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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探花

作者:逢仙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随后几日,似乎不必福芝强抑心神,宋大夫也一直未归。


    他独自在那里住着,偶尔派遣药童回来拿些衣物药材。福芝拦下问上几句,得到的回话总说无事发生。


    宋大夫的医术在她之上,福芝本该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话,却不知为何,心中总觉此事蹊跷。


    或许那日崔巍所说姜政的阴谋,已然在她心里扎了根……


    福芝倒不是担忧宋大夫同流合污,而是担心他会因顾忌自己,反而隐瞒一些实情。


    总叫她心里七上八下。


    这日,福芝独自一人守在杏林春中,却听见吹吹打打的唢呐声由远至近。


    她搁下手中拭柜的抹布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绛红短衫的半大小子正朝铺门奔来,身后缀着一班锣鼓喧阗的小乐手,更有许多瞧热闹的行人簇拥而来。


    福芝在这上头吃过亏,当下面色便冷了几分。那小子却浑不在意,一路猛冲至她面前站定,喘着粗气,将手里一卷红帖高高扬起,扯开嗓子嚷道:


    “崔家崔巍——”


    “中大庆六年殿试第三名!探花及第——”


    “报喜送到!”


    那小子绕着福芝喜不自胜地打转。四周贺喜声、恭维声纷纷扬扬,震耳的唢呐更是声声催人。福芝僵立当场,脑中嗡嗡作响。


    福芝:“什么?”


    那报喜小子送喜多年,深谙此道,见惯了形色,立时瞧出她是惊喜太过、懵了神。


    按道理,传喜应当交由本人手中,可他们这些跑腿的,只图快一步得赏,哪肯落后?


    贡士老爷们早就派了人守着皇榜呢,这消息是不可能遗漏的。


    是以,小子见福芝这般情状也不以为怪,又将方才的喜讯朗声复述了一遍。


    福芝满脑袋金星。


    不是惊的,是懵的。


    她不知晓贡士、举人尚且合理,但这状元、榜眼,探花郎的话本故事,她是真的没少听啊!


    崔巍……


    她想起那日所见,崔巍眉眼含春、微带醺意的模样。


    是自己忘记问他了啊!!!


    接下来该怎么办?——对、对,先报喜。


    话本上讲得多了,这样的事情,一定要给传喜的小伙银钱,福芝当下也不再吝啬,喊了一声等着,转头就回了小院去掏自己的银子。


    回来时,手里揣着沉甸甸的一袋。


    她径直将袋子塞过去:“拿去,拿去,小哥一路辛劳,这点心意,权当是请诸位喝茶了!”


    小子自不推辞,利落地解开袋口。里头是码得齐整的铜钱,更衬着几块成色尚好的碎银。


    虽然不是大笔金银,却也相当厚重,不枉他一番争抢。


    小子喜得眉眼飞动,急急地招呼乐班鼓足劲儿吹打,那喧闹声愈发欢腾。


    福芝仍站在门前,恍如做梦一般。


    却在这时,人声鼎沸中,一个熟悉的呼唤穿透了喧嚣的人群:


    “笨丫!”


    ……会这样唤她的,除却杏花村里的小娘,还能有谁?


    福芝抬眼一看,却见小娘的脸出现在人群之中,身后还跟着林楠与抱着胖丫的姜荷。


    福芝心头一热,忙拨开人群迎了上去:“小娘!你们怎么来了?”


    王金花身后还背着竹编的背篓,上下打量福芝,见没有瘦弱太多,便知晓这孩子没吃太多苦,稍微放心两分,这才扯开嗓门嚷道:


    “你这笨丫,这么大事情怎么不告诉家里!”


    福芝越发糊涂:“什么事啊?”


