回答这问题,但书信之中却解释了。
他如今在御前和东宫当值,休沐时间很少,母亲同谢家新妇没什么交集,也不好上门,朝中最近又忌惮官员交结,他便也没什么理由好叨扰。
字里行间都是带着自责,谢清婉看着更是难受,又想起母亲在时的情况,眼中一瞬又储满了泪。
放下信,正好对上他那双清冷而死寂的眼。
她赶紧将泪逼了回去。
“看什么看?”
谢清婉嘟着嘴,扫视了桌面一圈,最后走到了他座位旁,撑着身子,想要抢走握在他手中的笔。
她实在有些矮,不得不靠在那椅子扶手上,向前伸着身体。
她乌发自腰背散落,甜馨的气味势不可挡地冲向他的鼻尖,侵占了他的所有感觉。
他幽深了眼,喉结滑动。
手中一松,谢清婉便轻易抢夺了过来,她自是得意,便要起身。
可腰间一紧,不过眨眼之间,她便被轻松按在了座位之上,而那白衣男人,已经背着身,朝外走去了。
“写好书信放在桌上便是,我乏了。”
谢清婉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往日不这个时候都还未归么,怎么今日就乏了?
她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张鬼脸,结果正对上他转身的视线。
谢清婉一下红了脸,觉得自己的气势一下就渺小了。
她懊恼地转过头,就听到谢行止缓缓道:“小榻旁的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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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裁的纸,桌上文案别弄脏了。”
谢清婉死握着笔,没再去看他,因而,也错过了那总是淡漠表情上,几不可察的笑。
直到谢行止出了门,谢清婉僵硬的身体才缓和了下来。
真是讨厌!
看着手边的那些文书,忍不住想要用墨给全部毁了,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只敢暗戳戳在每本倒数第二页上画了只乌龟。
很小的一只,不细看还会以为是笔误。
她也想直接激怒他,可现在她还要找他帮着回信,她还是明白自己不能做的太过了。
她暗想着,等她找到机会,定要在他脸上也画上一只大的。
拿了纸,等铺好准备下笔之时,谢清婉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过来本是想要问他到底是何用意的,他和她母亲到底想要怎么样的。
她还准备了好些让他膈应的话,可一句没用上,现在,她不仅被他看了丑态,还坐在他的位置上,用着他的笔,还要等他帮自己送信。
“唉...”
“唉......”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就在她长吁短叹之际,春儿带着一件更厚的外袍进了来,身后还跟着个端着炭盆的仆从。
“小姐,少爷吩咐...”
“别提他!”
谢清婉是真的搞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他母亲暗戳戳给自己穿小鞋,他倒是挣也不挣抢也不抢,还暗中帮自己,他图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宁哥哥嘴里那般,他是个君子?
谢清婉心情烦闷,但好在想着要给宁哥哥回信,她也就压下了其他的思绪。
穿上更厚实的衣物,炭盆也很快将屋里温度升了起来,谢清婉活动了一下手指,开始回信。
明明也没有多久不见,但想说的,想问的都有太多了。
他现在的差事如何,之前让他烦恼的教学之事可有进展,还有许多小女儿家的心思,洋洋洒洒,一张纸根本就不够。
夜色更浓,春儿见状,去了院里小厨房准备了些甜汤。
端过来时,见刘敬还在门口守着,春儿赶紧道:“刘大哥,小姐让春儿备了两份甜汤,劳您给少爷送一份去可好?”
刘敬见状立刻接过她手中托盘,又叫了两个仆从在门口候着听吩咐,之后,春儿端着谢清婉的那份进了屋,刘敬也赶紧朝着寝屋走去。
谢行止点着灯看书,刘敬进来的时候,他也毫不意外。
“怎么?她又闯祸了?”
“不是公子,小姐为您准备了宵夜。”
谢行止骨节分明的手明显一顿,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在刘敬的手上。
“她叫你来的,还是春儿叫你来的?”
刘敬回话道:“是春儿。”
此话之后,一室有些沉默,就在刘敬以为公子不想要的时候,谢行止道:“放到桌上去吧。”
“是。”
刘敬很快退了下去,谢行止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拿过桌上的碗盏,轻轻嗅了嗅。
很甜,她的口味似乎就是这样的。
想起那日宁府她吃饭说话时的样子,谢行止唇角微勾。
但另一个男人的面容很快同她靠近,他那微勾的唇角便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谢行止缓缓起身,踱步窗前,然后推开了窗叶。
月色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是十分温和的模样,可若是细看,他那双眼里竟一丝情绪都无。
他温柔的将那碗甜汤倾倒了出去,汤水浸入泥土,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