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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跟我回家(文案内容)

作者:逢仙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皂吏上前开了狱门,福芝像一阵风似得就冲了进去,她气得太阳穴直跳,只觉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差点白费,几乎是吼出来的:


    “崔巍!你怎么可以寻死!”


    崔巍此时才从恍惚中清醒,原来不是梦,他没有死,林福芝也不是来接他,而是来送他的……


    他跌坐在地,却还是下意识将双手藏在身后。


    不知是怕她看见害怕,还是想要在她眼里留下从前的好印象。


    福芝的双眼却比鹰隼还要锐利,一眼就看见那双肿得像萝卜似的手。


    惊骇瞬间褪去,化作心疼与愤怒涌上心头。


    她转身看着那皂吏,一手按在旁边大腿粗的木栅栏上,双目赤红。明明比那心狠手辣的皂吏矮上一个脑袋,却散发着比他还要骇人的威压。


    “你们只是奉命关人,皇上也没让你们刑讯逼供吧?为什么要毁了他的手!?”


    那皂吏本能地感到危险,却还是强撑着道:


    “你们接人便接人,哪有如此多废话!”


    福芝几乎目眦欲裂,力道也难以控制。这段时间积压的压力、恐惧和各种情绪,早已绷断了她的神经。


    那皂吏眼睁睁看着她像捏豆腐似的,在那成年人腿粗的硬木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木屑簌簌落下。


    游奇水和齐牙见状不好,赶快上去拉扯福芝的手,两个人用了浑身解数,却半点不见移动。


    福芝仍是死死盯住那皂吏:“回答我,为什么毁了他那双手!”


    皂吏额头冷汗直冒,转身想逃,却被福芝揪住衣领。她一手抓着栅栏,一手拽着皂吏,游奇水和齐牙在一旁拼命掰她的手指,却毫无作用。


    齐牙也怕闹出人命,半劝半威胁道:“你快说吧!她疯起来真的不要命的,是卖了全家的田地才来赎人的,你何苦和她计较啊!”


    那皂吏本还想挣扎,耳边却响起福芝将木头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腿下一软,脱口而出:


    “这不关我的事儿啊,上峰怎么吩咐,我们下面人便怎么做……只怕是他爹得罪了谁,只一句话,我们便只好刑讯一番了。”


    福芝咬着牙:“给他道歉。”


    她掐着皂吏衣领的手慢慢举起,勒得皂吏几乎窒息,再也顾不得颜面,大喊道:


    “公子,对不起!我不该下手这么狠,我是嫉妒你能文能武,我没读过书,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游奇水和齐牙一个掰她的手一个劝解:“还是先去看看同光吧,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林福芝才从暴怒的情绪之中清醒过来,手里用力,将那皂吏丢出老远,又回头看坐在地上的崔巍。


    崔巍眼神都有些发直,只见福芝从怀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还带着余温,塞到他怀里。


    崔巍抬头看她。


    这姑娘头发乱得像草窝,衣裳上面沾着稻草杆,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唯独那双圆圆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忽然觉得什么体统规矩都去他的吧,鬼使神差地伸手,用肿得像胡萝卜的指头替她拨开黏在额前的碎发。


    “别怕,我不疼的。”


    他笑着说:“每次见到林姑娘,总能见识到你天生的神力,真是……真是了不起啊。”


    “不过,这监牢之中哪里是姑娘能随意踏足的地方呢,见了这最后一面便走吧,我无碍的。”


    “林姑娘这番举动,倒让我想通了。君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要死,也该堂堂正正地死,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福芝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涌出,她抽泣着,想要狠狠扇崔巍一巴掌,看他这副模样,最终一拳砸在地上,震翻了食盒。


    “你怎么还想死啊!我卖了家里田地,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救你,你不能死啊!”


    “还有你娘,我、我正在想办法,再攒些银子就能把她从教坊司接出来了!”


    “什么玉啊瓦啊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玉摔了一个角也是玉,石头裂了八百瓣还是石头。”


    “你得活下去啊!”


    崔巍听得一头雾水,一旁的齐牙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他这才瞪大眼睛。


    “山长他当真为我……”


    齐牙点了点头:“句句属实!”


    不知是情绪波动太大,崔巍仍有些恍惚。福芝却已下定决心,捡起地上的软剑,也不管割不割手,硬生生将它掰弯。


    “世子爷当不成了,正好!”


    她把半截断剑往地上一扔,继续道:“从今往后,你是戴罪之身,我是乡下野丫头,咱们谁也别嫌弃谁,跟我回家吧,我养活你。”


    “走吧,崔巍,跟我回去!”


    游奇水将他们推来的板车挪过来,想让崔巍躺上去。福芝却像没看见似的,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崔巍的身上,为他挡住外头的寒风。


    随后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竟将他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抱起时,福芝才真正能感受到,这人到底受了多少苦。


    崔巍被这突如其来的腾空感惊得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想开口,可话在嘴边,却又卡住了。


    他整个人陷在她并不宽厚、甚至有些瘦弱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一股混合着阳光、尘土和淡淡皂角的气息。


    这味道十分粗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驱散了他周身的阴冷和绝望。


    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释然涌上心头。


    去他的规矩礼法吧。崔巍闭上眼,将头轻轻靠在她肩窝,第一次,不想再做那个循规蹈矩、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君子了。


    福芝抿着唇,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也极慢。


    从地下的牢狱走到阳光下,崔巍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离开黑暗时,福芝那双血红的、疲倦的,却富有生机的双眼,比太阳还要刺眼。


    *


    客栈。


    回到那间小小的客栈时,崔巍早已在颠簸和伤痛的双重折磨下昏睡过去,呼吸微弱得几乎让人心慌。


    福芝看着他满身可怖的伤痕和褴褛的囚衣,哪里忍心让他再跟着自己去挤那间四面透风的柴房?


