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她要出书（丫鬟贪利小姐疏财）
早晨，行麦院回廊下的竹子被微风一吹，拂扫着屋檐下的廊柱，几只小雀站在旁边的石榴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春藜刚端了脸盆进门，外面两个小丫头就压低了声音说话。
“雨儿姐姐，你是能进屋服侍小姐的，你有没有发现，小姐最近总是喊春藜姐姐做事，有点冷落露月姐姐了？”小丫头梳着双环髻，脸上还稚气未脱。
雨儿轻轻搂着小丫头的肩膀，低声嘘道：“你可别乱说。最近在修缮西院，修缮是最花钱的，小姐不放心别人，这才派了最信任的露月姐姐去管这事儿，你想想，这还能叫冷落？”
小丫头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地点头。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咳嗽声，两人忙回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正是露月。
露月今日身着一件紫藤色对襟长衫，如云般柔顺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雕花白玉簪绾起，更显出她的芙蓉月貌来。
“一天天的，不去做事，就在这里嚼舌根。”
露月啐了一口，招呼两个丫头离开后，又扶了发髻，高高兴兴地打帘子入屋。
阳光从窗棱边照射进屋，落在桌前妆箧上，又反射出来，照在英茀如玉般柔美姣好的面容上，令自诩美貌的露月也羞赧了许多。
露月向英茀问好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小姐，西院的修缮已完成了大半，估计再过几日，整个西院就可焕然一新了。”
英茀起身来，拉了露月的手，感激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拿起身旁的一支八宝镶嵌红玉髓的金簪，递给露月。
“这支簪子你收下。”
露月受宠若惊，忙推辞：“小姐万万不可，为小姐做事是我的本分，这么名贵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英茀将簪子往她手中按了按。
“怎么不能收？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和工匠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忙，憔悴了不少。”
“这支簪子是徐公子送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太华丽的东西，就算放在身边也是闲置，倒不如送你，听说下个月你哥哥要成亲，到时候戴着这个去，也气派些。”
露月愣愣地看看簪子，又看看身旁笑得亲切的春藜，才慢慢地收下了。
“对了，露月，”英茀看向露月的眼眸充满了真诚，“前几天母亲的病又犯了一回，还好徐公子送了点血竭来，我正好用上，就没去药库里查看血竭的存量，等过几天我把手里的事情忙完了，你就带我去看看吧。看需不需要补新的进去。”
“啊？”
露月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道：“好、好的，小姐。”
“哪一日去看呢？”她忙问。
“再过几天吧，等我把二叔交给我的事情完成了再说。”
“好。”
她回答得有点恍惚，手上只是惯性地做着事情，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等她回过神，英茀春藜都已出了院子了。
她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跑回了后罩房自己的屋子里，没想到刚进门，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拉住了。
她一个趔趄，没回过神就被人拖到门边。
“月丫头走这么着急干嘛？”
原来是她娘，在英茀母亲孟楚华身边服侍的掌事妈妈——李妈妈。
李妈妈今日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衫子，握着个钱袋子，笑呵呵地说：“今日收获不错，我买了猪肘子，你今晚回家来吃饭吧，你哥哥也回来的。”
听见她说哥哥，露月气不打一处来，她警惕地开门查看无人后，一把夺过钱袋子，塞进李妈妈的怀里藏好。
“你低调些！仔细别人看见！”
李妈妈不情不愿地将钱袋子收起来。
“你和哥哥今晚一起吃吧，我有事就不回来了。”
“什么？”李妈妈的声音顿时升高不少，她怀疑地看向露月，“你不会是不想见你哥哥吧？”
“不是，我真的有事。”露月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看着手中的金钗。
李妈妈见她心不在焉，就抢了露月的簪子，细细把玩，说道：“哟，三小姐又赏你这么好的簪子呢？看起来值不少钱啊。”
露月伸手去夺，却被李妈妈藏在了自己肥胖的身体后。
李妈妈嘲讽道：“我看你并不是有事吧，是害怕你哥哥抢了你的金簪子？”
露月被她娘的话气个半死，怒道：“娘你说话好没良心，我如果怕抢，上个月还会帮你和哥哥还赌债？给你们还债后我已经没钱了，现在就这个钗子还值点钱，你也要拿走吗？”
李妈妈冷笑说：“月丫头你可别在我面前哭穷，谁不知道你在三小姐面前得脸，领赏赐无数？你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推荐，你会有机会服侍三小姐？现在让你帮帮你哥哥都开始摆架子了？”
“更何况，你的那些钱也不全是我们用了，你自己还不是买了不少衣服首饰？这院中的丫头们谁能像你一样，穿得像半个主子？”
