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听说广佑帝要在奉天殿宣判程敏科举贪污案的判决,故而群臣都早早等在殿外,猜测陛下会给程敏定个什么罪。
听到代表朝会的钟声响起,朝臣们才陆陆续续向殿内涌去。
待每日的常务禀完,广佑帝才对下首一人说道:“沈川,你便将你查到的同众臣说说。”
沈川应了一声,旋即说道:“臣奉命审理科举贪污案,今已查明,此案是由礼部侍郎程敏一手造成,所贪钱财共计八十三万两银子,另有各地田产宅院十五处,均已查清。其中赃银已缴纳国库,所涉田产宅院已发公文由各地巡案御史处理。”
众臣没想到素日忠厚老实的程敏所贪钱财竟如此之多,不由面露震惊,窃窃私语起来。
广佑帝环视一圈,看向一人,道:“吴景明,若依你的意见,该判程敏个什么罪责。”
正在垂首思索的刑部尚书吴景明一惊,出列道:“臣以为,程大人贪贿钱财众多,依我大晋律,当处以——枭首。”
此言毕,奉天殿内霎时安静下来。能想清楚的,都知道程敏此次是做了替罪羊,想不清楚的,都在为他摇头叹息。
广佑帝沉默片刻,向后招了招手,身旁的黄公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开始宣读。
圣旨之上,无非是对程敏罪责的宣判,以及赏赐对此案有功之臣。可听到后半段时,殿下众人的震惊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陛下判处程敏弃市,这无可厚非。可,这受赏之人中,竟还有韶华公主朱予柔。
这便罢了,毕竟堂上都是四品以上大员,不止一次见过广佑帝对韶华公主的溺爱。然而,陛下竟封韶华公主为五品户部主事,这是何意,难不成叫他们与一公主同朝为官?这便朝臣们接受不了的。
众人这才发现,朝列的最前方早就多出一人,正是身着五品朝服的韶华公主。
她正自跪地谢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觉突兀。
奉天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可此等举措又怎会无人反对,太子率先反应过来,看了眼礼部尚书罗子理,示意他上前开口。
可这位尚书大人是个凡事不愿多管的性格,见了太子殿下的暗示,权当没看见,将头低了下去。
无奈之下,副都御史曹鸿岚出列,道:“陛下,从古至今女子当政之事不少,但多是新帝年幼,太后辅政,却从未见过如殿下这般经科举入仕之人。臣以为此举不妥,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他说话时小心翼翼,唯恐激怒这位杀伐不留情的帝王。
广佑帝却不答这话,将身体向前一倾,带着专属于他的帝王威严,直直的盯着这位尚书大人。
曹鸿岚只觉背上似有一道沉重的阴影笼罩,压得他喘不上气。
一滴冷汗砸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却不敢动弹分毫,殿中气氛就这样僵持不下。
良久,只听一声轻叹,萧衍上前一步道:“陛下,公主殿下才智聪颖,实乃我朝幸事。臣以为,可为殿下在朝中设立女官机构,独立于朝臣之外,或可监督百官,或可巡视地方,全由殿下自己决定。”
他不了解朱予柔的决心,只以为公主殿下只是想过一过做官的瘾,给她这么大的权力反倒会叫她忙不过来,等殿下玩腻了,便将这机构撤去。
既全了陛下、公主之意,也不会影响朝政,岂不两全其美。
然而他这话在不知其意的朝臣看来,更像是在为公主放权。
果不其然,未等广佑帝开口,殿中便响起一道声音:“萧大人的意思,是要在我晋朝设一督察院,且这督察院的堂官还是个公主?”
未等萧衍反驳,他接着道:“陛下,女子不得入朝为官,这是千古以来的规定,如今陛下纵容公主至此,竟不顾纲常伦理,开此先例,岂非任性妄为、昏庸无能!”