    她一咬牙,掏出了荷包里最后一点碎银子,向掌柜的要了间干净的上房。又急急唤来伙计,打来几桶滚烫的热水。


    她将崔巍小心翼翼地放安置在铺着厚厚棉褥的床榻上,饶是如此轻柔的动作,仍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处,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看得福芝有些自责。


    她拧了块热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他脸上、颈间干涸的血污。


    当目光落在他那双红肿变形、布满青紫瘀痕和裂口的手上时,福芝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怎么这样好的人,竟然要受这么多苦!


    福芝端着那盆已经变得浑浊的血水走出房门,游奇水和齐牙果然还守在门外,脸上都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齐牙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林姑娘,人已经接出来了,不知你往后……有何打算?”


    福芝将水盆递给旁边候着的伙计,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坚定:“自然是带回我们杏花村去。乡下地方清静,院子也宽敞,让崔公子好好将养身体,等……”


    话未说完,就被游奇水急切地打断:“承颜兄的意思不是这个!林姑娘,你将姨母接回家去,那是孝道,旁人无可指摘。


    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把这么个大男人带回家去同住,这……这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往后还怎么……”


    福芝的眉头立刻拧紧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崔公子之间清清白白。


    我接他回去,不过是为了报答他当初救我们全村人的恩情!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齐牙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规劝:“林姑娘,正因为你是出于报恩之心,一片赤诚,我们才更觉得不妥。让同光跟你回去,对你、对他,或许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顿了顿,看向福芝,“除了你家,山长也特意交代过,可以让同光回白马书院静养。书院环境清幽,药材也齐全,还有我们这些同窗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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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应,岂不是更稳妥?”


    游奇水连忙点头附和:“是啊福芝!书院里有先生,有大夫,有我们,照顾起来也更方便。你一个姑娘家,既要照顾家里,又要照顾同光,还要操持生计,哪里忙得过来?”


    林福芝听着他们的话,沉默了片刻。乍一听,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然而,她只是略一思索,便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崔公子还是跟我回杏花村。”


    “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名声清誉,在我们乡下人眼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远比不上做人的良心重要!”


    她清澈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位书生,“若是眼睁睁看着落难的恩人流落在外,不闻不问,那才是真正丧了良心,要被全村人戳断脊梁骨的!”


    她看着游奇水和齐牙,眼神坦荡而了然。


    即便她只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乡下姑娘,也明白,经历了抄家、下狱、父亲问斩这一连串的灭顶之灾,对崔巍而言,回到那个曾经承载着所有荣耀与骄傲,如今却可能布满嘲讽与怜悯目光的白鹿书院……


    无异于将他尚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里固然有齐牙、游奇水这样的真心朋友,可她更忘不了那份请愿书上,那寥寥无几、单薄无力的签名。


    至少,在她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家里,没有复杂的目光,没有刻意的疏远。


    崔巍可以安心地养伤,不必担心任何人的指指点点或暗地里的折辱。这是她林福芝,此刻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安稳、最体面的栖身之所。


    游奇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劝。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番说辞里,究竟掺杂了几分对福芝前途的担忧,又有几分不愿她与崔巍朝夕相处的私心。


    但他清楚,如果此刻不拦住,他和福芝之间那点朦胧的情愫,恐怕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福芝……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你家,你们家经此之后,还能有足够的银钱米粮养人吗?”


    林福芝心头不快,皱着眉:“即便没有,我也在做工,不论如何,只要我林福芝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崔公子饿着冻着!”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等他身体好些了,能自己做主了,我自然会问他的意思。


    他是想回白马书院继续读书,还是愿意留在我们乡下……都由他自己选!我绝不强求!”


    “只不过,眼下他伤得这么重,经不起半点折腾!我一定要带他回杏花村!谁也拦不住!”


    这时,伙计正好端着新打的热水回来。


    福芝不再理会面色各异的两人,接过水盆,转身就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将所有的劝阻和担忧都隔绝在外。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放下水盆。


    目光落在崔巍脸上,发现他即使在昏睡中,那长长的睫毛也在微微颤动,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道未干的、浅浅的泪痕。


    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


    福芝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轻声呢喃道:


    “崔公子,你安心睡吧。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


    “我在家里给你点了长明灯,灯油添得满满的,菩萨会保佑你,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像你这样的好人,老天爷不会这么不长眼的,绝不会让你倒在这种地方……你别怕……”


    说完,她直起身,准备去拿自己包袱里特意为崔巍准备的干净换洗衣裳。


    就在她转身走向包袱的瞬间——


    床上那个一直“昏睡”着、仿佛毫无生气的人,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经淡然,如今却盛满了太多苦难与复杂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或许就连崔巍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几乎如有实质地缠绕在福芝的身上。


    是感激、是欣赏,还有深深地、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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