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清早,敛烟好奇地望着院子中央举石锁满头大汗的山平,面露疑惑。
这个不是厉思远身边的侍卫么?这是在做什么?大早上就在训练?
嗯,不愧是厉思远的侍卫,这么勤快。
敛烟肃然起敬。
“喂,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呢?过来。”邱容从厉思远房间里走出来,冲敛烟喊道。
自从听说大人打算收留这个小画师,他就只觉得危机感重重。
莹莹看向这小子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她以前从来都不和自己说话,看到自己就跑,却偏偏和这小子嘻嘻哈哈的……
所以他今日早早就冲进了厨房,站在那里看着早膳做好后,头也不回地送到了大人房中。
绝对不能给他接触莹莹的任何机会!
而且这小子来路不明,大人近身的事情也决计不能让他接触,要是大人有什么闪失,自己可担待不起。
“邱总管,有事您尽管吩咐。”敛烟笑盈盈地站在了邱容身边。
她昨天也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有些笨笨呆呆的圆头土豆脸,竟然是厉思远的总管事,负责衣食住行一应事宜,虽然没什么官职品级,但地位可不低。
敛烟啧啧称奇,决定还是好好讨好一下这位总管事。
她虽然之前是个闺阁女子,但这几个月的磋磨让她也懂得了看人眼色的道理。
反正自己又不吃亏,无非就是笑脸迎人,再多说两句好话,能和这位总管事混熟了,自己以后行事也就方便许多。
再加上两个人目前暂时还是室友,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敛烟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了两分,静静等待邱大管事的吩咐。
邱容心中只觉得这小子真是会变脸,前两天还和自己嬉皮笑脸、没大没小,今日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谄媚来形容。
他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啧啧出声:“你这小身板估计什么重活也做不成,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非要把你留下来。”
敛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敌意,却丝毫不恼,笑嘻嘻道:“大人聪慧过人,做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邱容翻了个大白眼,这小子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点。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但邱容还是给敛烟仔细交代了今日要做的事情。
今日厉思远要陪三位皇子一同去临州附近的山林里狩猎,来回要用上一整天,所以邱容也要同他一起去,便将一些洒扫剪枝的注意事项同敛烟交代了一遍。
末了,邱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你刚来,有些规矩一定要牢记在心。”
“大人从来不让人打扫他的房间,所以你打扫其他地方就好了,千万不要动大人的东西,他记性好着呢,知道了吗?”
既然人已经在了,只能让他少伺候大人近身的事务,防止意外。
邱容为自己缜密的思考和安排暗自点了个赞,又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去备马了。
敛烟见邱容离开,左右看了看,拿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厉思远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敛烟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大帅哥迎着初春的阳光站在门口。
也许是因为今日要狩猎,他束着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金红色的软甲,差点晃瞎了敛烟的眼睛。
有点帅啊,哥。
敛烟口水差点掉出来,对上厉思远双目的一刹那,连忙抬手擦了一下。
厉思远注意到院中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半人高的扫帚,正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让阳光明晃晃一照,像是凝脂的白玉一般。
厉思远默默瞥了一眼,不经意问道:“邱容呢?”
敛烟连忙恭敬应答:“回大人,邱管事去备马了。”
邱管事?
厉思远挑眉,称呼倒是转变的倒是挺快。
他轻咳了一声:
“该交代的事情他已经都交代清楚了吧?今日我们要出门,你且好好在客栈里呆着,若是事情都做完了,也可以出门。”
说完,似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银钱不够的话,可以先预支月钱。”
向一个下人这样事无巨细交代事情,还提前发工钱,敛烟感动得热泪盈眶,看来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主顾啊!
她从善如流地深鞠一躬:“小的知道了,谢谢大人!”
山平虽然举着石锁,但他力气很大,加上常年练武,倒也并不费力,敛烟和厉思远的对话便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朵。
不顾豆大的汗珠滚到下巴上,他心中震撼无比。
敛烟不知道但他知道,大人虽然不苛待下人,但也并非操心的性子,这种芝麻小事都是全权交给邱容的。
怎么今日和彦儿说了这样多的话?就有点……
山平的榆木脑袋瓜转了半天,恍然大悟。
大人,不会是在没话找话吧?
