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前,崔巍借住在福芝的小院里。两人分住东西厢房,中间隔个小院落,倒也自在
这天放榜,天还没大亮,齐牙就咋咋呼呼跑来,叫上了崔巍出去看名次。
虽然往往出成绩后都会有小吏来报,但崔巍却不知上面会如何对待自己,心里有几分不确定,也应了齐牙的邀。
恰逢十五,宋大夫一早被请去教坊司看病,杏林春就只剩福芝一人开门。
早上事不多。
福芝费力地把一麻袋药草拖进大堂,解开袋口时,鬓角已微微见汗。
小腹熟悉的坠胀感又来了。自打两年前来了月事,每次过后,总觉得力气也随血水流走一些。虽然如今力气仍比一般人大,可比起小时候轻轻松松搬动药碾的自己,确实差了好几分。
她咬咬牙,双手紧紧抓住袋底,使了全身劲才把药草倾倒而出,再分门别类地补充进抽屉里。
刚收拾妥当,门外街上猛地响起一阵哭丧的干嚎,凄厉刺耳。
福芝眉头一皱,直觉不好。
她很快收拾好手里的东西,又随手拿起药锄,快步到了门口。
果不其然,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正朝这边涌来。
打头两个粗壮汉子抬着扇破门板,门板上瘫着个男人,肚子鼓得老大,像个怀胎九月的孕妇,脸煞白如纸,汗珠直往下滚,看着就瘆人。
哭声一停到医馆门口,这群人立马变脸:几个妇人扑到门板旁拍地嚎哭,另外几个汉子则抡起家伙,照着杏林春的大门就砸!
一边砸还一边喊:“就是这家!庸医啊,将我弟弟快要治死了,就是这个庸医!”
是来找事的!
福芝眼神骤冷,二话不说,手中药锄狠狠掷出,“咚”一声,结结实实扎进大门旁的木柱子,锄柄还在嗡嗡颤动。
壮硕男人被唬得一顿,但见福芝身量娇小,又很快拉下脸来:
“林医女,别想抵赖!七天前,我兄弟肚子疼来找你,你查都没查他是什么病就给他开了二十两银子的药材。
我们回家吃了七日,竟然就变成这幅样子!”
“你拿话出来说!”
福芝皱起眉,想上前查看,那男人却伸手拦在病人面前。
“干什么,你还想毁尸灭迹?”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起来。福芝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压过嘈杂:
“这位病患姓甚名谁,又是何时来我杏林春,开了何药,医馆里都有记载。
既然你觉得是我开错了药,不妨报上名,让我仔细查验一番,即便真是我出了错,也能将病人送去别的医馆治疗!”
那壮汉摆明是想来闹事,当然不管福芝一番话说的有没有道理,只是撒泼打滚:
“你这庸医,定然是做过手脚,我不管你这些,今日你就要给我弟弟偿命!”
他高声吼完,竟红了眼,抡起拳头就朝福芝脸上砸过来!
福芝眼神一厉。好言不听,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虽然力气不如从前,也比普通壮年男子强。她侧身一闪,避开拳头,顺势抓住那人粗壮的胳膊狠狠向外一拧!
壮汉顿时嗷一声怪叫,胳膊脱力似的垂了下去!
见领头的竟然落了下风,其他几人也不再哀嚎,纷纷涌上前来。
就在这时,几枚石子破空飞来,不偏不倚,狠狠砸中那几个扑上来的人的脑门、太阳穴!
连被福芝制住的壮汉额头也鼓起个鸡蛋大的包!
崔巍已几步抢到福芝身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他面色如冰,右手稳稳按在腰间剑柄上,拇指抵着冰冷的护手,一副随时要出鞘的架势。
跟在身后的齐牙吓得忙冲了上来,他生怕崔巍真动起手来,后头还有殿试呢,可不能折在这几个破皮身上。
是以气儿还没喘匀呢,就冲着这群人嚷嚷:
“都给我听好了!小爷是吏部侍郎家吴方公子的同窗!你们今儿个是冲谁来的?好好打听打听京兆尹现在谁说了算!敢砸杏林春?
看吴公子应不应!他爹应不应!”
为首之人听见吴方的名字显然顿了一瞬,无他,这位吴公子的名声确实不小,数一数二的睚眦必报,心眼儿小。
再加上他那位侍郎老爹是入赘将军之女,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平常之家,确实要掂量几分。
是以,这群人交换了几个眼神,竟然迅速作鸟兽状散了。
就连福芝手中抓住的魁梧男人,也狠心脱臼了自己的手肘,翻了个身,挣脱了福芝的束缚,乘人不备赶快跑了。
喧闹过后,门口只剩那个肚大如鼓的病人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福芝皱起眉头,看着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当机立断。
“崔巍,帮我搭把手,把人先抬进去吧。”
*
后堂诊室里。
福芝仔细查看病人,心沉了下去:“是肠痈。”
这病凶险得很,十有九死,寻常医药难救。她取出银针,快速刺入病人腹部几处关键穴位,勉强压下剧痛,让他昏睡过去。
齐牙伸头看看,见人安静了,松了口气:“稳住了?没事了?”
