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稜伤势恢复后便继续回军营练兵。新登县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随着黄巢入侵岭南的消息传来,浙西的百姓也都松了一口气。百姓们又恢复了生产活动。战乱从来都是统治阶级为了满足自己野心的玩物,更多人只想安居乐业。
章文瑛又恢复了夜校的教学。只是大家经过了守城之战,兴奋得许多。她明显地觉得这些为人妇、为人母的女人眼界变得开阔起来。
“我家那口子原来一直羡慕人家媳妇,觉得柔柔弱弱以夫为尊的才是好媳妇。现在他恨不得看见个亲戚邻居就夸我,说没有我他老娘和两个儿子估计都要死在战乱里。还让我帮他写信给他那个贡生落第的表兄,嘲笑他老婆不识字。”一个妇人骄傲地说。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另外一个妇人也道:“原来我相公家里大小事情都不让我插手,说我笨。我想着他毕竟是个队头,就只好听他的。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我又会算账又会识字还能拿着长矛守城的,可比他强不少,家里事情都得听我的。”
这两个妇人均是上过城头巡逻的。虽然迎战朱温时不在,但章文瑛告诉她们,这也是报效过家国,她们都得意不已。大部分妇人都是军营里兵士的媳妇姊妹,像张三娘这样的城中寡妇毕竟是少数。
章文瑛打趣道:“你俩现在识几个字超过了相公,怕是年关两个月一过就全还给我了。”妇人们都哄堂大笑起来,那两个妇人涨红了脸,拍着胸脯保证会从书坊里买上一卷《千字文》,即便年关回乡也会实实温习。
免费办夜校教学生的好处就是——书坊里的各式书籍销量都大增不少,大部分是感恩章文瑛的女弟子们贡献的。虽然本意不是如此,但夜校的确成了章家书坊的一个活广告。
想到章家书坊,章文瑛不禁有些黯然。哥哥嫂嫂因为战乱而远赴海外,至今生死未卜。而杭州城内的产业也损失大半,书坊大部分的雕版都焚毁在了战火之中。
好在接到杜稜的书信后,大部分的工匠跟着章碣夫妇回了桐庐的山间,性命暂时无忧。只是章碣寄信过来,提醒杜稜在新登县开垦圩田,并继续筑城。
圩田时下分为两种,一种是地势甚高的湖田,乃是用堤坝将湖围起来,然后把水放干垦田。另外一种则耗费人力物力良多,也是章文瑛在桐庐所为之事。章碣写信过来,正是规劝杜稜效仿后者。
在乡间开挖塘浦,引江水灌溉。
*
杜稜直接带着这封信进了县衙。
孙芪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低下头,长睫毛掩盖了他的神情。此时他在心中腹诽:“你们夫妻俩就把我当谋士薅是吧。”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刚当上户曹佐的一名叫王鹏的当地士人便跳起叫道:“不可!”
袁鹏家在新登是有名的富户,袁姓乃是浙西大姓,姻亲众多,这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家祖上又出过进士,世代皆是免除税役的形势户,因此袁家手下依附者众多。而他就是靠能帮乡里争水的承诺才选举上了户曹佐。
倘若县里直接每村每户的田地里开挖沟渠,那他还怎么拉拢人心当户曹佐?这可是个肥缺,之前在王郢之乱里死掉的那位前任户曹佐可娶了三房小妾,个个穿着绫罗绸缎,发间有金银饰物。
之前他本想乘机吞没章家产业来发一笔横财,没想到杜稜这家伙实在命大,居然被熬了过来。不过他和这帮武人打交道有丰富的经验,根本不在乎杜稜投过来的厌恨的目光,晃着脑袋得意洋洋道:“君子当爱民如子,无为而治。如今战乱刚平,便征发民夫,横征暴敛,将军势必将被新登上下所痛恨!”
杜稜跟着董昌也参加过杭州名士的宴席,受到了不少冷眼与嘲讽,对这种文人是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这个叫袁鹏的家伙表面上装得忠君爱国,实际上连官职都是贿选来的,根本没有指责他这个朝廷亲封的兵马使的资格。
他直接忽略了这个小吏的不敬之词,直勾勾地看着孙芪兄弟,道:“彦思如何看待此事?”
