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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俊俏公子

作者:林间不落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临州城,东华国东南边一个临海县城。


    如今正是初春开渔的季节,临州城的人们都忙着收拾渔具、整理船只,路上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人群中,一名年轻公子手里托着一个木盒走来,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仆役样的男子,怀中抱着几个锦盒。


    那公子竖着发髻,穿着玉色锦罗绸缎小衫,下摆缀着一个鱼白色锦囊。


    他身上的衣服并非是名贵布料,但整个人却看着相貌不凡、气宇轩昂,引得周边的路人纷纷望过来,更有大胆的少女三五成群挤在铺子门口,看着那公子掩面轻笑。


    年轻公子在一个酒铺门口停下,左看看右看看,面露困惑。


    那酒铺的老板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连忙热情地招呼:“公子,是想沽酒吗?”


    身边的仆役有些困惑道:“厉大……公子,我打听到的那画师的住所应当是这里才对,许是……他搬家了也说不准?”


    来人正是已上任数月的大理寺卿厉思远。


    只是临州城地处江南,住在这里的皆是祖辈都扎根在这里的本地人,没有人关心京城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无人能认得出这位新任大理寺卿。


    不过这也正合厉思远的心意,他原本也是隐姓埋名而来,若是让人认出来了,免不了麻烦。


    但一旁的邱容却不这么认为。


    虽他们家大人并不需要事事照应,也没有让自己贴身侍奉,但他自小便跟在厉思远身边,知道他们家大人是什么性子。


    明明自小习武,又喜爱的紧,而后亲自向君上请命前往南方清剿南蛮,立下赫赫军功,原本应该是回来封侯的。


    然而大人回京后,却因为敛府的案子,惹得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还让人把大人拉出去,生生打了几十鞭子。


    要不是恰巧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瞧见,回去拉了太后来求情,恐怕大人还会挨更多的鞭子。


    他还记得大人被拉回府里的时候,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后背,心疼的他都哭了。


    听送人回来的公公说,打的过程中大人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大人请旨做了大理寺卿。


    虽说大理寺卿也是正三品官员,但公子终究是喜欢习武的,怎么偏偏做文官……


    想到公子在请命任职的时候,曾一个人在深夜坐了许久,似是思忖良久才做下的艰难决定。


    邱容更是想不通了,就算是惹了陛下动怒,可陛下转头便差宫里人送药来,想来陛下也是真心爱护大人。


    公子金枝玉叶,又有陛下和太后护佑,为何会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呢?


    这厢,厉思远见邱容也是一脸困惑,此时恰巧那酒铺老板出门招呼他,便拱手问道:


    “这位阿叔,请问一下这附近可是住着一位姓陈的画师?”


    酒铺老板看着这公子温和有礼的样子,乐呵呵答道:“你是说陈生画师?哎哟他可是现在临州城的大名人,几个月前就不住在我们这个破烂地方咯!”


    他努了努嘴,指向不远处:“喏,就是那儿。”


    厉思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酒铺坐落的街巷与另一条街巷由一条河流分隔开来。


    顺着木制拱桥望过去,与这边的泥地不同,对面整条街道都是由青石砖铺就而成,四周都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三三两两的穿着华贵的人从路上走过,和桥这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厉思远挑眉,刚进这临州城的时候,他便一直注意寻找那画师的宅子,却忽略了一桥之隔,竟然差距如此大。


    陛下治国严明,京城虽然普通人家同官宦贵族家都分布在不同的街巷,但也没有临州城这样大的差距,一边是破棚屋,一边是大宅子,就连走的道路都不同。


    他轻轻嘟囔了一句:“划分的这样分明,这临州县城竟比京城的排场还要大啊……”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酒铺老板捕捉到了,他忙摆手道:“哎呀公子,您要是去了陈画师的宅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他把声音放低,悄声:“那陈画师可是我们苏县令的侄子,你可千万别把他惹毛了!”


    酒铺老板是好心提醒,谁知这年轻公子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脸轻松。


    看的酒铺老板直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愣头青当真是不知道苏县令的厉害。


    他也没有多说,而是拉开躺椅准备躺下晒晒太阳,就听见那公子又问道:“阿叔,我还有一事不解。”


    酒铺老板耐着性子:“什么?”