福芝却脸色凝重地摇摇头。
崔巍在一旁沉声接道:“这是肠痈,发病至死顶多不过几日,福芝只是稳住了他,但……”
齐牙一听急了:“稳不住?!那你还抬他进来?他要死在你们这儿,不正给了那群混蛋把柄?明天就能把这杏林春再砸一遍!”
福芝和崔巍闻言,都抬眼看向齐牙。
两人的眼神都很平静,干净坦荡得没有一丝犹豫。齐牙被看得脸上一热,后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莫名有些自惭形秽。
“我既然是医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我的眼前……总之若有什么问题,都且算在我的头上吧。”
听见这话,宋清辉推门而进。
“好个医者仁心。”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清辉推门进来,放下随身药箱。刚才跑去报信的小药童跟在他身后,显然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
身为医者,行医治病的技术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能够助人的心。
宋大夫目光扫过昏迷的病人和众人,最终落在福芝脸上。
他没多言,径直走到水盆边净了手,擦干,挽起袖子。
“你们几个,先出去歇着。”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目光转向福芝,“福姐儿,你留下。”
诊室门关上。
宋大夫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按在病人那滚烫肿胀的肚子上,感受着皮下的硬块和凶险的脉动,眉头锁得更紧:
“肠痈入了内腑,确实难救。早年我行医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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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曾向一位藏地的巫医学过一个险法,或许能争一线生机。”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小心打开,里面是几枚样式少见的细长银针,在灯光下闪着幽光。
他看向福芝,目光沉稳:“这法子把握不大,福芝,你可有底气帮我?”
福芝看着宋大夫手中的针,又看着床上气息奄奄、被无辜推出来做靶子的病人……她没有犹豫,稳稳接过递来的银针:
“师傅,请赐教。”
*
等福芝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她面色发白,额角还带着汗珠,但嘴角却有笑意。崔巍瞧她这样,心里稍微放了心。
齐牙迫不及待地凑上去问:“怎么样?成了吗?”
福芝点了点头,走到旁边木盆边洗手。崔巍恰好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棉布巾,她接过来擦了把脸,感觉清爽许多。
“宋大夫还在里头收尾,他若是熬过今夜,就有了八分生机。”
齐牙点了点头:“宋大夫还真是妙手——等他好了,便能问问到底是谁示意来寻仇的了!”
福芝擦脸的动作却停住了,她看了看崔巍,又望向齐牙:
“不必问他,我也知道。”
齐牙懵了:“啊?”
福芝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决心,不再隐瞒,将自己那点身世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我娘,大概就是那姜家老太太口中要找的‘芮儿’了。”
齐牙皱着眉琢磨:“不对啊,要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姜家干嘛要收拾你?那老太太十分想念你娘吗?”
“血浓于水,她如今已经后悔,总不能还对你动手吧?”
福芝显然不懂这些世故人情,垂下眼睫,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旁的崔巍却温声开口:
“血浓于水……若那老夫人心中真有愧悔,这二十余年,为何从未着人寻访过林叔与福芝?”
他语气平和,却并不留余地:
“姜家老夫人之言,未必尽实。”
他目光转向福芝,继续道:
“这姜家,我从前亦曾听闻一二。门第不过五品,根基乃是早年行商攒下的一份家业。若说有什么名声,倒是那位老夫人最为人知。”
“她年轻时做过冰人,人脉通达。至晚年,因家中尚无大故,又常被请去为新人梳妆添福,在京中诸多的喜庆场合里颇有些脸面。”
崔巍略作停顿,眼底流露出一丝对福芝的怜惜,但仍自开口,“也因此,姜家常为一些需居中斡旋之事牵线搭桥,隐有几分掮客的意思。”
他话语更为直白:“只是,自十来年前,这老夫人竟不知为何突然停了这些营生,姜家在京中的声名,也随之淡去,已少有人提起了。”
齐牙紧接道:“同光的意思是……那老夫人,或许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崔巍轻轻颔首,目光始终落在福芝身上:“福芝是亲自接触过她的人,你如何想呢?”
回想起那老人压抑的脉象和死气沉沉的面色,福芝摇了摇头:
“她未曾养过我一日,我们从前不识,往后也只是医患的关系。”
“若姜家真铁了心往杏林春头上泼脏水,”福芝的眼神沉静下来,“我自会上门,把话说清楚:我和姜家,没有关系,从来都没有。若非姜家……那就更与我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