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宗,弟子庐舍。
西南角的一方玲珑小院,屋前的杂草许久未理,在月色下张牙舞爪地扑向砖石地。
木门被栅死,微弱烛光透过纸窗,印出很淡很细的人影。
小院外,一男一女鬼鬼祟祟探头。
女孩身形圆润,梳着双丸髻,眼睛过分狭长,像是没睁开;男孩身量还未长开,体型偏瘦,头戴银冠,发丝高高束起。
“你干什么!”
女孩用力打了一下同伴,掌劲不留余地,男孩半边身子一歪,就听见她低声唤自己的名字:“余小羽!”
“今晚是邱长老值宵禁,要是被抓到了,可没有我俩好果子吃!”
“嘘!”
余小羽在唇边竖起食指,用眼神示意对方看向窗纸。
余小玉翻了个白眼,瞄向院中,嘴里还嘟囔着:“搞不懂,崔师妹到底哪惹着你了,你这疑神疑鬼的,搞的好像……”
下一秒,她就噤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荒败的院落杂草衬托,窗纸上的人影分外漆黑,随着烛光摇晃,竟生出几分鬼魅之意。
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黑影遽烈地抖动起来。
崔师妹仰起脸,修长的脖颈线条紧绷,似乎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糟了。”
余小玉说着就要冲进院子里,被余小羽生生拖住,压低音量吼道:“你再看仔细些!”
话音刚落,窗纸上的黑影再度产生变化。
余小羽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嗡响:“我上次去罗汉峰给邱长老送药,恰好遇上宗门里的几位长老在商议事情,说是前去万兽谷的弟子至今未归,仙盟里很可能有叛徒……”
余小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猛地抓住余小羽的臂膀,哆哆嗦嗦地打断了他:“我没看错吧?我没看错吧?”
窗纸上的人影猛地抖了起来,指尖延长,形同厉鬼。
“哇啦”一声,大片阴影泼上窗纸,渐渐渗出了显目的刺红。
余小玉失声惊叫!
房门轰的大开,一只惊慌失措的鸡扑腾着翅膀从屋中弹射飞出,紧跟着一道纤瘦的身板唰地跳出,中气十足一声吼:“哪里逃?”
院子里上演了一幕兵荒马乱的人鸡追逐战。
片刻过后,崔滢成功擒鸡,抹着汗抬头,正好对上栅栏外目瞪口呆略带心虚的两张脸,“咦”了一声。
“余师姐,余师兄。”她礼貌点头,“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小羽还没开口脸便一扭,余小鱼面带微笑的掐着弟弟的大腿,道:“路过,路过。崔师妹,半夜杀鸡,好兴致啊,哈哈。”
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崔滢的手上,五根锋利的钢爪嵌合在手指缝隙,上面滴淌着新鲜的血液。
“崔师妹杀鸡的武器。”她顿了顿,“还挺特别。”
崔滢也尬笑两声。
她提了提手中的鸡,“夜宵,一起?”
“不了,不了。”余小羽还想说些什么,被余小鱼一掌捂住口鼻,生生钳制的动弹不得。“我们不擅厨艺,就不打扰你了。”
崔滢看着眼睛开始翻白的余小羽,欲言又止。
目送这姐弟俩走远后,崔滢的抬起的嘴角落下,垂眸看向手中慢慢停止挣扎的鸡,叹了口气。
回到屋里,闩上门,吹灭蜡烛,崔滢一只手握着鸡翅膀,一只手攥住鸡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方才砍出的血口。
鸡还或者,眼皮含着凸出的眼珠,豆大的泪滑落,模糊的组织一起一伏。
她轻轻张嘴,森白的尖牙如春芽生长,缓缓探出唇舌。
然后咬了下去。
咕嘟咕嘟。
血肉撕裂的微妙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苍白的喉间滚动,一丝烫血沿着嘴角溢下,她倏地松嘴,仰头喘息,舌头舔走剩下的痕迹,瞳孔里有一线幽绿闪过。
崔滢表情不动,四指弯曲,扣住耳后一掰,眼前跳出一个浮空面板,几个大字闪闪烁烁:
【是否退出游戏?】
抬手摁向【Yes】,烛火的形状瞬间停滞,时间在这一刻陷入静止。
-
游戏舱的门滑开,伽莱从里面坐起,摘掉身上的电线,玛丽迫不及待围上来道:“怎么样,感受如何?”
“真实的可怕。”
伽莱面无表情吐出这几个字。
刚刚发生的所有,都是伽莱在《修仙人生》这部游戏里的体验。
她在游戏里的名字叫崔滢,一个身世悲惨的东方女孩。
最开始玛丽找到伽莱,说她的哥哥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读HCI(人机交互),最近参与了一个新项目的游戏开发正在寻找内测人员,这个游戏主打自由世界体验,每个区都有固定的角色,不同的选择会生成随机故事线。
真正吸引伽莱的,正是这最后一句的“随机故事线”。
-
她叫伽莱,伽莱·勒森魃。
一只生活在人类世界里的吸血鬼。
除了收养自己的那个东方医生,没有人知道伽莱的血族身份,而伽莱也不清楚医生对自己的接纳里是否包含出于对特殊物种的研究意愿。
十几年来,她们的关系始终不远不近。
医生对伽莱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上学,每周有五天,伽莱都要去上夜校。
伽莱选了中文课。
原因无他,身边只有一个东方人,她想更了解那个医生,如此而已。
吸血鬼能在人类世界生存吗?
