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昭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前,却意外听到房内已有了动静。
显然,沈宥那张嘴又开始招人嫌了。
偏挑她不在的时候睡醒,真是时运不济,尹昭握着门柄,轻轻啧了声。
“Amanda,你是元盛的HR总监,你应该是首个来向我汇报元盛人事动态的人,而不是让我从别的渠道听说。”
“不用。我会自己去和Brian面谈。你现在首要的是控制住消息传播,再抓紧去摸清楚其他人动向,我需要知道Brian到底准备去哪。”
“我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
“在我明天到宁海之前,给我个汇报。”
“你先把这些都搞清楚了,再来约时间。”
等门后没声了。
默数过三秒,尹昭才小心推开门。
窗帘严丝合缝地垂着,制氧机的吸氧管依旧未拆封,灯也未开,他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有一点微弱的不健康的光。
沈宥半躺在床上,面色在冷光下更苍白了些,不正常的虚红也没褪去,却还是挂着一张张不好惹的臭脸。
他正拧眉在敲键盘,听见她动静,就搁了电脑,幽幽把目光落了过来。
“睡醒了?”
尹昭坐到床边,见这人把睡衣领口胡乱扯到大敞着,忍不住垂眸替他理了理,拿起床头水杯续了水。
“嗯。刚醒。”
沈宥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神色恹恹地盯着她,声音又哑又涩,像水分被烧干了般可怜:
“你去哪了?说好陪我的。”
刚刚她在门外听,还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陪你的。刚有客人点下午茶,阿嫂照顾不过来,我就出去了下。”
尹昭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还真有点烫。上一粒布洛芬还是她在垭口给他的,快七个小时了,估计失效了。
他不信,斜她一眼,唇角也怏怏向下。
尹昭没办法,越过不提,只温声问他:“我们再测一下耳温,好不好?”
沈宥点头,却不肯自己去拿耳温枪。
他没力气似的地向她倾了身,右肩轻轻抵上她,以她的身体为支撑,头埋进肩窝,把耳朵侧向她。
她晚了一会未动作,他喉间就低嗯一声。
是催促,却装成刚想起来要回答她。
真是爱使唤人。
尹昭轻轻环过他的头,拨开额前碎发,摸到细细密密的冷汗,有点忧心。
调校了一个方便测耳温的角度。
38.1度,轻微低烧。还好。
“还在低烧。”她拿手指尖轻点了几下他后背,示意他回去躺好:“血氧看过了吗?”
“稳定在90了。”沈宥只伸手环她腰。
“那就好。”尹昭不好去推一个病人,只能先任他抱着,委婉开口:“我去再给你拿片退烧药?睡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低烧就不用吃药了。你让我抱抱就好。”
沈宥就又往她身上倾了更多重量。
拥过来的体温,烫得让尹昭怀疑耳温枪失了准,落在耳后的呼吸也烫。
“那还头疼吗?还有不舒服吗?”
尹昭不敢轻举妄动,只轻声询问。
他不说话,下巴搁在她肩头,鼻梁贴着她的后颈轻轻蹭了两下,不知道是在说不疼,还是在说,抱抱蹭蹭就不疼了。就很像抱了元宝在怀里。
“那我就当你没有不舒服了。”
尹昭想拿话催促他来着,却莫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尖戳着她掌心,又刺又硬,可他很柔软。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摸他的头。
也不是。
被他招惹到失控时,肯定也胡乱摸过,但感觉不一样。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同样的事。
宽大手掌探进了她的衣衫下摆,掌心热得惊人,描着她的腰线向上,也托着她的心向上,像吹一根羽毛,飘飘然飞起,又悬在半空。
尹昭警觉到悬空的危险,匆匆低头掩去瞳孔一刹那的涣散,更咬住了下唇。
可沈宥不放过她,偏过头追着她,啄吻过她唇角,诱着她齿尖去放纵亲吻。
他的唇有点干燥,甚至起了皮,似乎该润湿下,是暖气温度调太高了,太热了。
尹昭自己也有点昏头昏脑的了。
一会想,她应该把窗帘掀开,这样光线就不会搞不清日夜的暧昧了,一会又想,自己可能被他传染发烧了,高反发烧也会传染吗。
热意停在她的胸衣下沿,是克制的,手掌的力道却大到像要竭力才能控制自己。
有点勒,喘不过气,一定又被弄出痕了。
想怨他。
可他的吻温柔到不像话,睫毛覆下的阴影也温柔。
双鱼银坠被他寸寸温存吻过,请求着最后的许可:“昭昭,我明天就要走了。”
嘴唇和额头都烫得灼人。
“可是,你在发烧。”尹昭轻推了下他。
不是这样的。唇间逸出的声音,软腻得违背了她本意。
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与他换了姿势,变成了她窝在他怀里,头抵在他颈间,甚至浑身都似被他抽去了骨头,连嗓音也不例外。
沈宥却被她这一推,就撤了作乱的手。
他隔着衣物抱她,低低笑出了声,似在笑话她的借口漏洞百出:
“发烧又怎么了?”
