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敛烟只能认命地抬起头。
入目依旧是厉思远那俊美非常的脸,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厉思远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如今青涩褪去,肤色又带着常年征战沙场的特有古铜色,因着敛烟矮小,所以他需低下头垂眼看她,那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瞳孔里的光。
黑色的眼眸像西域最上乘的黑珍珠般,倒映着敛烟的影子,让她不禁呼吸一滞。
由于喜爱作画,她对于美丽的事物都会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敛烟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下来拿出纸笔将这张伟大的脸印在宣纸上的冲动。
也正因她只顾着注意厉思远的美色,导致她忽略了厉思远看她的那探究的神色。
一旁的邱容不禁暗暗感叹,不愧是我们大人见多识广,那么可怕的伤疤都没有吓退他,还盯着看了那么久!
哎等等,难道这个疤痕实际上暗藏玄机?
他此前同大人办过不少悬案,要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目的,许多狡诈奸滑之辈用尽全部的力气,暗语密码藏在哪里都不足为奇。
所以难不成这个下人,实际上疤痕上有什么暗号?
他努力睁大双眼,忍住犯呕的冲动,也仔仔细细打量起来敛烟脸上的可怖疤痕。
“哎呀老爷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孙管事大叫着从不远处跑来。
刚来就看到自家老爷被一个黑脸大汉像小鸡仔一样提在手里,孙管事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跑了过来。
厉思远这才稍稍回神,示意山平将人放下:“陈画师,刚才得罪了,本官只是为了控制局势。”
陈生哑巴吃黄连,只能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小人怎敢怪您……”
“那就好,烦请您取来工具,让这个人试试看吧。”
厉思远其实根本没有打算道歉的意思,轻飘飘便揭过了这件事。
陈生刚想开口阻止,却转念一想,不如就先让这小子试试,就算是成功了,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到时候走不走,还不是陈宅说了算?
这小子当时画出来的丹阳春景图,可是被夏太守吹上了天,陈生自己并不懂画,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将枯尸容貌还原的事情,或许这个贱骨头真的能做到……
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那两个家丁:“那个……你们两个,去把我房里的画具取来,再搬套案几和方凳。”
厉思远看着两个家丁远去的身影,轻笑:“陈画师真是有意思,刚才不是说自己去取画具么?”
陈生赔着笑,听见孙管事在他耳边低语:
“老爷,派人去打听过了,这几日临州城并未听说有哪位贵人前来。”
“此人衣着朴素,又不肯亮出大理寺的腰牌,多半是虚张声势,亦或者在大理寺当一个小官,九品以下官员是不配腰牌的。”
孙管事刚才只是装作吓晕,实际上是陈生授意他去打听,若是贵人前来,即便是刻意隐姓埋名,守关的将士们也都会知晓,稍微请人一打听便也都能打听到。
陈生是苏县令的侄子,即便是两个人关系一般,守关的将士拿到钱帛后还是会给几分面子。
这也是很多官员惯用的手段,和守关的将士们打好交道,即便是忽然有贵客来访,也能迅速做好准备,以免亏待了贵人。
除非是陛下和三位皇子亲自前来,那自然是无人敢透露行踪。
所以……他定是个冒牌货。
陈生脸上带笑,后牙槽却早已是咬的咯吱作响,好你个小白脸,骗的老子好苦,鞍前马后服侍不停不说,还敢管起我们自己家的事!
你给我等着,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不多时,案几和画具便已经在前院中安排妥当,敛烟被一双双各怀心思的眼睛盯着,毫不忸怩地端坐下来。
她的手先是抚过了洁白的画纸,这是上好的澄心堂纸,色泽柔和润白,质地坚韧厚重,再执起搁在旁边的毛笔,这是质地上乘的湖笔,木质温润细腻,重量适宜。
她不禁暗暗感叹,这陈生虽然并不怎么会作画,但置办起这些工具倒是毫不吝啬。
另一边,邱容拿着头骨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桌子旁,还特意从敛烟身边经过,本意是想吓他一吓,谁叫他不知好歹,和自家大人说话没有分寸。
谁承想敛烟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那头骨,仿佛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这不仅让邱容大吃一惊,也让旁边的厉思远微微一怔。
看着不起眼的少年,心性却如此稳定,这个人……不容小觑啊。
陈生和孙管事倒是默契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敛烟一动不动盯着那颗头骨,心里唏嘘。
这小子已经盯了快半炷香的时间,连条线都没画出来,看起来他们还是高估了这小子。
不过也是,一个贱奴罢了,连宫廷画师、各路名家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又怎能画出来呢?
