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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碎玻璃与繁星串

作者:未详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


    姜行止把他叫去了自己房间。


    点了根烟,关了门。


    昏昧的屋子里就他们俩,再没进来个方总梁总之类的,谈的还是江北开发的事。


    这是姜伯塞给他二儿子的任务。


    投资款还没到账,先被捞了大半去给姜行止那个便宜哥哥铺路,余下还有一串傍着姜家的叔叔伯伯伸着手要分一杯羹。


    要沈宥说,这就是个死局,姜行止讨不到任何一个好结局,所以他不肯掏一分钱,更觉得姜伯已日暮途穷,危在旦夕。


    他尝试劝姜行止放手。


    姜行止就骂他,说自己不傻,用不着他提醒,看得出来这就是个骷髅架子了,但他必须撑住这架子不倒,否则全都得万劫不复。


    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沈宥能尽的最后一点朋友之谊,就是陪姜行止再安静坐一会。


    沉闷中,姜媛打了电话来。


    姜行止刚接起电话时,还一脸烦躁,听了几句立刻变了脸色,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冲。


    沈宥想也没想地提步跟上了。


    电话那端,姜媛慌慌张张的叫嚷和哭喊完全没控制音量,还有重物砸地的巨大声响。又吵架了。姜伯有家暴史,他们从小都知道。


    从君越山到珠州城,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只开了四十分钟。赶到时,已经吵完了。


    一地的碎玻璃碎片,五彩斑斓闪着光,椅子也倒得七零八落,无处落脚。该有保姆来清扫的,但他们显然都选择在这一刻消失。


    沙发上,姜媛抱着陈姨在哭,哭声都小。


    陈姨额角有血,嘴角、脖颈和胳膊肘都有殴打的伤口,都还没处理。


    姜媛好些,只手臂上有划伤。


    她一双哭红的眼,死死瞪着书房的门。


    姜行止阴沉着脸,扫过屋内一眼,咔吱踩过碎玻璃,就往书房去。


    沈宥伸手去拦,却被霍地推开又摔了门。


    他找来保姆为姜家母女处理伤口,但没多少用,因为书房里始终在叫嚷摔砸,姜媛几乎每听一声都要瑟缩一次。


    沈宥看不下去,推门进了书房。


    姜伯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冷静,恢复正常,挥挥手让他把姜行止带走,姿态依旧是电视新闻里那个儒雅长辈。


    他把姜行止、姜媛和陈姨都带走了,没人有心情告诉他该去哪,就又开车回了君越山。尹昭还在那,他不放心。


    但不该去君越山的。


    去瑰华,去哪都行。


    沈宥请了医生,把陈姨送去休息。


    一回房,就听见姜行止和姜媛在吵架,吵他们父母没吵完的话题。很小的事,中秋回外公家过,还是在家和便宜哥哥姜宇一起过。


    很小的事,吵成了很大的架。


    姜媛骂她哥游手好闲不上进,不会讨他爸喜欢,连个姜宇都争不过,姜行止就骂她只会做大小姐的白日梦,正瞥见沈宥,就指着他嘲讽姜媛,连个男人都傍不上,迟早死在男人手里还帮男人数钱。


    他凭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姜行止夺门而出,姜媛原还在硬撑着一口气与她哥对峙,见了他立刻泪如雨崩,把他困在了这。


    那天,所有的事在一刻不停地向前。


    像手翻书,不能停。


    这边姜媛的眼泪还没擦干,楼下又传来天翻地覆一声巨响,女人的尖叫声紧跟而至。


    沈宥甩手扔了纸巾盒,几步跨到门外,探身看去。


    是姜行止揍了个人,拖着对方衣领,哐地把人摔在一楼中庭的地上,趁手拎起个烟灰缸就砸,大理石地砖上烟灰和血迹混作一团。


    被他揍的那人也是个有血性的,大吼一声扑上去冲他挥拳,立时有人来拉。


    堪堪避开这一拳,姜行止才算喘匀了气冷静下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衫门襟。


    他又是件暗纹黑衬衫,领口皱巴地大敞着,扣子已没剩下几颗,露出来的皮肤白得过头,衬得里头几处青紫痕迹更明显。


    脸色因暴怒而聚起的红,褪成森森的白。


    没再管冲他叫嚷的人,姜行止低声骂了一句,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中庭,连房门锁死的声音也寂静。