    姜荷却打量了周围一群人,见大家伸着耳朵,等着听这新出炉探花的家事儿,当下咳嗽一声:


    “金花姐,福芝,走了一路胖丫都渴了,先进屋去说吧。”


    王金花这才回过神,忙道:“对对,胖丫可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进去吧。”


    福芝哪还有不答应,当下关了杏林春的门,将一行人带回了自己的小院。


    那小子得了银钱喜不自胜,自然也不再纠缠,带着一群人又散了去。


    *


    小院中。


    福芝给几人都倒了水,这才放下手中的陶壶,坐在椅子上。


    “小娘,你们怎么来了?”


    王金花卸下肩上沉重的背篓,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从中取出带来的山货土产。


    “笨丫,说你笨,你真是不聪明!”


    “姜家算什么东西,说欺辱你就欺辱你?”


    “你那一膀子力气是白长的?倒是给他一大耳刮子啊!哎呀,气得老娘我……”


    姜荷见王金花气冲上头,料她一时难平,便将怀中咿咿呀呀的胖丫递过去,柔声解围道:


    “金花姐,胖丫似乎饿了。要不要给孩子先吃点?”


    福芝忙指引:“小娘,那边是我的屋子,要不要去给胖丫喂奶?”


    王金花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瞅着胖丫那张懵懂的小脸,到底是心软了:


    “那行,荷妹子你好好跟这丫头说,真是,竟半点没随我的机灵劲儿,我先去给胖丫喂奶。”


    她利索地抱着孩子去了屋里。


    福芝这才道:“姨母……”


    姜荷话风自不同王金花那般粗砺,她端起身前瓷碗喝了口水,才慢悠悠道:


    “是崔公子安排了车马来接我们的。”


    “他寄信回家,说你与姜家人有些龃龉,因你母亲的事神伤郁结,请我们上京来陪你说说话,宽慰些时日”


    福芝怔住,崔巍他……竟然想得这么仔细吗?


    姜荷见她怔忡,心下也了然。


    崔府门风,施恩向来润物无声,既要人感念于心,又不显挟恩图报之态。


    想来这已成了崔巍行事的本能,不经意间便选了这最熨帖的法子抚慰福芝。


    姜荷倒是极认可的。


    在她看来,一个男子能为女子如此费心设想,便是难得的情意。


    她搁下茶碗,神色添了几分郑重:“说起你母亲……当年的情形,我或许是最知情的了。”


    “一直未对你提起,也是你娘的遗愿。前尘旧怨,不愿再连累下一辈沾染……”


    “福芝,你不必多想,当然是她最心尖上的骨肉。嫁与你爹林山,亦是她心甘情愿。你娘她……天生一副不肯屈就的烈性子,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走到那般绝处……”


    言语间亦不避讳自身,即便如姜荷这般嫁于高门第为妾,尽管心不自由,但好在银钱仆人一概俱全,怎么也比嫁作村野匹妇好了许多。


    福芝不语,只有心中的情绪翻涌。她知道得越多,却更加心疼她娘。


    姜荷却并不给她留下难过的机会,她放下手中空空的茶杯,朝林楠轻声道:


    “楠哥儿,劳烦你帮我再烧壶水冲茶可好?”


    ……壶里有水,福芝家没有茶。


    林楠还是听出里头的劝离之意,当下点头,也不再碍事儿,两步走出了堂屋。


    姜荷这才定定地看着福芝:


    “姑娘……姨母是当你是亲骨肉,才肯剖出心肝来说这些交底的话。”


    “崔巍……你必须得牢牢抓在手上!”