    厉思远:“既然陈生是苏县令的侄子,缘何他的旧宅会在这边?”


    如果他身份尊贵,按理来说一开始就应该被划入对面的区域才对,为何会几个月前才搬走,那苏县令可是已经做了七年官了。


    酒铺老板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


    “你们外地人不知道,陈生他们家原来祖辈都是渔夫。”


    “虽然陈生这人画画小有名气,也赚了不少银子,但是他这个叔叔根本就瞧不上,自然也就没资格去桥对面了。”


    “约莫是冬天那会儿,好像是他的一幅画很得一位贵人的心?他叔叔非常高兴,于是请他们举家搬到了对面。”


    “哎呀排场大得很,当时我就在这儿看着,平时邻里关系还行,这一搬家就开始摆起谱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一旁茶叶铺的老板这个时候也插了一嘴:


    “那陈生的画……好像叫什么丹阳踏春图?被丹阳郡的夏太守夸得天花乱坠。”


    “原本当时请夏太守来的时候,因为失误把珍品鱼放走了,那可是要用在渔获宴上的啊……


    周边铺子的老板也纷纷加入话题。


    “我想起来了,夏太守是看在这幅画的面上才没有怪罪苏县令招待不周,当时可把陈生捧到天上去了!”


    “哎是不是那边胭脂铺子他们家弟弟放走的鱼?哎哟那鱼可难得……怪不得说他们家一直没开门,也不知道苏县令会怎么惩治……”


    临州县城直属丹阳郡,也难怪这苏世良想要巴结讨好,但是……珍品渔获不是每年给朝廷的供品,这夏太守竟然还有胆子吃?


    看来不论是这临州城还是丹阳郡,都该好好给君上禀告一番。


    厉思远摩挲下巴思忖了一下,便托着木盒朝那几位聊的热火朝天的老板一揖,整了整衣襟朝桥对面走去。


    这时身后的酒铺老板才一拍大腿:“哎哟!忘了问这位公子的名字了,我家女儿刚好适龄,可惜了一个好女婿……”


    旁边的茶铺老板打趣:“公子长得如此俊美,怕是早就有夫人了,你可别自讨没趣了!”


    身后的吵闹嬉笑声逐渐远去,厉思远踏上了坚实干净的青石板路,看着这一间间奢华宽敞的大宅子,神色冷淡。


    穿过几条巷子后,厉思远在一间看起来比较矮小的宅子旁停下脚步。


    宅子上挂着一个褐色的牌匾,写着“陈宅”两个字。


    从刚才酒铺老板指的方向来看,这里就是那位陈生画师的宅子了。


    其他宅子相比,陈宅看起来有些矮小窘迫,想来苏县令虽然借了他侄子的光,但依旧看不起他。


    厉思远走上两个台阶,敲响了手边的铜制门环,不多时一个小厮打着哈欠将门开了一条缝:“你们找谁?”


    厉思远拱了拱手道:“鄙人有事想要拜见一下陈生,陈画师,劳烦通传一下。”


    边说边将一旁邱容露了出来,那小厮见邱容手上捧着的锦盒看着很是精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便进门去通传了。


    没过一会儿,陈宅厚重的木门吱呀呀向两侧打开来,刚刚的小厮笑着将两人引进了院子里。


    这陈宅的庭院虽然有些小,布局却小巧精致。


    两侧种满了各式鲜花,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水上假山错落有致,水车徐徐转动,内宅青砖黑瓦,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云纹。


    看似低调,但厉思远知道这样的布局也要花上不少银子。


    今日来的重点并非是深究区区一介画师为何能如此奢靡,他的目光掠过这些陈设后,便捧着木盒步入了内宅大堂中。


    内堂干净整洁,却也是布满了寻常人看不出的奢华装饰,西蜀乌木家具、景德镇瓷器、西域特产玉石……琳琅满目、价值不菲,厉思远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


    那小厮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二位请先坐,我家老爷正在潜心作画,烦请等一会儿。”


