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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奴籍

作者:风与树的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杜稜吃惊的不是章文瑛给士兵发放俸禄,事实上,倘若他真的重伤不治,论理也应该是章文瑛出面代表杜家行事。这是主母的权力与义务。


    他吃惊的是章文瑛将年俸改为了月俸。杜稜隐隐不安地想到,有什么在变了。至于这个变化是好的方向还是差的方向,他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考虑到自己妻子是公开招收女弟子办女塾、甚至招收农妇作为女弟子的特立独行的名士,杜稜觉得改年俸为月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也能顺利成章每月拿俸禄回家。那些文臣拿的就是月俸,他们武人也理应如此。


    天杀的,关键是她还做了什么?


    孙陟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告诉了杜稜集会之事。杜稜一时有些迷茫,最后问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孙陟冷酷道:“在拉磨的驴面前挂一根胡萝卜,这样它就心甘情愿地为你干活了。”


    杜稜眼神中透着迷惑,孙陟继续冷笑道:“我这个族弟是天真的,宁愿自己被架空也要跟着胡闹。现在县衙里干活的人倒是不少,可惜没有一个是为他的。你要的今年秋税账簿在我手上,看过就知道原因了。年关过了,我便起身去长安赶考,再也不待在新登了。”


    他最后对杜稜说:“我并非如今那些迂腐文人,相反,我对令夫人钦佩不已。夫人乃是当今巾帼英雄,为此我才不计后果地在守城之战中为她参谋。但腾云我提醒你一句,令夫人志向不小,恐怕会连累你背负骂名。”


    杜稜苦笑道:“我自然知晓。”他顿了顿,本能地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杜稜和孙陟素无往来,今日一番话已是交浅言深,便也不多反驳,只道:“我求娶时便已预计到了。”


    *


    和族兄相反,孙芪并未待在县衙内,而是和一位老者在富春江边垂钓。


    山峦如画舒展,层峦缭绕,翠竹似绿浪翻涌。峡谷两岸峭壁嵯峨,河道蜿蜒如带,江水翡翠般碧透,倒映着青峰如屏。时有渔舟轻荡,惊起白鹭掠波。山风裹挟着草木清香,与鸟鸣、桨声交织,勾勒出战后难得的一点悠闲与诗意诗意。


    “罗公,您还是准备去长安科举吗?”两人并肩坐在江边光滑的巨岩上垂钓,孙芪忍不住询问罗隐。


    “过了年再说。”罗隐目视着前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曲江宴此生是与我无缘了,但吾蹉跎半生,壮志未酬,不甘心就此当一身白衣。我族兄弟罗邺和罗鄂写信过来,说是池州刺史有意招募,我想去碰碰运气。”


    半响,他自嘲道:“去岁我以为此生便在钱塘湖畔渡过了,这一年来我们三五至交一起吟诗作赋、教授弟子经文礼义,好不快活。然而刚安稳下来,杭州便遭逢兵乱,章兄产业大半被毁,书院经营维艰,吾只能继续颠沛流离。”


    孙芪低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今佛法昌盛,即便是儒生都能随口吟诵一两句佛经。


    谈到时事,两人便没了垂钓的心思,当下便起身回罗隐坐落在江边的小院。孰料有一位不速之客早已等候在院门口。


    此人正是杜稜。


    他从孙陟家出来,本欲去县衙寻找孙芪,却听孙芪那个老仆说主人今日独自一人寻罗公去了。正巧章文瑛拜托了他带着年礼送给罗隐,便让陈大带上年货,骑上马一路来到富春江边。


    说明来意后,主客推脱了一番,罗隐将杜稜迎进屋内。杜稜打量了一番这小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自己的二进小院已经略显拥挤了,未曾想罗隐的小院更加寒酸。院中一共只有正屋的三间茅屋还算齐整,左侧的厨房坍塌了一半,右侧的茅房更是成露天的了。院里也没有仆妇,只有罗隐独自居住在此。


    “罗公若不嫌弃,吾家中有一对仆妇,夫妻俩都是老实人,以效从者之劳。”杜稜也不等罗隐拒绝,起身快步走到门外,嘱咐陈大回家将那对仆妇和他们身契带过来。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一会儿,期间杜稜和孙芪讨论了不少政事,罗隐在旁也出了不少主意。


    罗隐咸通年间便在湖南观察使于瑰幕府下任职,虽不得意,十几年来对于吏事早便了熟于心。在他的指点下,两人都颇有进益。


    连杜稜都在感叹:“先前只知练兵,而今才发现朝中小吏为了一己私欲欺上瞒下,祸害乡里。若非罗公指点,吾将来真要被这群斗食小吏所欺。”


