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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大婚前夕(捉虫)

作者:逢仙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白鹿书院中。


    陆之友于崔巍,亦师亦父。如今崔巍父母俱已不在,由这位德高望重的山长出面为他主持婚事,再妥当不过。


    书房内,茶香袅袅。


    陆之友捻须问道:“亲事,便这般定下了?”


    崔巍颔首,语气沉稳却坚定:“是,学生已决意娶福芝为妻。”


    陆之友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眼中的关切和审度并不遮掩。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既你心意已定,老夫自是为你欢喜。只是……同光啊,有些话,老夫不得不问。”


    “你如今是官身,将来若前程顺遂,地位愈高,你的夫人便不止是你的内眷,更需替你周旋于各府女眷之间,这其中关窍分寸,非寻常女子所能驾驭。


    林姑娘……她性情质朴,于这官场人情往来一道,只怕……颇为陌生。


    你是否考虑过,或许需得一位更……更谙熟此道的贤内助,于你仕途更为有益?”


    他的话并未说尽,但其中的暗示已足够清晰。


    崔巍没有故作听不懂,他面色沉静,目光明澈:


    “学生明白山长好意,皆是为学生长远计。”


    “只是,学生相信福芝之能,亦相信己身之能。仕途之道,终靠自身立身持正、勤勉王事。至于福芝……她性情纯良,更有自己的医学要事,于学生,是同道同心之人。”


    “即便……有不足之处,学生自会从旁扶持引导。与她相伴,学生只觉心定安足。”


    他语气平和,字字句句却都是对福芝的围护。


    陆之友凝视他片刻,见他目光坦荡,意志坚决,终是欣慰地点点头,露出笑容:


    “好!能说出这番话,堪为丈夫!是老夫思虑繁杂了。”


    “既如此,老夫便祝你们二人同心同德,白首偕老。余下诸事,你无需操心,老夫定为你安排得风光体面。”


    崔巍深深一揖:“有劳山长。”


    *


    虽说崔巍与福芝两情相悦,但林山却丝毫未曾怠慢敷衍。


    他虽不太熟悉城中官宦人家那套繁文缛节,却仍是极为郑重地请了村里最懂礼数、德高望重的老辈贤达出面主持,严格按照京中嫁娶的规矩,一样不落地操办起来。


    择吉日、纳彩、问名、纳吉、合八字……每一步都走得认真无比。


    最终,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五月的中旬。


    春夏之交,暖风晴空,花鸟交融,正是最好的时候。


    只是这些繁琐的礼仪流程,自然多由长辈们奔波操持。


    福芝并未过多参与,她自有她要忙碌的一摊事——婚前各项琐碎的准备,已足够让她忙得脚不沾地,若非宋大夫提前给了假,怕是真要手忙脚乱。


    衡国风俗,女子出嫁时所着嫁衣,多由新娘亲手绣制,一为讨个夫妻和睦、百年好合的彩头;


    二也是向外人展示娘家的教养,表明新娘是一位贤惠能干、女红出色的好姑娘。


    然而,这沿袭多年的风俗,于他们二人而言,倒都有些“水土不服”。


    福芝一来确实不擅女红。


    她多年随宋大夫行医在外,风餐露宿,衣裳若破了洞,她抄起针线飞快缝补妥当便是,讲求的是实用利落,和精细美观的刺绣技艺相去甚远。


    二来,时间短短,纵使她有心,也没可能绣制出一套完整华美的嫁衣。


    再者……崔巍全家都散的差不多了,这嫁衣绣得再精美,又能在婚礼上“显露”给谁看,博得谁的称赞呢?


    福芝本就是乡下姑娘,非要将她拔起,去硬学京中闺秀的技巧,也是有些为难。


    身体健康,性子淳朴,有一把子力气能干活、能持家,才是实实在在、最拿得出手的本钱。


    最终,福芝自己并未在嫁衣一事上过多纠结。


    姜荷早就雷厉风行地去成衣铺子里,为她挑选了一件做工良好的半成品嫁衣,又亲自熬夜赶工,为她修改尺寸、添缀花样,务求尽善尽美。


    最终落到福芝手上的“任务”,唯有一方需要新娘亲手完成的小小喜帕。


    对着这喜帕,姜荷少见地强势起来,连王金花想帮着说项都被拦了回去。


    姜荷的话在情在理,无可辩驳:


    “抛开风俗不说,姐姐的事儿,我这心里始终惦记着。”


    “福芝成婚是大事,她亲手绣的喜帕,婚前我得供到她娘坟前去,让姐姐亲眼看看,她留下的这根小苗苗,如今已长大成人,觅得良缘,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福芝听着姨母的话,想起早逝的母亲,鼻尖一酸,再也无法拒绝。


    于是,她便老老实实地捏起了那枚细巧却远比银针更难驾驭的绣花针,对照着鸳鸯戏水的花样,一针一线,仔细而又笨拙地绣了起来。


    一旁的姜荷看得心头七上八下。


    说句遭天谴的,还好崔家被抄了,否则这样的绣技,只怕进不了家门就要被黄娴娘打出来……


    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自家这侄女儿本就心思粗直,做些绣技,也是为难她了。


    姜荷指点道:


    “福芝,这里是鸳鸯的眼睛,该用我方才教你的那种打籽绣,针法要更密实些,显出神采来。你看你绣的,都快成两只胖水鸭了!”