“发烧也没影响我跟着你下撤,还能骑摩托翻山越岭载你回来,对不对?”
说着,就吻上了她耳廓。
他得吻她,不吻她,就会忍不住问出一句不该问的话。
他刚刚也是这样吻她的。
回家的最后一段,骑摩托越过草甸时,他也在这么吻她,身体压得很低,胸膛无缝隙地罩住她后背,嘴唇故意擦着她耳垂,只为惹她心神不宁,好抢去她的驾驶权。
“沈侑之,你松手,别瞎逞强。”
“我只是高反,还分得清方向快慢。”
“而且逞强成功,就是会很帅,对吗?”
是很帅,半身伏在老式摩托上,一侧长腿撑地的不羁自在模样,她从前就喜欢。
尹昭在耳后的细密痒意里神游。
只一小会,就被他硬拽了回来。
沈宥不愿见她走神,拿手掌拢住了她的指节,搁在掌心里摩挲,附耳小声地逗着她:
“我们还没发烧试过呢,说不定你喜——”
尹昭立刻捂了这人的嘴,拿正经话搪塞:
“抢了格聂的摩托车,害人家搁那等阿布叔去接等了半小时,还好意思说。”
“他说要先送我回去,再来接你。我怎么能让他单独载你呢?”沈宥拎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送,低头一口咬在她的后颈,齿尖陷进皮肉里吮弄,逸出的声音模糊不清:“你是我的,昭昭。”
“你轻一点,要留印子的。”
尹昭又忍不住推他,这下根本推不动了。
“就是要留痕,让他们都看见。”
沈宥抬手抚过她的细颈,不容推拒地揩开她下颌,让出空,垂眸满意地检查过,又咬去下一处,还得寸进尺地讲:
“等我回来再消才好。”
声音也不哑了,力气也有了。
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哪里有半点发烧不适的模样。
趁他发动下一次袭击前,尹昭直接按住了沈宥的肩头,把人摁到垒起的枕头上:
“别闹了。烧还没全退,明天又要走。”
“晚餐想吃什么?有胃口的话,最好补充点能量,面皮儿可以吗?番茄切丁,和牛肉一起煮的。我去楼下给你端过来?”
沈宥不肯眨眼地盯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烧得发亮,指尖绕她长发,勾唇讲的全是胡话:
“昭昭,等我回来,用这个姿势好不好?坐我身上?”