*
敛烟竖起耳朵听到外面马车轮子骨碌碌离开,便迅速扔下扫帚。
她连午饭都没吃,便马不停蹄地去集市买了些肉菜,直奔津味轩。
自己日后是要随厉思远回京的,所以想要趁这段时间多去看看林阿婆,若是回了京城,不知道以后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在津味轩当值的小鹏看到她,忙热情地打招呼:
“彦儿!听说你跟了那位厉大人?真是好运气啊!以后要是高升了可别忘了我!”
敛烟笑着锤了他一下:
“别调侃我,不过就是做个仆役罢了……林阿婆在后厨呢?我给她带了些菜,等下我给你们做一桌!”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里面走,却被小鹏拦住:
“哎哎别急,林阿婆今天没来。”
“没来?”敛烟一愣,停住了脚步:“她一直是雷打不动来的啊,没有说为什么不来么?”
小鹏摇摇头:“没有,老板也想着她最近失了儿子正伤心,不来也就不来吧,本就没想让她来做什么。”
敛烟紧皱眉头,觉得事情不对。
依林阿婆的性子,她怎可能不打招呼就不来上工?
敛烟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一把将菜篮子扔到小鹏怀里,掉头朝外面跑去。
林阿婆的窝棚就在津味轩不远处的一处树林里,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杂草丛生。
敛烟用手拨开密密麻麻的树丛,这才隐约看到了被枝叶掩盖的棚子。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风将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声音。
等到敛烟走近,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不禁失声:“阿婆!你怎么了!”
林阿婆就那样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敛烟凑近用手背试了一下,又嘶地一声收回了手。
林阿婆的额头滚烫无比,刚贴上就带下来一手的汗珠。
敛烟握住阿婆的手,却发现冰冷无比。
也不知道林阿婆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敛烟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想来已经是烧糊涂了,嘴里只是胡乱呓语着,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敛烟四处看了看,窝棚四面漏风,此时阴沉沉的天上忽然开始飘起细密的雨线,初春的风夹杂着冰凉的湿意,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原本她想要跑去请大夫的,但天气变成这样,窝棚显然也不是养病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阿婆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个用力将人背了起来。
林阿婆年事已高,身材矮小,骨瘦如柴,但即便是这样敛烟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吃力。
敛烟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脚跟,用自己的头拨开树丛,咬牙朝外面走去。
她原本想要去找津味轩的人帮忙,但在迈出步子的时候,后背上的林阿婆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林阿婆抖动的太厉害,敛烟不禁扭头过去查看,却在这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瞳孔微缩,肩头有轻微的浸湿感逐渐蔓延开来。
敛烟抬头望着尚有一段距离的津味轩,临州最好的医馆恰好与津味轩是反方向。
而且她知道在这林子的旁边,就有几辆常年废弃的破板车,拉个人应当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她迅速调转了方向,冲进了雨幕中。
*
临州街道上,撑着油纸伞的行人不断穿行而过,街边小贩们都支起了油布搭好的雨棚,沿街叫卖着。
江南的雨下起来总是绵密的、濡湿的,一滴滴悄无声息点在人们的脸上、房檐的青瓦上、地面砖灰色的石板路上。
灰白色的天压下来,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不少。
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宁静,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不远处的城门口跑进来,还未见到人影,就听见一个人高声大喊:
“闲杂人等回避!闲杂人等回避!”。
撑着伞的路人纷纷躲到一边,推着货物的小贩也都忙不迭地朝旁边摊位的缝隙钻去,生怕冲撞了贵人。
因为那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伴随着一个飘飘扬扬的金黄色大旗,上书“严”字。
严为国姓,认识字的都知道来人的尊贵身份,即便不认识字的,也都知道寻常人可不敢扛着黄色的旗子招摇过市。
所以路边的人都低着头缩在一边,生怕自己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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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红色的马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在热闹的集市上冲了进来。
然而就在集市的尽头拐弯处,忽地出现了一辆破板车,吱吱呀呀地正拐过来。
马儿看到眼前忽然出来个东西,陡然停住脚步,扬起前蹄嘶鸣一声,迅速朝旁边偏了一下,才没有和那破板车撞在一起。
马上坐着的那人,一手举着黄色大旗,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缰绳,好不容易将马安抚下来,转头瞪向那辆破板车。
只见那板车上躺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板车后是个很瘦的人,非但没有跪下来,反而是跑到板车前,仔细查看里面的人。
马上的人只觉得心头怒火更胜,区区贱民,不认字就罢了,竟然连颜色都不识得么?都这样了还不速速下跪?