    福芝看着姜荷严肃的神情,在国公府中多年的城府与谋算,似乎在此刻施展得淋漓致尽。


    虽然不是上的台面的本事,但也是她在后宅中搏命得来的经验。


    姜荷并不在乎福芝的震惊,只是继续道:


    “姑娘或许有所不知,探花郎这一位置,便是一甲,往大了,喊一声天子门生也不为过。”


    “一甲及第,朝廷立授实职官身,不必再去翰林院中冷板凳熬几十年,出门便是一步登天。”


    “崔巍如今才十八岁,已是官身,并非袭爵,全靠才学,可想而知,未来的前景有多么惊人。”


    姜荷的话,在福芝耳朵里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是她不想听,是这事情太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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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搅得她心乱如麻,脑中一片昏茫。


    明明前几日还是与自己喝酒,安慰自己到半夜,被自己吐了一身的崔巍,怎么转眼,就成了众人口中高不可攀的官老爷了呢……


    姜荷却不管那么多,继续道:


    “他此后的官途,别说是旁人送女人送爱物,就算是送钱送银子,也是我们这些人伸着手都接不过来的。”


    “福芝,这其中的利害关窍,你心中可有计较?”


    福芝闷闷地点头,话本里说过无数,寒门公子考上状元,立刻便抛弃寒窑旧妻,成了乘龙快婿。


    “我知道。”


    姜荷见她还算识得轻重,稍感宽心:


    “你若知晓,那便还有救。”


    “眼下最怕你高估了自己在他心头的份量,将昔日贫贱相交的那点情分当了筹码,一次次逼他退让,迫他就范!那才是真正消磨情意、离心离德的愚行!”


    姜荷也知道,这些话对还出阁的姑娘来说,有些太重了,但她多年摔打出的血泪教训,只想在此刻一股脑的灌输给福芝,只盼着她不要再像自己,落个不堪收场。


    “当下最最紧要之事,便是让崔巍在京中授职之前,与你定下婚事,行过大礼!占住这正室元配的名分!


    你占着正头娘子的位置,哪怕今后他有再多妾室,你也是绝不可动的一份。”


    “福芝,姨母的这番谋划,你可真正懂得了?!”


    姜荷眸光如炬,紧盯着她。


    福芝不知该如何回答姜荷,只是点了点头,或许这番话留给她,也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一声马匹的响鼻声,滚动的车辕随之停在门口。


    福芝心下一惊,是崔巍回来了。


    姜荷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忙站起身,出门揪出站在窗边偷听的林楠,两人快步进了王金花所在的房间——过去一刻多钟,王金花早该喂完奶了。


    离开前,姜荷还朝着福芝挤了挤眼,似乎鼓励她去找崔巍要回所谓的“名分”。


    福芝局促不安地站起来,立在桌边,听着动静等他走近。


    院子外头传来竹影问候的声音,接着是车帘被刷拉掀开的响动,崔巍轻巧地跳下车,脚步声由远及近,踏过院子的青砖地,一步,两步……不疾不徐。


    福芝抬眼。


    崔巍身着一袭新裁的绛紫贡缎圆领袍,玉簪束发,身姿颀长挺拔。他缓步而来,几乎遮去了福芝身上的所有光晕。


    福芝静默地站着,却见崔巍的眉头,在她抬眼望过来时,似乎微微蹙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崔巍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笑意,“莫不是被我这一身吓着了?”


    福芝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里。


    那双眼还是清亮的,眼尾微微上挑,和记忆中分毫不差。她忽然就安了心,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儿又回来了。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里,福芝硬邦邦地开口:“你如今是探花郎了。”


    崔巍点头:“承蒙圣恩。”


    “往后要做官的。”


    “大抵如此。”


    “会有很多人给你送银子,送女人。”


    崔巍略微瞪大眼睛,似是没想到福芝会这么说,慌张辩驳:


    “福芝……并非……”


    福芝伸手打断他的话:“你听我说完。”


    她知道姨母说的是对的,也知晓什么名分权势的重要性,但福芝不愿如此。


    若是他要有别的人,那一开始,这正头娘子,福芝也没兴趣占着。


    福芝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又带着几分执拗地开口,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崔巍,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你若与我成婚,今生今世,也绝对别想要再与旁人有什么郎情妾意了……”


    “要是敢负我,即便拼着收监坐牢,我也要亲手打断你的腿!”


    “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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