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那晚加了姜行止的TG?他让你给姜家做了什么?”
沈宥骤沉的声线,把尹昭漫行的思绪又拉回了2019年。
他眼里旖旎尽散,俱是冷肃。
往日开正经会议时,也少见他如此。
“嗯呢。”尹昭不想严肃地讲这些不算好的回忆,就眯起眼低低地笑,眼影闪得艳美:
“没什么,就是搭几个实体,倒腾几手,帮他把姜家的钱挪成他自己的钱,最好再能多避点税。”
沈宥眉间的皱痕越听越深。
尹昭看着心烦,抬手去抹,这人却固执地令她抹不平,目光亦更晦暗。
“你不信?”尹昭放弃了,无奈支起身。
“姜行止提防着我呢。哪里会让我碰姜家的事?他不想接他爸的班,不想管姜家的烂摊子。他爸给的人,他不想用,也用不顺手。”
“他找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
“你知道的,像你们这种人,最忌讳鸡蛋放在一个框里,司机情妇都恨不得找十个,律师自然也是。我经手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她讲得轻描淡写。
她又说,姜行止这人很有些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的风范,没什么心的。
这不经意的嘲讽让沈宥如鲠在喉。
她与姜行止的瓜葛,比他以为的,深太多,也危险太多。追根溯源,因果在他。
沈宥嗓子里像吞了把盐,又干又涩:“我劝过他。劝过好些次,劝不动,劝过了火,又会吵到伤筋动骨,就再没管过了。我帮不了他。”
尹昭谅解地点头:“没人能帮他。他这人天生就倒霉,想做个好人做不了,做个坏人又坏得不糊涂。”
想想又安慰他:“我后来想,他找上我。与其说信我,不如说信你。”
“在他看来,我算是你的人。他赌你会站他,也赌你不会背叛他。是他,不是姜家。要是运气好些,你们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的。”
明月不知何时已高悬于空。
圆满如明黄铜镜。
她端坐在他身旁,工整如画中仕女,一双皓腕交叠搭在腿侧,眸光倒映月色,澄透又宁静,仿佛在此一坐已是经年。
沈宥就又想起,那一年与她吃过的无数次晚餐。
那晚后,他回了宁海,她为了别的项目还留在珠州,碰面不多,有时等不到她回宁海,他就自己飞来珠州寻她吃饭。
其实也不用她陪着聊什么。
只是看着她,他就会感觉好一些。
那阵子,姜行止满世界为他老子找钱,填他老子的窟窿。回回见他,都是满身的颓废腐朽。他知道姜行止痛苦,又劝不了他松手。
人各有命。
再不是能为了兄弟去顶撞的年纪。
他心情也不好,在矛盾里挣扎,就格外需要尹昭。她总是坚定又平静,一年比一年更平静,也令他平静。
七情六欲都不改她初心。
沈宥忽而望着她笑了:“昭昭,姜行止应该真的是信你。我不在珠州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常来找你?”
尹昭诧异,只当他是吃味,斟酌着讲:
“是同他吃过一些饭。也就是陪着吃饭。”
沈宥在这一刻突然又明白了些,他为什么会栽在这姑娘身上。
这答案,或许姜行止三年前就看明白了。
她一直在迁徙的路上,长路漫漫亦往。
只惦着自己那点儿梦,旁的都不在意。
这点殉道者的执念,对他们这些名利中浮沉的人很有吸引力,尤其是他们这俩个仰望着外公长大的傻子,像锚点,像救赎,像信仰。
“陪吃陪喝,还帮忙干脏活。”沈宥看她这风轻云淡的样子,莫名不爽,伸手捏她脸:“他给了你多少钱?值吗?赚回本了吗?”
“赚了吧。”尹昭向后仰身才勉强躲开,又怕他乱来,把他的手摁在了腿上:
“你看方德也上市了。那两年,珠州这的项目,嘉合中标的可不少。你还记得能源集团发债……”
沈宥错愕一瞬,没顾上听她在说什么。
掌心传来的亲密触感,坦荡得,让他几乎不敢置信。
他没法再去想别的。
双眸微眯,直勾勾盯着她,手掌使力,慢慢地揉了把掌下的温热软腻。
尹昭甚至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干嘛。
腾地一下烧红了脸,忙不迭地把双腿拢往往另一侧,却被他的手牢牢扣住。
她这日穿了条针织裙,修身的款,两腿交叠,玲珑的臀腿线条就被若隐若现地尽数勾勒,手指勒出的痕也清晰。
明明是厚重面料,偏叫他摁出情色味道。
都怪沈宥的目光太过分了。
“沈侑之!你正经点。”她低嚷了声,覆上他作乱的手,尝试掰开他手指。
沈宥不放,甚至挪了挪身下高脚凳。
与她更近,挡了四下可能窥探来的视线。
“昭昭。“他探身倾向她,哑声唤她。
“换了别的女人。这样主动,我就要当她是在勾引我了。”
他故意挑着一些词咬成重音,配合着掌下不轻不重地揉捏,浑身的放浪不羁,令尹昭的背都绷成一张弦。
“你呢?你在想什么?是要勾引我吗?”