孙芪很想将脸埋在茶碗里,然而实在是茶碗太小,或是下首那些只会扯后腿的官僚太多。那个户曹佐自己便是新登有名的豪强,主簿是个蔡县令时期就待在县衙里的迂腐的落榜文人,领着县衙发的俸禄辱骂当今世道武人干政牝鸡司晨官员尸位素餐的那种。市令是个和商户们推杯换盏的市侩之徒,法曹佐则据说和章夫人手下那个叫春柳的婢女暗通款曲。
哦,还有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仓曹佐,孙芪怀疑他参选只是为了有一份俸禄糊口。
他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这个县衙内唯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势力,佐史孙陟。
孙陟见兵马使跟着自己的族弟投来期盼的目光,头皮也发麻起来。自己这个族弟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年轻稚嫩了些,心思都写在脸上,难怪会被当地豪强欺负。
画说回来,他支着腮漫不经心地想,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
杜稜将兄弟俩微妙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在离开时拍了拍孙芪的背。
*
“没想到杜将军会独自上门拜访我。”内室里,孙陟斜倚在榻上,从几上拈起一个核桃,漫不经心地说。
杜稜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了交椅的花梨木椅背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伯程今日在堂上欲言又止,可是有何要讲?”
孙陟虽落第,却不是那种迂腐文人。相反,他自幼熟读史书,向往汉家诸臣文治武功,对有文化素养或是向学的武将颇有好感。
至于章文瑛姐妹,他非常敬重和敬仰章文琅的才华,并因为一代经学大家却身为女流而颇感惋惜。至于章文瑛,他之前一直觉得虽不至于是沽名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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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之流,但估计更擅长策论而非经学,在孤山书院讲学乃是勉强为之。
然而当章文瑛嫁入新登后,开办夜校教授民妇识字和算学射箭,他才猛然意识到对方拥有的乃是治才。不说别的,光把杜家打理得铁桶一般,那些丈夫曾经的手下都被收拾得心服口服,便可知其才能。后来他打听到章家在桐庐县常乐乡的诸事背后都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孩的手笔,更加佩服不已。
当章文瑛招募谋士时,集会都称病不去的他立刻想办法找了族弟站在她面前。
由于族弟和裴璩的关系,他和杜稜认识已久。然而两人之间关系一向浅淡,难得见对方登门拜访。当然,这也和裴璩更重用镇海军而非自己亲手招募的这支土团也有关系。
当杜稜在县衙审视着大小官吏时,孙陟也在重新审视这位主帅。由于刚及弱冠而年轻有为,新登县甚至杭州想要和其结亲的豪强不少,倘若杜稜有心,也可以和钱镠一样求娶浙西节度使座下官吏之女,从而拥有一门好姻亲。
孰料他却不声不响地求娶了章碣之女。好吧,按照门第而言,章碣之女是比杭州豪强和浙西小官之女要强不少的。睦州的祖孙三进士可谓清贵不已,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不出仕,一切都如明日黄花。
但这样一个标准的晚唐清流文人,养出章文琅那样的女儿、结亲越州吴家之后吴幄这样的女婿是正常的,而他们的父女情谊和夫妻情谊在时下也被传为美谈。
但他怎么会养出章文瑛这样的女儿,又结亲杜稜这样的女婿的?孙陟觉得自己似乎之前看低了杜稜。此人果决善谋绝非常人能比。
*
“将军可知修建塘铺,每里需用夫五千人力?常乐乡不过二塘三浦,章家都组织乡里修建了整整两年。”
五千人力倒不是指五千个人同时工作,这是时下计算劳役的一种办法,值得是壮劳力工作一天。
杜稜并不言语。章家靠的是世家大族对当地乡里的统治力,而自己手上只有一千兵力,估计光修建一个乡里的塘浦就得花一年。
一年时间,都足够黄巢从岭南打回来了。他决定只疏通城南到松溪的那一小块沙州,顺便安顿那些被黄巢军队烧毁家园的百姓,其余的日后再说。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我听说孙县令今年税赋的账簿都是你在登记。县里能留用多少钱,来年够用吗?我得支取一万贯给那些阵亡的将士发抚恤金和发年俸。”
孙陟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了他。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你夫人把年俸改成月俸了。就五千贯吧,这次咱们伤亡的人不多,五千贯应该够了。你明天找我族弟签字就行。”
这次换杜稜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了。半响,他艰难道:“我夫人……她这段时间还在县衙里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