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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慧心已断痴郎说梦

作者:芭蕉窗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算了,她将盒子放好,现在找这个人也是不好寻踪的,现下紧要的是把婚退了。她可不能再嫁入徐家了。


    随后,她去了一趟松鹤院,一进门就看到祖母张氏端坐高堂,喝着一杯养神茶,旁边站着她的二婶郑玉桂。直到她一进门,两人的目光就在她的身上逡巡。


    “茀姐儿来了。”


    郑玉桂热情地迎上来,将她按到座位上。


    张氏依然摆着一副高傲的表情,瞟了一眼英茀的旧衣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你这身儿衣服都这样旧了,就别穿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不是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么?怎么不拿来穿?是嫌祖母眼光不行?”


    英茀忙摇头,“祖母眼光很好,只是我这几天事情多,忘记了还有件新衣。”


    张氏面上悻悻的,又道:“过几日忠勤伯夫人的首演,你随我去吧,正好也在伯府上见见徐二郎,他这回秋闱成绩不错,你和他多说说话,让他没事来我们府上坐坐。没的都要结亲了却还这么生分的道理。”


    她这位祖母拐弯抹角半天,总算是抛出自己的目的了。


    就是看徐家一直不提婚约之事,如今徐燕生又在秋闱崭露头角,而她却年龄渐大快成老姑娘了,怕以后徐家反悔,当年许诺的高额聘礼泡了汤呢。


    “是,祖母的教诲英茀铭记在心。”


    她低眉顺眼地答应着,心中却不由地一乐,忠勤伯府,那就让一切从这里开始吧。


    从松鹤院回来,夜已深了。


    英茀坐在窗边,七月下旬的风微微有了凉意,她拢了拢衣衫,却并不觉得冷,只是莫名地想起了今日遇到的事情。


    她现在算改变了历史吗?救了萧北亭与三七,也救了傅绥?


    想起傅绥,她忽然想到他的腿,她出神地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嘴中呢喃:“不知道他醒了没?腿还会断吗?”


    “小姐你在说什么?”是春藜的声音。


    英茀回过神,看到捧着本三字经的春藜,笑着招呼她过来:“没什么,你是有什么字不认识吗?”


    春藜乖巧地点点头,她比英茀矮小半个头,凑近英茀时就像只毛绒绒的小猫。


    英茀看着她指着的字道:“是惰。教不严,师之惰。”


    “是什么意思呀?”春藜好奇地问。


    英茀点了春藜的鼻子,宠溺地笑。


    “就是说,如果没有严格教育你这个学生,导致你没学好,就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懒惰了。”


    “啊?”春藜恍然大悟,“原来学生学不好,老师也有责任呀?”


    春藜又开始咿咿呀呀地读起来,但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一样,一时念着自己不懂的,就把脑袋晃一晃,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活泼可爱。


    “春藜。”英茀脱口而出。


    “怎么啦小姐?”春藜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英茀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没事,看着你读书很好。”


    春藜不懂英茀的举动,她只是觉得,小姐的话肯定有深意,她不懂也没关系,她喜欢小姐,所以她也喜欢小姐说的话。


    夜晚的宁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英茀正在给春藜的做注解,听到声响,便将笔搁在了笔架上。


    “小姐,大夫人来了。”是雨儿的声音。


    紧接着屋外传来一阵疾跑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尖锐的叫声:“茵茵,茵茵!”


    英茀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她甚至来不及整理衣裙便双手撑着矮几爬下了榻,急匆匆地朝门口跑去。


    刚踏出门,便被人撞了个满怀。


    她低着头,正对上母亲那双如水般清澈润泽的眸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芒。


    母亲紧紧地抱着她,别过头,怒气冲冲地指着一旁的李妈妈嚷:“阿娘,李妈妈不让姌姌来找阿娘,可我肚子饿了,我想吃桂花糕了!”