他极机警地盯着她,手指在暗处不坏好意地往内侧探,可目光却锐利如隼。
他期待的不是一个与情欲相关的答案。
他在迫使她,去想这个答案。
尹昭不要这个答案。
她在谈判桌上早学会当个睁眼瞎,把自己的失误轻轻带过。
她手指轻点着他唇,拿腔作调地问:“别的女人?谁还这么勾引过你?姜媛?你还没同我讲呢。你那晚和姜媛去做什么了?”
别的女人?
别的女人问这话是在拈酸吃醋。
就她问这话,是在急哄哄赶人。要把他罪证坐实,还要把他判刑流放。
沈宥气得冷哼一声,大手狠掐了她一把。
转身就去饮酒,右脚鞋底重重敲在地上。
一杯长岛冰茶快饮尽,也没等来台阶。
等不下去,就没耐心地偏头打量她。
她又换成了头倚在肘窝里的舒服姿势。
方才晚餐时,扬着脸同他讨了点酒喝,现下风一吹,脸颊泛了红晕,微眯着眼,看起来怡然得不得了。
讲姜行止没有心,她才没有心吧。
沈宥又去捏她的脸,不信邪地问:“昭昭,你那晚真没看见我吗?”
尹昭朝他眨眨眼,一脸困惑。
他又开始冒邪火,瞪着眼,把她的梨涡都捏得陷进去,边掐还得边收着力:
“我一直在你的十米之内。我很生气,也很懊悔,每分每秒都在变卦,想你来找我,来找我求助,或者来找我吵架也行。”
“但你根本没看我一眼,光顾着开你那个傻缺推介会。甚至,我怀疑姜行止都发现了。他是拿姜媛把我支开了,才去找的你。”
“说什么他信我。我告诉你,这小子就是赌定了,只要把你拖下了水,我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讲到最后,他懈了力,不捏她脸了。
指腹轻轻抚过她下眼睑。
尹昭在他温热的掌心里闭了眼。
再三确认,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很模糊。
她揣测不出他这话几分真假,就盯着他命门不放,继续念叨:
“那你和姜媛一定也发生了些什——“
“喂!真的很痛诶!”
尹昭猛地支起身,扒开那只突然又开始狠力掐她脸的手。
刚睁开眼,适应了亮光。
沈宥的脸就已凑到极近。
他又咬牙切齿地讲起疯话来:“是,我和她去颠鸾倒凤地睡了一觉。就在你被拐去麻将桌的那么个三十分钟。”
说就说好了,关键音量还不低。
尹昭都快被他惊呆了,现在夸夸他真有效率,能不能让他冷静点。
未等她,沈宥已寻到了自己的冷静办法。
指尖压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鼻梁避也不避地撞上,只唇印着唇,也被他吻出凶狠味道。
落在鼻翼间的呼吸节奏,让尹昭预感到这唇上的触碰要变味,她立时用力推他:“沈侑之,你再这样,我要告你性骚——”
“告我?尹昭,你问问摄像头,到底是谁先骚扰的谁?”沈宥倒是被她一推就离了她的唇,只是嘴上仍不服软,手上也不肯撤。
尹昭横他一眼,一时未琢磨出如何反驳。
沈宥却趁机把她的脸捧得更近,抵上了她的额头,叹过气,才俯首系颈般地轻声讲:
“我答不了你这破问题。“
“那晚,姜媛拿了瓶酒让我去品真假,她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记住,酒也喝不出来好坏。”
“我满脑子都是你。明明眼前的人不是你,脑子里却只有你。想你在做什么,又在对哪个臭男人说话,陪哪个臭男人笑,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我,能来找我。”
也没能温柔几句,他就越讲越凶。
“我他妈哪里是想毁了你,我就是在折磨我自己。我就是想证明你是个要钱不要脸的垃圾货色。妈的,真事到临头了,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敢证明。”
说到最后,干脆目露凶光,指腹摁着她下颌,恶声恶气地问;
“知道我最后为什么去找你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想明白了,我就该去弄死你。”
“弄死你,一了百了。“
“这个说法,你信吗?”