    沈宥很确定,姜行止看见了他。


    眸光扫过他的时候,是冰冷的。


    姜行止走了,一地的烂摊子就丢给了他。


    他本无意插手,可姜媛站在了他身边,紧攥住他的小臂,大声指挥着收拾残局。于是他也被卷进去,人人都理所当然地来寻他说上几句话,撇清关系或打听动静。


    人仰马翻里,他没看见尹昭。


    他从人群中抽身,给她电话,也没人接。


    想去找她,又被姜媛扯住了袖子,说陈姨想找他去和姜行止谈谈。


    他随姜媛穿行在长廊里,拨通了何宛华的电话。何宛华声音很轻,说尹昭昨晚通宵赶文件,现在在房间休息,还说她在陪着,又问他要不要帮忙叫醒尹昭。


    他说不用。


    陈姨见了他,就问姜行止为什么要打人。


    他说他不清楚,陈姨还带着伤的眼角就滚下泪来,念叨起姜行止从小就不如他懂事,又让姜媛打姜行止的电话,打不通,派人去敲门也不应,说是敲一声,门就被东西砸一声。


    喋喋不休的尖细嗓音,让他无法忍受。


    几分同情,也迅速蒸发殆尽。


    他从来不是善人,永远把自己摆第一位。


    姜家的烂摊子,没理由他来收拾。


    沈宥借口去请姜行止,离了这满是怨怼的房间,也就随手敲了下,偏姜行止就开了门。


    这人已换了件纯白的温莎领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眉目森然得平和。


    姜行止掩了门,搭上他的肩膀,说:


    “阿侑,陪我喝点,聊一聊吧。”


    已近晚餐时分,庭院里,自助餐桌堆满海鲜烧烤,酒水也五彩缤纷得快乐,他喜爱的帝王鲑和德拉曼干邑也都已就位。


    姜行止找了处闲坐,与他聊得轻松,只问他当年为什么回国,又问他回国后感觉好吗。


    因是姜行止问,沈宥答得多了几分真心。


    他把酒杯斟满,从外婆病重时讲起,说那时外婆病糊涂了,把他当小朋友,问他以后想当科学家还是大明星。这问题他答不上,但也陡然明白他拥有选择的自由。


    摇摇酒杯,喝出点醉意。


    又说长大都靠模仿,儿子模仿父亲,女儿模仿母亲。他的生父缺位,继父更像挚友,崇拜的只有外公。外公走后回国治丧,在遗物中找到了外公写给他的信,或者说回忆录,就想回来看一看外公的来时路,为自己求个解。


    至于回国后的经历。


    沈宥抿了口酒,讲了几句,突然意识到眼前人流熙攘,他始终没看见尹昭。


    那么多的人聚在庭院里纳凉、嬉笑与晚餐,繁星似的灯串亮起来,人的面庞隐在暗处,偶有明亮,也似打了柔光般千篇一律。


    他冷不丁地中断了讲述,在姜行止的诧异目光里,起身往人群中去。


    边走,边拨出尹昭的号码。


    反复拨,反复未接通。


    这不对。


    他忽然记起,尹昭怕耽误客户的事,睡觉也不会静音。过往他无论再晚给她电话,都能接通。总有一通电话,她该接起。


    沈宥在一株桂树下小聚的几人里找到何宛华,借了一步说话:“尹昭呢?还在休息吗?怎么没来吃点?”