罢了罢了,反正这个所谓的大理寺官差也不过是个假的……
正想着,敛烟忽然开始动了起来。
毛笔在砚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饱满的墨汁,画纸上瞬间勾勒出了流畅的线条。
她头也不抬:“你们谁来给我磨一下墨。”
邱容慌忙转头看向大人,这小子未免过于猖狂了,大人还在场,怎敢直接说这种话!
谁知厉思远非但没有在意,反而从善如流地挥了挥手:“邱容,你去。”
邱容“啊?”地张大了嘴:“我?”
厉思远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邱容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他可是伺候大人的,如今却要给一个无名小卒伺候笔墨。
晦气!当真是晦气!
敛烟一旦开始作画,便如陷入无我之境地,不论外界有何声音都无法叨扰到她,她的眼中只有纸与墨晕染开来。
所以她只是略略抬头让自己能用余光看到那颗头骨,丝毫没有听见邱容和厉思远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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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宅院内,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一旁的大树,树叶摩擦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敛烟的一举一动。
厉思远眼睫半垂,盯着敛烟那双紧握笔杆的手看了半晌,深黑色的眼瞳中看不出情绪。
那是一双与整张脸格格不入的手,虽是因寒冷生了冻疮,但却并不粗糙,指尖透着粉嫩,白嫩细腻,就像是一双天生用来握笔的手。
他也曾见过一双手,玉色轻晃,在雪白的画卷上轻轻拂过,也在曾温柔小心地碰触过他的脸颊,让人的心尖也忍不住轻颤。
可如今那双手的主人却……
厉思远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半个时辰悄然而去,只见敛烟笔尖一顿,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她画完了。
就连一边打扫院子的丫鬟杂役们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他们都想看看这架势颇大的奴才,真的能解决连宫廷画师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么?
“画完了?”
厉思远的声音带着些许低哑,响在耳畔痒痒的,敛烟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正垂眸看着打量自己所作的画。
他的身形高大,整个人微微弯着腰,影子便整个儿将敛烟覆盖住了,又由于离的很近,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香便散发出来。
敛烟一个激灵,从作画的无我境界中脱离出来,微微将身子挪了挪避免和厉思远接触:“那个……官爷,小人画完了。”
厉思远一只手搭着敛烟的肩头,另一只手将画纸拿起来。
这个动作看似很自然,敛烟却毕竟是一个闺阁女子,男子的手宽大厚实,温度又出奇的高,被碰到的那一刻,敛烟瞬间绷直了脊背。
好在那只手一触即走,敛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公子,怎么样?”邱容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心里笃定这个不起眼的少年怎么可能会还原出来头骨的样貌,定然是在虚张声势!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来听听结果。
敛烟也心下忐忑,这或许是她能逃离陈宅唯一一次机会了,若是这次失败,那么自己真的要在陈宅不是被打死,就是要被饿死了。
厉思远看向那张画纸,上面赫然是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
嘴角一颗美人痣,眼帘低垂,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只是用黑墨勾画,却笔触细腻,简单几笔便跃然纸上,足见作画之人的功底深厚。
即便厉思远对民间能人异士的能力已经是不足为奇了,但也对此颇为震惊,他沉默片刻,随后沉声道:“山平,你过来。”
一旁的陈生和孙管事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这官爷看起来脾气大得很,估计是要收拾这个贱骨头了。
不过也好,省了他们的力气,大不了再去招一个画师来。
周遭的丫鬟杂役们也都啧啧出声,一个下人怎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去画出头骨的容貌嘛。
果然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