望着他不好惹的臭脸,尹昭咽下了一肚子反驳的话。
她很确定,如果她不信,就算她不会在这露台上被他弄死,就凭沈宥这架势,她也会在这露台上被路人视线烤成烧鸟,滋滋冒汗的那种。
*
风凉了些,沈宥催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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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
他将她送到房间门口,站在门外,一抬手就阻了她阖上房门。
尹昭也不松手,从门缝里露小半张脸。
沈宥哭笑不得,从西装口袋里又掏出张纸质票递给她,开口倒有几分恳切:
“还是明晚音乐剧的票。我听明白了。你喜欢悲惨世界,所以三年前你想去。抱歉,我那时小心眼,没让你去成。”
“拿着它吧,去不去都随你,只当我弥补点过错,也算个正式点的赔礼道歉。”
他杵在那,扬着眉,把票举在门缝中。
道歉也理直气壮,见她不接,眼神就故意往地上瞄。
尹昭就没再白费力气推辞:“谢了。但我不会去——这是什么?”
她差点跳脚,接过一捏才发现票下还夹着张卡片,立刻往回丢:“你的房卡?沈侑之,你怎么还这么无聊?越活越回去了是吧?幼稚!”
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人。
沈宥双手插在兜里,不肯接,还故意取笑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乐意要的嘛?”
见她又在抿下唇,他立刻板起脸:“拿着!不许往地上丢。丢了我也不会捡。万一我的房间失窃了,就全是你的错。”
尹昭气不打一处来,啪地关了门。
她想明白了,和沈宥在这多浪费一分钟,都是她亏。
门外,沈宥又一次被摔了满眼门板,耸耸肩转身,边走边想,这姑娘在关门和离开这两件事上,真是狠心得惊人。
门内,他怨着狠心的姑娘,被他气得抬手就把票和卡往玄关柜上扔。
三年前他就干这事,三年后他还这么干。
亏她还以为他长进了些。
把房卡当爱的号码牌发吗?和敬事房公公递牌子一样恶心。
尹昭一直气到了洗漱完坐到书桌前。
摊开日记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是她新买的。
和旧款式不太一样。
沈宥这个烂人,把她所有的日记本全都偷了。她之前担心店铺会下架,囤了些新的,也一股脑儿被他偷了。后来她再去店里看过,果然都下架了,只能将就着换一款。
她拿起笔,又搁下,半天没写一个字。
想给沈宥打电话,想催他赶紧把旧日记本还给她,很想翻一翻2016年的那几天她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她很怀疑自己那段日子,每天都在写想让他去死。
打不了电话,写不了日记。
尹昭出神地在椅子上空坐了半天,又回到玄关捡起了那张剧院的票,拿回书桌,反复在灯下看过,夹进了日记本里。
2016年的法大悲音乐会。
因为沈宥,她没去成。
开场,雨果放下他的羽毛笔时,她在陪沈宥吃一家平平无奇的餐馆,但气氛也很好。
她在那年学会的重要本事之一,就是让每次餐叙都有愉快氛围。
律师本质是服务业,能提供情绪价值很重要。尹昭一向将此奉为圭臬。执业生涯里,她陪客户吃过饭、喝过酒、打过球、逛过街,甚至去看守所做过心理疗愈。陪沈宥,也就是次数多一些。
吃完,被沈宥临时起意拉进了电影院。
连看哪部电影,都是在海报前临时选。
沈宥问她想看什么,她猜了猜,指了荒野猎人上那张小李子满是沧桑的脸,瞥见他脸色不悦,就又去指蝙蝠侠大战超人。
最后,他们买了疯狂动物城的票。
当时不太理解,但从日后的电影评分来看,沈宥的选择实在明智。
那时,这片子已经快下映了。
周五晚的电影院却快依旧满座,迪士尼的动画片,坐满了年轻情侣。沈宥买了可乐爆米花,最大的桶,拿到手又嫌幼稚,丢给她抱在怀里。
想吃了,就伸手从她这拿。
尹昭难得看个电影,也被他一直烦。
她那几年很少进电影院,忙得没空,也少有人约她,但迪士尼的动画片却看了好些,也都有印象。
看到一半,沈宥又朝她伸手。
尹昭烦不胜烦,转头瞪他,想把爆米花桶塞给他。
银幕光影投射在他脸上,变幻不定,但都是明丽色彩。他噙着一抹蔫坏的笑,摊开了双手,在等她。
她忽然发现,这人其实有点像那只狐狸。
嘴贱讨厌,坏心也多,但心肠还算柔软。
后来,他们还一起去看过寻梦环游记。
她哭到快断气,把沈宥吓得不轻。
电影散场,人都走光了,他也蹲在座椅旁给她递纸巾,慢慢地哄她。拿来扫帚等着清理场地的阿姨都不好意思催他们,还同她讲,这小伙子有耐心会疼人值得依靠。
其实她一直很赞同。
沈宥具备些当选十佳男友的潜质,高智多金,人也体贴,如果他愿意的话。
她希望,他能遇到一个让他心肠更软一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