像听不见她说话似的,胡搅蛮缠。
千方百计,要一个允诺。
尹昭不吱声地看他,与他对视几秒。他笑容张狂轻佻,目光却沉稳笃定。忽然发现自己才是在幼稚的那个人,嫌爱有负担,就需要他把真心话包装成玩笑话来哄。
“哪天回来?”她垂眸,也算回应了。
“最多一周。”沈宥言之凿凿地保证。
尹昭立时蹙眉,犹豫几番,还是开了口:
“如果Brian真的要走,叠加你想退出管理团队的传言,对元盛的影响可能会很大。你的很多LP都是先信了你,才投的元盛产品。”
“你和Brian都退,有点警觉的人都会觉得元盛出问题了,会想撤资。沈侑之,这事儿没那么好办。”
她讲了许多仍觉词不达意,短暂停顿,最后索性一概不说了,只望着他道:
“搞定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回来。”
沈宥听着她,目光一点点浸出温柔。
这温柔眼里盛不下了,就溢出笑来,令他执了她的手,挠她手心:
“我说一周就一周,这是极限了。昭昭,你该信我。”
她微抿了唇,是又要开口纠正他了。
沈宥忙抢先道:“面片儿就行,不用你端上来。”他瞧一眼搁在床沿上的电脑,望向她,眼角笑意未散:“你先去忙吧。等我收拾下,自己去楼下吃,你陪我一起吃就行。”
临离开前,尹昭替沈宥拉开窗帘,向外推了一点窗,清新空气扑进来,游人谈笑声也随着风传了进来。
暮色四合,屋外小径上返程的人正多,叽叽喳喳的热闹
她望着窗外,犹豫着,问他会不会嫌吵。
他说不会,这让他感觉能听到她在楼下忙些什么,很好。
*
既然决定回宁海,沈宥就想一并多处理些事务。他和尹昭都是忙起来废寝忘食的类型。
等沈宥再次阖上电脑时,已是两个多小时过去,窗外已明月高悬。月光落在雪山上,荧荧的白,还泛着一点阴郁的蓝。
有点饿。
尹昭没来找他,可能是怕打扰他。
但如果他现在去找她,她应该会立刻端出一碗飘着红番茄的香喷喷的面片儿给他。
如果没有,或许她会系上围裙为他现煮。
如果这也没有,那他就自己下厨,罚她给他打下手也可以。
如此无聊的胡思乱想。
也让唇角上浮了几度,连疲惫都少几分。
沈宥捏着鼻梁,懒得伸手去挂断电话会。
还在低烧,他格外不愿动弹,只坐着,等外放音响里的杂音自个儿去停。
不料这厢稍静,楼下的争吵声却此消彼长地清晰起来。
听着,似乎是尹昭的声音。
可怎么会呢?她几乎从不吵架。
她喜欢谈判、说服,甚至欺骗,不喜欢吵架。连和他吵架,也都是被他逼着,不得不以吵架的方式应付他。
吵架太容易暴露真实,那是与她完全相反的属性。他见过的唯一例外,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事。
一秒未等,沈宥几步冲出门外,三步并两步跨下楼梯。
刚转过楼梯转角,就看到客厅里已站满了人,几个住客在,阿布叔在、那吉在、下午刚见过的格聂也在。
格聂正拽着尹昭的胳膊,像是如果不拽着她,她就要冲上去揍人一样。
确实很有可能。
沈宥从没见过尹昭这样的怒不可遏。
她铁青着脸,气红了眼尾与两颊,胸腔剧烈起伏,手里紧攥着个电话,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电话开了扬声器,放大了声在拨号。
她的愤怒也在放大,直把她面前的两个远比她高大的男生压得摇摇欲坠。
“她不舒服要下撤,你们就把她丢在那?不管了?”
“自己安全回来了,也不问问她到没到?我到处在问,你们就装瞎?装缩头乌龟?”
“知道你们耽误了多久吗?在你们耽误的这些时间,她随时可能——”
“阿昭。”格聂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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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昭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眼,她像被海水没过脖子一般,垂死挣扎着深吸过气,才冷静下来,望向格聂,郑重讲了拜托。
说罢她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却正撞上了一具坚实的胸膛。
沈宥已在她身后,稳稳扶住她双肩,低头小声问她:“桑枝?”
尹昭很努力了,可她止不住发抖,手指连个拨号键都按不稳,尝试挤压了声带几次,才勉强稳了声线:
“她早上出发时带了卫星电话,但我从三个小时前就没打通过了。”
沈宥一听,心也骤然下沉。
卫星电话打不通,十之八九有意外。
快十点了。山上不说别的,光是气温可能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格聂一看就是山难救援的老手,他没有半点紧张,只有条不紊地问那两个男生:“记得她是在哪休息准备下撤的吗?地图上能找到吗?”
稍胖点的男生先开了口,嗫嚅道:“我们刚出了红杉林,往岔路走没多远,有一段特别陡的山路,她说再往里走太深了,天黑前不一定能赶回来,想返程,就和我们分开了。”
男生又瞧了眼身旁正单手插兜叼着根烟的精瘦男子,吞吞吐吐地小声道:“至于那地点地图上在哪,普布大哥可能清楚点。”
格聂就转向普布:“你知道地方吗?带我们走一趟去看看吧。”
发黄的手指夹去烟。
普布撇了下嘴:“我给你画张图。救援队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格聂不意外地劝:“如果你知道路,我们能快点。”
普布随手抖去烟灰,瞟一眼尹昭讲:“这么晚进山救人,很危险的。”他夸张地耸了肩,余光又掠向沈宥,脸上几分痞笑:“不收钱的傻事,我不做。”
“她给了你钱!你是向导!”