    “是的呢。”何宛华在灯串下虚幻地笑:“她不乐意往人多的地方凑。”


    “她在哪个房间?”他问。


    “三楼最东侧那个。”何宛华指了下。


    他立时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手腕。


    是姜行止,这人噙着神秘的笑,眼里似有冥火,说我找个人陪你吧,万一房门打不开,你找他要钥匙,说着挥手叫来个叫小伍的侍应生。


    明知有异,但沈宥不会反对。


    他需要钥匙。


    他去了三楼最东侧房间,门锁着,敲门也无人应,拿钥匙开了门,空无一人。


    此刻,庭院热闹非凡,楼里却冷清。


    沈宥沿着长廊,一间间房门推开,全都没有尹昭,电话也没有接通。


    或许因为他记起这一晚是在梦里。


    寻觅变得格外漫长。


    他似乎一直在找她,从热闹找到寂静,找到宾客都散场,找到车驾都离开,找遍了整栋楼、整座庭院,也没有她。


    找到最后,沈宥已开始相信。


    她的出现就是一场梦境,或者一场迫不得已的周旋,所以她又一次离开了。


    整日身不由己的疲倦,排山倒海般袭来。


    沈宥捏着鼻梁,乏累地走向长廊尽头,姜行止安排给他的房间。


    推开门,却见屋内亮着灯,尹昭蜷坐在地毯上,头抵倚着沙发垫,手袋落在膝边,手机钱包散落一地,似是睡着了。


    全身的血液,一秒倒灌回心脏。


    大脑空白一片。


    沈宥什么也未及想,几步跪到她身前,双臂抱起她,紧扣着她肩膀,迭声唤她名字。


    可她柔软得似一条纱裙,任他怎么抱,也没有反应,仿佛可以随他揉捏成任何形状,比在他那些荒唐绮梦里还乖,让他心慌到呼吸都乱了拍,声音也全哑在喉咙里。


    连唤几声,几近失声。


    尹昭终于睁开了眼,迷蒙蒙地看向他。


    长睫下的目光忽有无限眷恋,她呓语般念了一声,极轻的两个音节,他听不懂,只模糊应声,她就极亲昵地双手环住他的背,窝进他胸前。


    就好像,他是她最可靠的港湾。


    然后闭上眼,又睡了过去,神色安然。


    沈宥忙低了头再去唤她,声音轻了些,她也听到了,却只支吾着又往他怀里蹭了些。


    他这才安下心,将她打横抱起。


    一声脆响,低头看去,是房门钥匙从她的裙摆之间滑落坠地。


    是他下午丢进她手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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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钥匙。