伽莱以前不懂这个问题的含金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
习惯了空调,习惯了手机,习惯出门打车,习惯了刷短视频,甚至染上了不轻的游戏瘾。
抛开必须定期补充血液这一点,她已经活的和一个人类一般无二了。
伽莱不必在乎人类的评分系统,只是必须维持学习的习惯。她白天宅在房子里打游戏,看小说,太阳落山以后去上学,偶尔心情好的话还会跑到公园里打羽毛球,看热恋中的情侣拥吻,遛的狗就在脚边打喷嚏。
过程中,她也很认真地思考过逃跑这件事。
医生对于伽莱来说是神秘的,危险的神秘,神秘的哑巴,对伽莱的出身和过去闭口不谈,同时那一身冷淡坚硬酷似科学家的气质,又让伽莱怀疑她是否对自己的身体动过手脚——比如改造拼装,或者安置定位器什么的。
所以逃跑这件事也只是想想,那些危险的东西暂时停留在幻想。伽莱是一个只要舒适圈不破,她就能待到死的人。
玛丽是伽莱在夜校认识的好朋友。
如果在夜校喊上一声玛丽,大约会有一个冰球队的人会回头。当然,伽莱也没向她透露自己血族的身份,两个人在中文课上相识,因为一部小众的文字模拟器有了共同话题,继而开始分享游戏,成为朋友,是顺其自然的事。
然后,就是玛丽提到的,她哥哥在大学的项目《修仙人生》。
玛丽再三保证,这是一个创新性的项目,绝对前无古人,一旦成功,会是一次革命性的改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伽莱岂能有不心动的理由,一口应了下来。
直到亲眼见到了设备,亲自体验了游戏,伽莱才发现自己完完全全地低估了。
玛丽跟她说过,这部游戏主打自由世界体验,玩家登陆自动匹配角色,角色数据采样自玩家的精神意识。也就是说,不同分区里的同一个角色也会有不同的特点,而游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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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伽莱和现实的伽莱,极有可能拥有相似的属性和特征。
而实践也说明了这一点。游戏里的崔滢,拥有和伽莱一模一样的血族特征。
更不要说自由世界和随机故事线。
总是有人说,地球其实就是一部巨大的游戏,每个人的轨迹和事件都是算法精心运作的结果,每一个看似随机的命运,实际都有巨量的算力在背后支撑。
这样的假设太过庞大。可现在,有一部游戏摆在面前,告诉她这都是可以做到的。
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技术。
伽莱没有理由放过这种机会。
她在游戏里以崔滢的身份待了三天,外界也才过去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消耗了她体内的大量能量,以至于伽莱在游戏中不得不画饼充饥,逮了只鸡来吸。不过经此一试,她也确认了那就是画饼充饥,游戏再怎么真实也只是游戏,现实中的躯体仍旧需要靠现实的食物来维持运转。
伽莱其实有点意犹未尽,但天快亮了。
告别玛丽和她的游戏之后,伽莱打车回了医生的公寓。
收养她的东方医生在多伦多圣迈克尔学院当教授,白天几乎见不到人,某种角度来说,两人的作息意外相合。等伽莱踩着破晓前的最后一刻曙光踏进公寓时,也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正好要出门的医生。
天气预报说多伦多将迎来今冬第一波冷空气,徐薇穿了一件燕麦色的加拿大鹅派克大衣,内搭浅驼色高龄羊绒衫,加绒的深色修身牛仔裤利落地收进一双哑光黑色雪地靴中,勃艮第红的格纹围巾随意绕了几圈,如同浆果在淡色中绽放。
她正扶着门框踩鞋跟,抬头就看见一脸老实的伽莱,表情一顿,直起身,靠着门沿看向她。
沉默的氛围在玄关和电梯之间流转。
徐薇的眼睛狭长带点锐度,东方人黑色的瞳孔像是模糊光圈的玻璃珠溶在眼白里,视线永远是钝的,但冷的令人心惊。
空气一寸寸被抽离。
“这次又是为什么?”
伽莱知道她在说自己迟归的事。
她低眉顺眼:“去朋友家了。”
“朋友?”
伽莱没有去看她的表情,那冷淡的语气中却多少透露些讽刺,仿佛还有未说出口的下半句:你还有朋友?
“冰箱的第二格有东西。我今天晚上没有课,八点就回。”
没有多余的话,徐薇径直掠过,鞋跟在绒面上踏出敲骨般的回音。伽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八点过后,她要是不在屋子里,恐怕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徐薇走后,伽莱深深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
徐薇的房子如同一方样板间,像手术刀那样简约至近乎冷漠。餐厅与厨房连缀为一,全然敞开,仅由一方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中岛台分割,厨房里有一台医用冰箱,伽莱打开,第二格果然储存了新鲜的血袋。
她从不过问徐薇这些血袋从何而来。
伽莱咬破血袋,带着寒意的血液源源不断滑进喉咙,体内那阵危险的空虚渐渐消散,伽莱瘫在客厅宽大的灰色矮沙发上,扭头,目光越过冰冷的围栏。
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楼宇的轮廓如同巨大冰冷的积木堆叠,棱角分明。
凛冬的寒意无声渗透玻璃,无声蔓延至室内,与屋内的清冷寂静浑然交融。
伽莱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叹息。
放空的大脑一直被《修仙人生》的游戏内容填充,只不过精神和神经没有交流好,这会意识到过后,伽莱果断拿起手机,给玛丽发了条信息。
【canine:那游戏真不错】
【[苹果]:[表情]】
【[苹果]: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