    说完又看向邱容手里的锦盒,意思再明显不过,厉思远点点头,邱容便端出一个锦盒呈给小厮。


    那小厮打开看到里面两匹锦缎后,不屑地皱皱眉,方才满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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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只丢下一句让他们等着,便扬长而去。


    邱容撇撇嘴:“大人,你看他那样子,稀罕物事见多了便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您是正三品官员,请他来协助我们断案已经是看得起他了,备上见面礼也是出于礼貌,他们家连盏茶都不给。”


    厉思远倒是毫不在意地撩开衣摆坐下,打量着周围的装饰:


    “陈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看那下人的模样,对于这种带礼来的事情司空见惯,还对其间的物品挑三拣四,想来把我们当成来求画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邱容依旧愤愤:“大人就应当亮出身份,小人就见不得这种见人下菜碟的小人,不过是一介画师。”


    “要论起画功,我感觉远不如品画会上的画作,尤其是敛府他们家那位画的,那可是……”


    刚说到这里,邱容瞬间打了个激灵闭上了嘴,他蓦然看向他家大人,知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只见厉思远果然沉下脸色,邱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提谁不好,非要提敛府,他还没忘了当初自家大人在听闻敛府变故后,是如何……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厉思远则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本书翻着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容实在站不住了,怒道:“这陈宅欺人太甚!大人——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把这个陈生喊出来!”


    厉思远抬手制止了邱容,下一秒便听见内堂里面传来了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


    一个脚步虚浮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由两个小丫鬟搀扶着,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管事。


    他那肥头大耳、眼下青黑的样子,一看便是好色贪婪之徒,厉思远微微皱起眉。


    传闻中的临州名画师竟然是这般光景么?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出于礼貌,他起身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陈画师了吧?”


    邱容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陈生没有回礼,而是兀自打了个哈欠道:“你……想来求画?我画画的价钱打听到没有?”


    懒懒散散,毫无礼数,邱容在一旁咬牙切齿。


    厉思远宠辱不惊,拱手道:“放心,您若是真的能达到我们的需求,大理寺定不会亏待您的。”


    一听“大理寺”三个字,陈生吓得一个激灵:“您、您是……大理寺的官爷?”


    厉思远道:“本官正是来办大理寺的差事,现下有一杀人案需请画师您从旁协助。”


    陈生瞬间喜上眉梢,那可是大理寺啊!京城来的官爷!要是自己能帮得上忙,日后定少不了好处!


    想到这里,他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样子,笑的眼角皱纹都堆在了一起,遣旁边的小丫鬟们去备茶后,搓着手道:


    “官爷,快、快请坐!哎呀都怪府里的下人,原应当早点通报才对,也不知道刚才去哪偷懒了,我这才姗姗来迟,您莫见怪啊——孙管事!”


    旁边的孙管事忙点头哈腰:“哎,老爷——”


    “把刚才那通报的下人好好教育一下,怎能出现这种纰漏,怠慢了贵客!”


    孙管事心里苦笑,这不是老爷您在和那两个丫鬟“办事”,听见这正厅来的人并非什么贵人,所以让我们缓缓嘛……


    但他可不敢这样顶嘴,只得点头:“是,老爷,回头我就去好好查一下,该罚就罚!”


    陈生满意点头,笑着转过身:“官爷,你们具体是想要画什么啊?”


    东厢房那样多的画师,应当总有人能画出来吧?


    如果画不出来,就饿上他们几日,逼着把这个差事交了,也趁这几日同这位官爷好好熟络一下,若是能借着机会得到京中贵人的青眼……


    陈生心中暗暗盘算着。


    厉思远伸手将自己怀中一直抱着的木盒推到陈生眼前:“大人怕死人么?”


    陈生这边正做着攀上高枝儿,平步青云的春秋大梦,冷不防没听清,只一味笑着:“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


    厉思远便当他不怕,伸手掀开了木盒盖子:“我们需要您把这位苦主的容貌还原,以助我们找到她的真实身份。”


    陈生长得矮胖,那盒子里的东西只露出一个边缘,看不到全貌,他便笑着伸手去掏:“嘿嘿,好说、好……啊!!!”


    看清手里的东西,那陈生嗷地跳起来半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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