    孙芪则只是苦笑。就在此时,陈大却驾着马车前来,却只带了那对仆妇和他们七岁的儿子,怀中不见身契。


    杜稜疑惑地询问,陈大道:“之前围城时,夫人把在家中呆了五年以上的仆妇身契都烧了,还去官府找那个叫许记的主簿一并脱了籍。此二人虽只过来两年,却是他人所赠,夫人就干脆一并烧了身契。”


    纵然杜稜做了这么久的自我心理建设,此时也忍不住生气起来。他“噔”地站起来道:“愚妇!荒谬无比!她这样做,让我有何面目见人!”说罢,他也不顾那对仆妇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推开陈大,骑上马怒气冲冲就往家中去了。


    *


    对于章文瑛而言,烧掉身契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身边几个得力的仆妇都早已脱了奴籍。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小说里那些穿越女那样每天喊人人平等,不允许侍女向自己行礼的离谱事情。仆妇婢女们犯了错,该报官府就报官府,该罚钱就罚钱,该撵出去就撵出去。


    当然,以上三者也可以同时进行。


    现代社会某些资本家还在对打工人呼来喝去的,凭啥不使唤仆从啊?但管理奴仆一定要靠着把对方身契捏在手里吗?章文瑛觉得如果有一个人时刻捏着自己的把柄来要挟自己做事,估计自己第一反应就是捅对方一刀。


    从及笄起,她就开始给自己身边待满五年的仆人脱籍和交还身契。后来发现这些仆人拿到身契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掉,就干脆在脱籍时统一烧了。


    别说,还挺有仪式感的。


    事实证明,烧掉身契根本不影响主仆之间的关系。人是有惯性的,在他人手下被使唤惯了的人,即便烧掉身契也还是会听从那个人的命令。而奴大欺主的家伙,即便身契在主家手里也照样能欺负软弱的主人。


    所以当杜稜怒气冲冲地质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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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章文瑛只觉得委屈。


    “郎君说要把他们送给罗公,我连他们的儿子一并送了过去,他们攒下的财物也和行李一起收拾了过去,吾并未违抗郎君,为何要被郎君责骂!”


    她越想越委屈,干脆回房痛哭了起来。


    听到妻子的哭声,杜稜头脑慢慢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太过粗鲁了些。于是便缓步走入房内,抚摸着章文瑛的背道:“吾也不是有意责骂你。只是我们送了仆妇过去,却不给身契,让别人怎么想呢?”


    章文瑛抬起头来反驳道:“可是此二人已脱奴籍,吾哪里来的身契?郎君送罗公仆妇,是为了有人给罗公效力。可若是被强迫,谁肯努力干活?妾之前虽烧了身契脱去二人奴籍,但此夫妇二人亦继续手脚勤快。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心甘情愿去罗公那里做事,促成一桩美谈?”


    她口齿伶俐,却依旧没能说服杜稜。他摇了摇头,从屋里走了出去,来到了前院。


    王五正在院内的马厩里给马梳着毛,陈大在旁边望着门口。年关在即,其他仆妇都待在屋里忙碌,只有两个小童在院里玩耍。


    “婷婷。”陈大招呼着郑婷婷:“别玩了,陈叔给你钱,出去买两匹布回来。”郑婷婷咕哝了一句:“我自己又不是不会织。”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见到杜稜,陈大指着出门的郑婷婷笑着说:“夫人带过来的这两个小娃娃都挺乖的,小小年纪就会织布了。这丫头现在叫我一声师父,跟着我练武了。”


    另外一个小童也回房去父母身边了。杜稜在陈大身边站了一会儿,突然道:“陈大,你也该成家了。看上了哪家娘子?我去说。”


    王五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支着耳朵在一旁听。


    陈大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王五说:“我瞎了一只眼,他缺了一条胳膊,除了带着娃的寡妇有谁要呀。”


    王五突然道:“齐老三一家去了罗隐那里,接下来谁负责采买?”


    杜稜听出了他话语中隐隐道怨气。他想要开口,却被陈大抢先回答:“夫人总会找到一个替的,反正她带了那么多人过来。”


    王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齐老三一家走了,咱们宅里的老人只剩下我俩和林寡妇还有李二一家。原来还有8口,现在只有5口。夫人带过来14口,又买了2个婢女。”


    陈大突然道:“你别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了,人家林寡妇知道自己努努力能脱籍,心野了看不上你了。你还是去外面找吧,那些过来给我送衣裳巾子的小寡妇个个比林寡妇漂亮。”


    杜稜和王五都望向了他。陈大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也就是杜将军您不在这段时间,我不是负责巡视城中嘛,就……”


    王五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怎么,守城大英雄,你真以为她们会愿意嫁给你?不过是勾搭罢了。外面找?你做什么美梦呢,反正我打定了主意,姓林的别以为傍上了夫人就可以做美梦,夫人都发话了,她还得老老实实做工满三年不犯错才能脱籍呢,我一定让她一辈子只能当奴婢,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只能嫁给我!”


    杜稜和陈大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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