言语激烈、义正言辞,却不是明智之举。
太子朱璟屹闭了闭眼,知道经他这话,此事已无转圜余地,看向殿中那位礼部侍郎郭镛,知道他曾多次因顶撞父皇而下狱,只可惜经多次的牢狱之灾依旧食古不化。
殿上诸臣都是深知广佑帝脾气之人,知道他决定的事多半是改不了的,只能试着劝慰一二,或许尚有转机。
曹鸿岚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这郭镛怎么没个长进,怎么还不明白一味逞直臣做派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上首的广佑帝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道:“来人,郭镛以下犯上、蔑视皇室,拖下去,杖责八十。”
话落,殿中御前侍卫举起长棍,便向郭镛走去。
他到也不是听不进谏言,曾有御史指着他鼻子骂他都未曾责罚。只是在他看来,绝大多数的责罚都是解决问题的手段罢了。
譬如今日,他处罚郭镛主要是为了杀一儆百之用,若处罚一个臣子便能叫众臣不再多言,又为何不做呢。
另一边,朱予柔从未想过要用一个人的鲜血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转头看向那个在刑凳上上还面露不服之气的郭镛,杖打八十,他还能活着吗。
所以她重新跪下,道:“父皇,郭大人虽言辞激烈了些,但终究是为了朝廷着想,儿臣实不忍心如此老臣因儿臣受罚,还请父皇开恩,免了郭大人的廷杖。”
众人皆面色复杂的看向这位公主殿下,却也清楚只有她能劝得陛下收回旨意,于是跟随着韶华公主拜下,齐声道:“请陛下开恩。”
广佑帝看了眼跪在最前方的朱予柔,终于在廷杖落在郭镛身上之前收回了旨意,下令将其送往督察院看押。
经此一闹,众臣再无人反对,广佑帝吩咐两句,便宣布散朝。
朱予柔立在奉天殿上,看着向宫外散去的大臣们,郭镛虽被押走,可那刑凳还在原地。
不知是否是这凳子用的久了,上面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那抹血红之色悄然映在朱予柔的眼中,让她不由心想,若自己今日不拦阻父皇,这刑凳上是不是又要添上另一抹血红了?
可本不该如此啊,她不是为天下的百姓、学子、直臣们寻一个公平的吗,为何还未开始,便险些手染鲜血了呢?
她今日本已做好了面对众臣质疑的准备,却没想过最终的解决方式是用这等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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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达成,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她一个人缓缓走过长廊,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脑海中忽然闪过沈川的影子,其实刚才在殿上,她感受到了他担忧的目光。
思绪回笼,朱予柔抬头一看,不由自嘲一笑,自己怎么又跑到他这里来了?
从前她遇见麻烦时,不去寻父皇母后,而是第一时间到国子监去寻沈公子。
那时的沈川,会为我们可爱的柔儿公主修好坏了的兔子灯,会在夫子授课前替柔儿对好她对不上的对子。会温温柔柔的说:“公主不必担心,臣自有办法。”似乎遇到困难,只需找沈川便能化解。
年幼的韶华公主又怎会不被少年公子温润沉稳打动,陷入他和煦的微笑、清澈的眼眸之中。
她一路向内走去,督察院的官员们知她身份特殊,也不敢阻拦,她就这样走到了沈川的值房前,看见他坐在桌案前,分明和小时候一样。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呢,是他当年刚上任为监察御史,准备巡视地方,她不忍分离悄悄在马车之上抹眼泪?还是那天他亲口对自己说的身不由己、被迫卷入?
值房之人终于看见来人,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方才迎出房外。
“微臣参见殿下。”
“嗯,本宫想去看看程敏,问他些话,沈大人能否通融一下。”朱予柔点了下头,强行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沈川沉默片刻,答道:“是,臣这就为殿下带路。”
一路无话,沈川走在前方,想起在奉天殿之时,在听见要对郭镛杖责时,她眼中那抹落寞。
他知道,朱予柔这是不忍心了,她终究是那个从来以善念待人的韶华公主。
可若想在这混乱的朝堂中创出一番事业,心地善良或许会在关键时刻要人性命。
沈川脑中一片混乱,一时竟不知让她参与到这场政治漩涡中是否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前方的路越来越暗,毕竟身处大牢之中,潮湿阴冷之气怎么也散不去。
沈川将她引至程敏的牢房,打开铜锁,劝道:“殿下金枝玉叶,还是莫要在里待久了。”
朱予柔向内看去,间里面还算整洁,走进房内,沉默片刻,对榻上的人说道:“程大人,就算如此,你还不是肯供出幕后之人吗?”
那人听见声音,方才转过头来,见来人竟是韶华公主,急忙拜下道:“罪臣参见公主殿下。”
朱予柔将他扶起,又问道:“程大人,您究竟为何肯替他隐瞒,我知道大人素日并不奢靡,甚至称得上是清廉。您这样的人,又怎会贪污白银八十万两。”
或许这便是朱予柔的与官场之人的不同之处,她知道程敏贯爱节俭,便想来问一问他的苦衷,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道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见韶华公主信任自己,程敏不由心头一颤,随后老泪纵横,说道:“殿下,老臣一生,从未想过要做对不起朝廷的事,却没想到……”
许是这几日受刑的伤口作痛,又或许是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程敏竟伏案而泣、悲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