“娘你！”露月瞪着李妈妈半天说不出话，她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你根本不懂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把将李妈妈推开，扯过金钗，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抹起眼泪来。
李妈妈这才察觉事态严重，忙蹲下身。
“发生什么事了？”
“你上回掉包血竭的事被发现了？”她设想了最糟糕的情况，又忙摇头，“不可能啊，三小姐发现了怎么还会赏你金钗？”
露月一面抽泣一面低声道：“虽然现在不知道，可离知道也不远了！”
“因为大夫人前几天犯病，小姐说过几天忙完就要开药库查看血竭的存量，到时候那些劣质血竭一定会被小姐看出来。”
李妈妈听得如五雷轰顶，她腿一软也坐下来，嘴里一个劲地念叨：“这可怎么办是好！”
露月看着这个担不了一点事的母亲，心中更绝望了。
“要不我们去找二夫人，毕竟我们给她传了那么多三小姐的消息……”
“可别！”露月忙打断她，“二夫人那么精明，一旦让她知道我们阳奉阴违连药库里的药都敢掉包，她以后还敢用我们？到时候你和哥哥那些赌债可怎么还？”
“那可怎么办啊闺女！”李妈妈满面愁容，刷的一下泪水就落了下来。
露月低头思忖片刻，忽然猛地抬头。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露月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精光来。
她拿着修缮西院的账本，喃喃地道，“大家都说修缮院落是最花钱的，最花钱的……”
她猛地握紧账本，右手将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娘这回你可一定要听我的，要不然我们一家人都得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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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时节，春停书肆外的那棵大榕树的枝叶格外繁茂，仿佛将整个书肆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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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都遮盖起来，让人在夏日余热中感觉到一丝舒畅的凉意。
“砰砰砰。”
柳看风刚刚起床，就听见拍门声，他胡乱地捋了捋衣服，将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发髻，用一支杏花木做的簪子攒好，趿拉着一双鞋子就往门口去。
他扒拉了门缝往外一望，心中大惊，不好！
顾不上松松垮垮快要掉下的鞋子，他拔腿就跑，把打扫院子的书瑾撞得退了几大步。
书瑾鼓着腮帮子，撑着扫帚杆怒道：“掌柜的你做什么！大清早的见鬼了吗！”
柳看风连忙捂住书瑾的嘴，压低声音道：“书瑾你小声点！”
“不是见鬼，是见到阎王了！活阎王！”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清泉般轻柔婉转的女声在外面响起，“柳掌柜，你在吗柳掌柜？”
书瑾奇怪地看向自家主人：“不就是王姑娘嘛，哪里来的活阎王？你欠她钱了？”
柳看风急得直摆手。
“小祖宗你小点儿声！”
说罢他瞪着书瑾威胁不准开门，然后从屋里拿出一本佛经，朝门口努努嘴，小声道：“她肯定是来拿这个的，你将门开个缝儿递给她就行，千万别放她进来。”
“如果她问起我，你就说我今天去城外寺庙烧香了，今日不回来了。”
“不不不，”他又慌忙摆手，“明日、后日都不回来，你给她说我最近礼佛，要在寺庙清修一个月，让她先别来找我了。”
书瑾接过佛经，信将疑地走到门口，刚将门开了个缝隙，一双粗糙的大手就推开了大门。
完了！
暗中观察的柳看风一看不妙，赶紧撒腿就跑。
“张烈，抓住他！”
英茀的声音一把将他从安逸美梦中提溜出来。
“哈哈，是英茀啊。”
柳看风拍拍手，尴尬地抢过书瑾的扫把假装扫地。
“这扫把原来在这里，真是好难找啊。”
又看了眼人高马大的张烈，谄媚地道：“大哥你长得可真高啊，吃啥长这么高的啊？”
他鬼扯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英茀扑哧一声笑出来。
柳看风立刻抱紧扫把，指着英茀道：“你可笑了哟，这下可不准找我要钱咯。”
“我不是找你要钱的。”
听到不是要钱，柳看风松了一口气，立刻把扫把塞给书瑾。
“那你只是来拿它的？只不过一本书而已，你派个小厮来拿不就行了。”
他将佛经塞给英茀，催促道：“今日小店还没营业，王姑娘你拿了书就先回去吧！”
说完话就要把人往外请，但英茀却不理他，径直走到院中小亭里的石凳上坐下。
“我今天可不单单是来拿佛经的。”
话语刚出，柳看风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英茀。
“英茀大姐，再宽限几天成不？你相信我，只要这批书卖出去，我指定有钱还你。”
英茀也被他逗乐了，看来这位被她催租催得已经神经错乱了。
“你杏霞先生在科举界的威名，哪个学子不知道？我怎会不信你？我今天来，真不是让你还钱的。”
“那你是？”
柳看风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信是因为英茀的眼睛里确实没有收账的欲望，不信则是因为，她带这么大个子的随从来破门，谁会信她不是来要账的啊！
“我想请你帮我联系下你出书的书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