    福芝恍然,抬起酸涩的脖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姨母莫急,我这就拆了重绣……”


    *


    另一边杏林春中,宋清辉也择了个日子,关上门,去了教坊司里。


    虽不是初一十五去上值的日子,但崔巍婚事的事情,黄娴娘还不知。


    黄娴娘如今已经是教坊司的嬷嬷,独自住着一间房,因通晓医术,常为坊中女子诊治些小病小痛,颇得人敬重,上头管事也给她几分颜面。


    宋清辉偶尔借着探讨病情一事,与她私下相处时,众人也只当看不见。


    如今正是,宋清辉来时,黄娴娘正临案抄录一份药方。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她也不抬头:


    “不是你看诊的时候,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宋清辉也不客气,自顾自倒了杯清茶,在绣墩上坐下:“来告诉你一声,崔巍要成亲了。”


    黄娴娘的笔总算一顿,她皱了皱眉:“……”


    “是宋家姑娘?”


    她所指,自然是那位曾与崔家有过风声、才名动京城的吏部尚书千金宋婉仪。


    宋清辉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神色,似嘲似讽:


    “宋家?”


    “师妹,你还当崔家是当年的国公府?别说宋婉仪不愿意,即便她愿意,她那位精明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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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尚书宋大人,又岂肯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了。”


    黄娴娘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是在嘲讽她当年的选择。


    她搁下笔,转过身来看向宋清辉,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


    “巍儿如今已高中探花,简在帝心,足见圣意已有回转。你这番话,却不像长辈的做派。”


    “……除却宋婉仪,还能是哪家的姑娘?”


    宋清辉瞧着她那副故作镇定、实则暗自揣测的模样,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任凭她猜了几个高门大姓,只垂眸饮茶,并不接话。


    黄娴娘终是眯起眼,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你若只是来戏耍于我,大可不必!师兄,有话直说,不然你还是走吧!”


    只有生气的时候愿意叫他一声师兄!


    宋清辉像是被这一声“师兄”唤回了神,他抬眼,直视着黄娴娘,道:


    “是林家姑娘。你也曾见过,林福芝。”


    黄娴娘瞬间皱起眉,一边回忆着一边脱口而出:


    “那个乡下姑娘?”


    “这,这怎么行!”


    宋清辉品着陈茶,平静道:“有何不可?”


    “崔巍当年是如何脱困,这些年来又是如何一步步重新站稳脚跟,其中细节,我不都曾细细说与你知?”


    “哦,莫非只准女儿家为报恩情以身相许,就不许你家崔巍对救命恩人以终身相报了?”


    “这岂能混为一谈!”黄娴娘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他,“巍儿往后是有大前程的!他的夫人将来要出入官眷场合,应对酬酢,须得是……”


    宋清辉:“……须得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贤内助,是吧?”


    宋清辉嗤笑一声,接过她的话头,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小师妹,我有时真觉庆幸,幸好崔巍的性子,不像你。”


    他的眼神太过冰冷,像是一根针,将黄娴娘的羞怒之气戳漏。


    她直视着宋清辉,却半晌无话,所有的不忿、算计、权衡与那一点身为母亲却无法掌控儿子婚姻的不甘,似乎都已经变成无法抓住的叹息。


    黄娴娘渐渐垂下眼睫,最后看着自己身前的桌案,毛笔有些光秃,如今的她只是个教坊司的嬷嬷,自然用不了什么好东西。


    “……罢了。他既已选定,我……我这尴尬身份,又能多言什么。你……代我向他道一声贺吧。”


    宋清辉看着她眼中最终沉淀下来的认命与一丝难以掩饰的寥落,心中的那点不快也渐渐散了。


    却不知为何,心底冒出一点细微的酸楚,明明见她如此自己合该快意,却不像自己所想那般欣喜,只是有些无趣。


    只点了点头:“话,我会带到。”


    消息递到,他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便起身告辞。


    屋内重归寂静。


    黄娴娘走回书案前,怔忡出神。


    她想象着崔巍穿着大红喜服的模样,想象着那个眼神清亮、带着乡野气息的姑娘穿上嫁衣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一个极其轻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颔首动作。


    这桩她内心深处或许并不十分看好、觉得于儿子前程助力有限的婚事,在她这里,算是勉强得到了一个来自远方的、沉默的应允。


    吉日,便在各方不同的心绪与共同的期盼中,一步步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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