“你有义务保障她的安全!”
尹昭立刻炸了,沈宥差点就没摁住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把刀:
“普布,是不是你骗她和他们两个去走野路的?你开了什么价?收了多少钱!你眼里除了钱,还看得见人命吗!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不用管了吗?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学到一点教训吗!”
“阿昭!”格聂又呵止了她。
尹昭不说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往日鲜艳的红唇被咬到接近煞白的肤色,怒气没了发泄的出口,就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把她一整副骨头架子全拢进怀里,可她的骨骼却战栗得更厉害了。
沈宥轻轻按着她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冷冷瞥了眼普布:“你想要多少?”
普布哂笑着瞅他,狮子大开口:“十万?”
“可以。”沈宥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滚!”尹昭的反对却同时响起。
沈宥直接抬手捂了尹昭的嘴,任凭她怎么掰扯也不松手,拦在她身前的手臂,牢得和铜墙铁壁似的。
尹昭在徒劳中倏地冷静,甚至垂了眼遮去愤恨目光。
沈宥唇角扯起一点弧度,语气也随和,像是在街边点一杯咖啡:
“不止你。救援队所有人,我都付这个价。只要把人安全带回来。”
普布吐了口烟,在延绵的烟圈里,眯眼瞅了沈宥半晌,答应了。
麦朵阿嫂一听,立刻把店里一早备好的搜救包拎出来,头灯亮得,格聂一戴上就开玩笑说,熊看了都得绕道。
尹昭无心去接这玩笑,只跟在格聂脚后念叨,似乎想把她知道的全部信息,都一股脑塞进搜救包里。
她出门时穿的蓝色冲锋衣,硬壳裤是明黄色的,很显眼的,背包也是明黄色的,只不过是个轻量背包。
她肯定没带扎营过夜的装备。
肯定没带。
沈宥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听了她所有唠叨,这一句,尹昭足足说了五遍。
阿布叔也说要去,被格聂拦下了。
往年往乔朗峰上去救人,深夜出发上到五千多米高,加上仁钦大叔,我们也就三个人就够了,格聂笑着宽慰阿布叔,今天这不过走个山路而已,他闭眼都行。
听格聂说这话时,沈宥又把尹昭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怕她突然说要跟着去。
他不想她去。
可到了格聂他们出发前最后一刻,沈宥还是暂停了与救援公司的通话。距离最近的救援中心在毫无意义的数百公里外。
他揽着她的肩,低下头认真询问她,是不是想去。
尹昭在他的臂膀里仰起脸,缓缓摇头。
她无力地苦笑,讲她预计还有其他事得留这处理。
话音刚落,民宿的门就先一步被推开了。
尹昭又看见了熟悉的赵队长,站在一行十好几个人的末尾,这群人都是些长相周正四平八稳的中年男人。
是乡里来人了。说不定还有县里的人。
格聂挑了眉,回头看向尹昭。
她点头,打了个手势,祝他们路途顺利。
于是格聂一行出门,赵队长一行进门。
擦肩而过。
阿布叔看着就皱了眉,小声问她:“你报警了?搁这地方,报警没用,乡里派出所也只能找格聂他们去救。”又讲:“会有麻烦的。”
沈宥沉默未言,只把疑问目光投向她。
眼前这阵仗,可不是报警的架势,比报警还要大多了。
她招来的麻烦恐怕还不止报警。
尹昭现在不抖了,眼里冷静得奇异,只脸色苍白如纸,像个在地狱里游走多年的魂魄:
“我必须报警。”
“天黑了,联系不上桑枝,我在村里各家民宿群里问了几遍,没有任何消息,就用Mussen的账号在网上发了寻人启事。”
她短促又嘶哑地笑了声:“好在我找到了。”
短短几秒间,赵队长已站到她面前,脸色不豫,严厉开口:
“尹老板,这是我们乡的余乡长,刚连夜从家里赶来,就为了你的事。”
“你这是不是走失了一个女生?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