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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歌剧院与拍立得

作者:未详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


    2019年的音乐剧,尹昭不想再错过。


    她把沈宥给的票锁在了日记本里,也依然有办法搞到票,这几年在人堆里打转,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得有点收获,找渠道搞张票,不算难事。


    正巧她也有位想去拜访下的故人。


    尹昭就先给陆莺打去了电话。


    陆莺的号码,是她最后一次联系姜行止时拿到的。


    这人听她叽里呱啦一通情绪爆炸地骂完姜媛,只一味地笑到快岔气,末了才提了句莺莺要回国了,让她存个号码。尹昭以为他在暗示,就顺手存了。


    不料再听到他消息,就是人已进去了。


    姜行止这人,鬼里鬼气久了,还真练出了一身通前尘晓后事的本领。


    一语成谶。


    她真就用上了这号码。


    陆莺从国外访学两年回来,依旧在音乐学院教钢琴,接电话也依旧是温柔似水的声线。


    她也记得她,哪怕她们就见过两次面。


    “可以的。座位是售罄了,但还有包厢。你想要哪个场次?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包厢票?”


    尹昭翻着日历问:“周五晚上,可以吗?”


    避开沈宥约的周四,周末要去君越山徒步,下周她就回宗古了,只余周五。


    “周五人多,包厢票也没了。不过你不介意的话,那个包厢一直空着。”陆莺顿了顿,有些紧张似地讲:“我有钥匙,可以带你进去。”


    尹昭明了,立时道谢。


    陆莺就在电话里轻柔地笑:“别客气。没想到你来珠州了。幸好你联系了我,他在我这儿留了东西,托我还给你,差点都忘了。”


    “嗯?是什么呀?”尹昭惊讶,姜行止从来没和她提过。


    陆莺认真回想了下:“不知道诶。他说是你的东西。一个很薄的信封,我没打开看。”


    挂了电话之后。


    尹昭想了很久,才猜出了些眉目。


    周五晚上,尹昭赶去北岸剧院时,陆莺已在约好的侧门处等她,一身端肃优雅的法式黑裙,是标准的音乐剧的dresscode。


    若被姜行止看了,大概会仗着陆莺的好脾气,诋毁她穿得像个寡妇。


    咒自己早死,这人的拿手好戏。


    陆莺一见她,就掏出信封给她。


    尹昭捏在手里摸过,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跟着陆莺绕过人群,走向那间包厢。


    钥匙进孔,许久无人踏足,微小的动作也惊起了灰尘,全是物是人非的味道。


    陆莺被灰呛着了,扶着红丝绒高背椅,弓着背掩着唇,在逆光的阴影里一抖一抖地咳。


    令她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似乎人在一起久了,影子也会互相抱拥,恋人亲人友人,都逃不过彼此的影子。


    尹昭走过去,拍她的背:“怎么咳这么厉害?别和那家伙学抽烟,抽烟老得快。”


    陆莺摇摇头,眼角咳出了红,却对她笑得眉眼弯弯;“他留给我的东西,你也知道,我想了许多办法,托了许多人,能交的都交了。实在没法子的,就拿去捐了。留下的,就这一把钥匙。”


    “本来只想当个纪念。我也没想到,他们真就把这包厢空了快一年,连个锁也不换。”


    尹昭牵着陆莺坐下,包厢视野下的剧院恢宏又盛大,她忽而回头问陆莺:


    “你说,他是不是连这包厢会一直空着,也都猜到了?都安排了?”


    *


    一整场剧,三个小时。


    尹昭捏着她的信封,陆莺捏着她的钥匙。


    从芳汀,看到珂赛特,看到爱潘妮,直到落幕散场。


    她与陆莺在剧院门口道别。


    陆莺走后,尹昭独自在剧院门口广场的竣工纪念碑前站了一会,半人高的一块石碑,立在东南角,影子落在大理石地砖的色泽里,不显眼,正面刻了句莎士比亚的名言。


    这处似乎被人遗忘了,因此得以留存。


    “Wearesuchstuff,


    Asdreamsaremadeon.”


    尹昭闻声,在诧异里回头。


    沈宥望向她。


    她低头把已经落进手心的拍立得,妥帖地放回信封,折好收好,才问:“你怎么在这?”


    “来碰碰运气。”沈宥瞥见她指间一闪而过的光亮。


    “你的运气是指我吗?”尹昭笑笑。


    “嗯。”他应得微妙。


    “刚来?还是演出之前就来了?”尹昭转到了石碑背面,半蹲下,低头搜寻。


    “开演前就来了。猜你会来今晚的场次,打算在大厅守株待兔。没等到,还以为是我猜错了。等开场入座,才在包厢看见了你。”


    沈宥走到她身旁,一派大方无隅:“走了侧门?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没见过。她是?”


    尹昭对他的后半句很惊讶,仰头问:“你不认识吗?陆莺,这个莺。”


    她指着碑后下方的一列字,极小。


    沈宥俯下身去看,施工单位莺行有限责任公司。


    “这名字是不是很古怪,也不好听?”