    把她放到了床上,沈宥弯腰拾起钥匙,搁在手心里,轻轻地掂。


    他侧立一旁,目光从上往下逡巡过她,素雅的云青色长裙裹着她,刺绣缀珠,仿似一件用丝缎包装得极精致的礼物。


    从天而降的礼物。


    只需轻轻一扯,就可以打开她,任他为所欲为。


    半晌,沈宥认命了。


    他在床前半跪下,抬起她的踝骨,替她脱去高跟鞋。沿脚踝而下,小巧握于掌中,全是白皙柔软的触感,勾得人心痒,却突然在脚后一处摸到厚茧。


    她的鞋,明明是绒缎钻扣的温柔款式,漂亮精致,却在脚后勒出深深红痕,甚至已经不再有鲜红印迹,是再也不会淡去的伤痕。


    这姑娘会强行把自己挤进不合脚的生活。


    痛极了,也能忍。


    他忽放了手,左手一撑,向后跌坐在地。


    那垂在床沿外的一双小腿,也轻巧地荡了回去,玉藕似的美,厚茧下红痕倒像血沁,没有一点破坏她的好看。


    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他又拎起她的鞋来看,外表再柔美,内里都硬,好在没有血。


    心绪逐渐平复,沈宥才起身,无奈把她压在身下的被褥另一角扯过来,给她搭上,犹觉不够,又去柜子里翻出备用毯子加了一层,帮她把小腿也收拢进去。


    坐到床边,看着她的沉静睡颜,认认真真地轻声问她饿不饿,又问她想吃点什么。


    自然没有回应,甚至她可能是嫌他吵,翻了个身又侧着睡去。


    就这样,她一直睡到了凌晨。


    醒来时,沈宥正背着身,脱下浴袍,换上睡衣,盘算着找她借半条毯子,好睡在她身侧凑合一晚。


    扣子还未扣好,忽有预感,回头就见她在定定地看着他。


    月色下的一双眼,安静如潭。


    “沈宥。”她先唤了他名字。不是沈总。


    “醒了?”沈宥俯下身,戳她脸:“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了?”她任他捏着,声音也绵绵。


    “再过五分钟,十二点了。”沈宥瞥一眼手表,手肘撑着侧躺,与她平视:“要不要吃点?厨房给你留了餐,热下就行。”


    “不要。”她摇头,从被褥里探出手勾他尾指:“我想洗澡,你能抱我去吗?“”


    许是被他用被子裹得太厚实,她的眼睛烧着一般的亮,指尖的那一点触碰也烫得惊人。


    见他未答,她又追问:“好不好?”


    沈宥的心漏跳了一拍,听到自己在紧绷而沙哑地应好。


    他永远会被她的好不好打败。


    而这一晚还会被打败无数次。


    他把她抱去了浴室,趁着浴缸放水。


    与她接吻。


    她前所未有地温柔与主动,仰着细颈追逐他的吻,手指抚过他的下颌,向他索求更多,腰肢在他的掌下轻轻地颤。


    沈宥好几次想停下,想问她,却贪恋着一刻又一刻,不舍得停下,也不敢停下。


    宁肯闭上眼,不问前程地把吻加深。


    他在水声里吻她,又弄出更多水声。


    拥吻间,她的衣衫已褪去大半,两条细带松松挂在臂肘,随着他的动作时拉时扯,云青色布料也层层堆在了腿上,恰好可遮上一遮。


    她乖巧极了,听从他的命令,任他予取予求,连他故意的粗暴对待,也都温柔受着,甚至被他教着在他耳边低吟出声。


    沈宥。沈宥。


    她一直在唤他的名字。


    沈侑之。昭昭,叫我侑之。


    他的手指在她腰后略一收紧,她就顺从地仰起更多,柔软地贴上他,乖得让他只能情难自抑地为所欲为,低喘着,吻到她下意识地推他,才停了动作。


    食指点她的唇,提示她说话。


    她就睁圆了雾濛濛的眼,在他允许的间隙里浅短地呼吸,颤着音喊他沈侑之。


    可怜又可爱,但听着就不对劲。


    沈宥胸腔震出闷笑,摁着她往身下带,低头咬着她后颈发力,惹她又轻咛着叫他,才抬手掐了把她的脸,用鼻尖蹭她:


    “是不是天天在心里骂我呢?怎么听着全是怨气。要么叫点别的来听听?也行。”


    他这次没停,能清晰感受到她情不自禁的颤抖,知道她是顾不上答了。


    “会吗?”沈宥吻她:“不会,我教你?”


    “主人,Daddy,哥哥。”他鬼迷心窍般地来了句:“或者老公也可以。”


    问完他都失神,心跳咚咚地跳得厉害,忍不住离了她的唇,捏她下巴,垂首去看。


    这些花样,似乎对她有点难。


    怀里的她,簌簌地抖着睫,眉间轻蹙,水润的唇半翕欲合,像是想去咬唇。


    他忽然就紧张,怕她咬疼了自己,赶忙去拦,舌尖探进去,抵住她的齿尖,轻吮温软的双唇,他可以不要答案了。


    只要能留她在怀里。


    这一晚所有谜题,他都不想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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