他怒喝出声:“什么人!竟敢冲撞二皇子殿下的坐骑,该当何罪!”
敛烟先是看了一下板车上的林阿婆,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这才原地跪下:
“大人见谅,家中老母得了重病,小人急着送她医馆,所以才走的急了些,大人恕罪!”
她余光看到高大骏马上的人,是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一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果然,那人眉毛一竖,尖声道:
“皇子殿下要来临州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早早就发布通令在集市要慢行,生怕你们冲撞惹了殿下不高兴,你这贱民竟然还敢明知故犯?”
避重就轻,就是不提着急看病的事情。
敛烟眼睛迅速转了两圈,厉思远明明说过今日要陪同三位皇子去狩猎,但是为什么二殿下的人忽然跑到这里来清路?
想来是遇到下雨天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临时改变了主意。
一般派侍从来清道也不会提前太久,若是她能拖一下时间,挨到厉思远回来的话……
但就在这时,板车上的林阿婆似是被风吹了,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破板车原本就不结实,被林阿婆身子一晃,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敛烟用力咬了下唇,她知道林阿婆这身子真的撑不了太久,狠了狠心,也不管眼前的泥水,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泥水溅了满脸。
“大人,小人知道冲撞殿下罪无可恕。”
“只是我母亲现在病重,您怎么罚我没关系,只请求您高抬贵手,让我先送母亲去医馆……”
“或、或者请其他人帮忙送到,您再罚我,您看可以么?”
福泉端坐在枣红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少年,优越感油然而生,他冷哼一声:
“好啊。”
敛烟惊喜地抬起头,下一句话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你就问问,谁愿意帮你这个忙?”
福泉尖细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你们谁愿意帮他把这老婆子送到医馆?嗯?”
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分明就是在威胁。
周围的人群一个个噤若寒蝉,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观鼻鼻观心。
谁愿意平白无故得罪皇子殿下身边的人?嫌自己命的太长吗?
敛烟心都凉了半截,她的手死死抓着地,却依旧不断磕头。
她以前是高门贵女,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是她知道身份阶层的难以逾越,如今要救林阿婆,只能求眼前这个人,自己决计不能逞口舌之快,最后害了林阿婆。
福泉见周围没有人应答,满意地笑了笑:“你看,我同意了,也帮你问了,但是没人帮你啊,这不怪我吧?”
要怪就怪这两个人运气不好。
今天本来三位殿下要去周边山林狩猎,谁知天上却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这天气原本就不适合狩猎,加上山林中情况复杂,若是发生垮塌之类的就不好了,于是中途便打道回府。
所以自己才领了这清道的差事,临时折回来。
二殿下也不知这几天怎的了,每天都莫名其妙发脾气,自己也因此受了不少气。
今天又被安排回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福泉正觉得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这小子就撞上来了。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抽出自己腰间的马鞭,指向敛烟:
“来,让小爷先抽两鞭子消消气,等会儿再把你交给殿下发落。”
“妈的……最近就是气不顺,终于有个人能给我撒撒气了!”
敛烟跪在原地没有动,她认命地闭上双目,只祈祷这人打完能消消气,至少让自己把林阿婆送到医馆。
鞭子高高扬起,有的人也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这马鞭上还带着刺,这一鞭子下去,可是会血肉模糊!
鞭子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啪地一声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