    尹昭指尖摸过那两个字,刀削斧凿、触感清晰,有天长地久的气韵。


    她站直了身:“姜行止起的,立碑前特地差我去办了公司更名。那晚打麻将,坐在我下手的就是陆莺,还记得吗?”


    沈宥蹙眉想了想,没半点印象:“他身边女人换来换去的,我没留意。”


    尹昭理解地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认可什么:“嗯。我和她也就见过两次。打麻将是一次。后来有一次是姜行止要送她出国。她不想去,来找他吵架,被我撞上了。”


    她又想起了些,转头提示:“陆莺是去苏黎世访学。2016年去的,直到去年才回来。”


    苏黎世。姜行止。


    沈宥就想起了2017年末的新年。


    那时他和尹昭在冷战,因为那起子倒霉的资产质押,还因为贺琮的那通破电话。他心里烦得不行,不想回沉棠里看见她,也不想被傅女士抓着催婚,就想换个吵闹点的环境。


    最好吵到他没办法安静,没办法想念。


    正好姜媛约他去南法滑雪,姜行止、祁孟帆几个也都在,少见的人齐,他就出发了。


    一到勃朗峰,嶙峋山石白雪覆顶。


    他就想起了尹昭。


    在雪场驰骋的两天,自山巅冲下,板刃切开雪沫,视野在疾速中坍塌,几乎要摆脱引力的彻底自由。


    可一踩稳急停,即使心脏在惯性作用下似要跳出胸膛,也终究被扯回,转身就见山峰依旧环绕,沈宥霎时明白,他也依旧被她围困。


    他给自己找了理由,挨到了除夕夜,才给她打电话道贺新年。


    算好时差,避开旁人,寻到个直面勃朗峰的观景点,给她拨电话,起初只敢拨语音,听她心情似乎不错,才哄她开了视频。


    视频接通,她裹成个粽子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给他看山看月亮。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禾洛村,他那时很喜欢这个村庄的名字,与她相关的一切,那时都很喜欢。


    “嗯好看,是比我的好。年夜饭吃了什么?是不是喝酒了?”


    “新年快乐。”


    “好,再续一年。想免租金吗?”


    “那想要新年礼物吗?勃朗峰的雪?好。”


    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姜行止正儿八经地插兜搁那站着,手里燃着一根烟,坏笑着瞅他,就差在脑门上写上偷听两个字了。


    姜行止问他,是在给尹昭打电话?又问他,还要给那丫头带捧雪回去?


    他嗯一声,他就笑一阵子,最后笑得烟也顾不上抽,灰烬抖了满地。


    在国外也要过除夕,那晚本来约了泡温泉吃火锅,结果姜行止临时取了辆车,一句招呼也没打直接消失了,闹得姜媛很不开心,在餐桌上揪着一点小事发脾气。


    祁孟帆是个傻好人,喝了酒要替姜媛出头,非给姜行止打电话,要他给他妹道歉。


    吵吵嚷嚷一整晚。


    他当时只觉烦,想赶紧过完年回宁海,找尹昭陪他安安静静地吃饭。


    现下,站在这镌刻着梦的石碑前。


    望向尹昭一如多年前明澈的眼睛。


    忽然就把过往都拾起了,搁手心里擦一擦,居然还很清晰,比当年还要更清晰些。


    沈宥缓缓开口,喉咙哑得像几年没说话:


    “我有点印象了。2017年的新年,我们几个在霞慕尼滑雪,说好晚上吃火锅跨年。姜行止这家伙,那天下午开车跑了,说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苏黎世还有个老相好,多年未见了。”


    他喉结滚了下,停顿过,看着尹昭又讲:“说再不去见见那个老相好,怕人姑娘以为等不到他,会给他找个替身。”


    尹昭一时没绷住,笑出了眼泪,弯着腰扶住了沈宥的胳膊。


    她笑得气都喘不匀,还要讲:“我就说,他恨你吧。”


    离了宁海,离了沉棠里。


    胆子都大到上天了。


    沈宥微曲了下胳膊,扶她的腰,几不可察地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等缓过了这阵笑,尹昭仰起头,撞见他眸子里无可奈何的谴责。


    心忽地一跳。


    她松开手,移了视线去讲姜行止:“他后头那两年几乎不回国,和陆莺在一起——用他自己的话讲——四处流窜。”


    沈宥打量她:“你知道的倒比我还清楚。”


    尹昭尝试解释:“你们是朋友,很多话有顾忌,没法说。我和他是过路人、是旁观者,没利益牵扯,也没情感纠葛,就什么都能说。”


    沈宥盯着她:“路边随便找个人,你也能和他什么都说?”


    尹昭被他逼出了心里话:“姜行止,他和我那时碰巧都是活够了无所谓的人,他有时找我聊天,只是图个痛快。”


    沈宥心下一紧,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


    他比她高一些,贴得极近的俯视角度,按理是看不见她眼睛的。


    可他从未看得这么清楚过。


    她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看什么,都像在隔着银幕看一场电影,看姜行止看陆莺是,看姜媛看他也是。


    想把她拉过来,拉到这个七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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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的世界里来,怎么纠缠都行。


    沈宥扯过尹昭的手袋,把被她捏出折皱的信封拽出来,语气不善地咕哝:“你刚在这看了半天的,是什么?”


    嘴上在问。


    手上已经半点不客气地拆开信封。


    轻飘飘一个小方块,落进掌心。


    不是他想的票据证件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是一张拍立得。


    拍得很一般,光线过曝到照片上凑在一起比耶的两人面容都模糊,但笑也亮亮的,亮成甜蜜的。


    沈宥微抿了唇,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曾与尹昭拍过这幼稚照片。


    视线扫到相纸左下角,看见那处手写的时间。尹昭的字迹,还俏皮地画了颗红心。


    是2011年8月。是他,不是他。


    像是被甩了一耳光,拍醒他的妄想。


    刹那间,呼吸都在痛。


    他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只是个替身。


    姜行止笑他,周格、贺琮这些个人大概也笑过他,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韩慕柏那小子有句话很对,当个替身,总能分来爱意。


    但他还是,见不得,她爱别人。


    看一万遍录像,也不过是嫁接了记忆,让他搞不清楚那录像上的人是谁。


    手臂凸起青筋,手掌也开始收紧。


    他看起来,似乎想把这照片捏碎。


    “沈侑之!”


    尹昭忙喊了一声,趁他情绪起伏,眼明手快地拽过他的手,抢走照片:


    “这是我最后一张照片了!”


    她往后撤了好几步,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那目光,简直是往死人身上捅刀子。


    沈宥强忍着钻心的痛,迫使自己冷静,去问:“姜行止留给你的?怎么会在他那?”


    尹昭谨慎地摩挲手着手心里相纸,不肯看他,目光穿越石碑:“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丢了,我以前一直放在钱包里,去哪都带着。后来有一天突然发现不见了,就是三年前在这的时候。”


    “现在想来,大概率是被姜行止偷了。”


    她想想又去瞪沈宥。


    他和他的那些个朋友真是一路货色,尽喜欢偷人东西。


    沈宥也冷笑,提醒她:“怪不得他嘲笑我给你带勃朗峰的雪。还把我当个傻子,当着一堆人的面,拿替身讽刺我。”


    尹昭一下就泄了劲。


    这事是她有点儿对不起他。


    “沈侑之,我没和他说过,我把你当替身。他是偷了我照片,自己猜到的。”她下意识解释了句,说完又觉不对,拧着眉强调:“不是。我真没把你当替身。”


    她站在路灯下,影子孤零零的。


    他还没把她怎么样,她倒先叫起冤枉了。


    沈宥走向她,影子与她交叠。


    一声招呼也没打,不顾尹昭你干嘛你放手的嚷嚷,搪塞了几句放心不撕你照片,直接就捆了她的手,又把拍立得夺了回来。


    搁在掌心里,细细瞧过。


    他挑起眼梢,又问她:“姜行止他为什么要偷你照片?”


    尹昭有点无语。


    怎么总有人喜欢来问受害者,加害人是什么动机。


    “我哪知道。”


    她嘟囔了声,伸手想拿回照片,却被他迅捷地背过手去,摸了个空,抬头一看,他又把相片举过了头顶,顿时来了气:


    “沈侑之,你是小学生吗!”


    这几声沈侑之,叫得怪好听的。


    沈宥忽然就满意了,好整以暇地看她在身前追着自己的手,像个小猫追线团似的,挠来挠去。


    他逗着她,又故意拿开会时的老板语气来问她:“那你讲讲,你怎么看这事。”


    尹昭够不着拍立得,烦得很:“我觉得该问你,沈侑之。”


    想想又骂他:“我在姜行止那触的霉头。说到底,全都是你害的。”


    沈宥立刻沉了脸。


    他任她拿走了相片,双手环过把她扯进怀里,一只手扣上她后颈,迫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


    “说说,你在姜行止那触了哪些霉头?”


    尹昭不喜欢这姿势,她有创伤应激。


    她的眸光突然就冷了,半晌勾唇笑道:


    “你猜?你猜他是怎么拿到我钱包的?你猜我是哪天丢的这照片?沈侑之,我清醒的时候对姜行止,没那么不设防。”


    卷翘眼睫似有荧光飞舞。


    闪得沈宥心里发慌。


    见他不语,尹昭又踮脚贴上他的唇,似想勾起他的某些回忆来,轻轻地讲:


    “你再猜,他为什么要偷走这照片?”


    语气轻浮,恨意却深。


    这样亲密的姿势下,他们前不久刚吵过一架,吵到两败俱伤、撕心裂肺。


    沈宥隐约猜到了些答案,不敢再问。他把她拖来珠州,也是想求证三年前那天的谜底。现在看来,这谜底十之八九不是他想要的,那就不必再问再听了。


    有些事,在没想清楚前,就别说出口,这才有回旋余地。


    这样亲密的姿势。


    比起吵架来,当然更适合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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