    “媖媖刚才走得快,我都差点追不上了。”她指着一旁的雨儿,埋怨道。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嘴角的笑变得有些苦。


    原来叫的并不是茵茵,而是媖媖啊。


    她轻轻地拍母亲的背,温柔地说:“姌姌乖,阿娘明天就给你带桂花糕回来。现在,姌姌先和阿娘一起进屋里,等春藜姐姐给你做点藕粉羹垫垫肚子好不好?”


    英茀的母亲孟楚华,看着英茀的眼睛,郑重地点头。她这才安静下来,嘴角泛起微笑,像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依偎在娘亲的怀抱中。


    英茀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没有娘了——她的娘,早在多年前便已经痴傻,心智犹如稚童,那个曾经温柔地呵护她,将她像小鹌鹑一样护在羽翼之下的娘,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


    这日的忠勤伯府,装点得富丽堂皇。朱红大门上的鎏金铜钉,像一团锦绣上捧出的两个金蟾,向往来的宾客展现伯府的华贵。


    英茀随祖母张氏和二叔王承甫、二婶郑玉桂一起步入庭院中,只见院中张灯结彩,各色琉璃灯盏将整个府邸照得煜煜生辉。果然,忠勤伯府小姐的及笄礼,就算放之整个京城,也能数一数二。


    英茀跟在祖母身后,缓步走进正厅。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那不是王家三小姐么?”一个簪着芙蓉花簪的小姐用手帕轻轻掩口,看向英茀的眼神带着几分讥诮。


    “嘘,你小声点。”


    身旁穿紫藤色对襟袄的小姐拉拉她的袖子,“听说她那个未婚夫徐家二郎高中了,当心以后她找你麻烦。”


    “哼。”芙蓉花小姐不以为然,“怕什么?谁不知道她父亲祖父死了后就家道中落,徐家估计早就想退婚了。要说她也真是厚脸皮,拖了这么多年,就死磕徐二郎这个金龟婿。”


    “我要是她,早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了。”芙蓉花小姐还补了一句。


    英茀侧目看了一眼祖母张氏,却发现张氏的脸色比她还淡定,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闲言碎语,而一旁的二叔,则早与熟识的官员交谈起来,对周遭置若罔闻。


    她忽然有点想笑。


    在这个地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正厅内,丝竹缓缓响起来,散入了天际。她挺直了脊背,唇角的笑意变得深了。


    既然无人为她撑腰,她就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


    忠勤伯府中的水榭建在一片荷池边,临水而看,飞檐翘角,青灰砖瓦,绰约风姿。


    再看水中,残荷与湖水相印成趣,栏杆上雕刻的莲花与池中游鱼交相呼应。


    “二公子画技果然一流!”


    “可不是嘛?你看这荷花,栩栩如生,连水中的锦鲤都游过来了呢!”


    夸赞声不绝于耳,英茀循声望去,果然见到徐燕生正倚在池边的水榭中的朱红栏杆上作画。


    他执笔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此时眉目专注于画笔之下,更显出几分气度。


    张氏碰了碰英茀的手肘,朝水榭处努嘴道:“那晚我与你说的可还记得?趁着今日遇上,正好和他提一提你们的婚事。”


    英茀低声应是,却在心中冷笑道,她祖母的心思,她怎会不知?不过是盼着她能早日嫁入徐家,王家也好早日拿到当年徐家应允的那笔丰厚的聘礼。祖母心尖尖上的那位堂兄,可还等着这笔钱去给相看好的女家下聘呢。


    张氏和郑玉桂很满意她的乖巧,婆媳俩便携着手往远处的花园与众贵妇们说笑去了。


    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徐燕生画完,滔天的赞美声和热闹人群也散去了。徐燕生去内阁换了一身月白袍子出来,更显得他春风得意。


    这就是她那个众人艳羡,刚高名中举,又儒雅俊朗的未婚夫,更是那个亲自驱车将她赶下山崖、令她跌落深潭溺水而亡的夫君。


    “英妹妹,你也来了?”英茀没料到,是徐燕生先行打招呼。


    英茀点头向他回了礼,随他去了水榭内,微风从湖面飘来,将水榭的珠帘吹得声响。


    “恭喜。”英茀出言第一句是句喜气的话,“我才得知二公子高中的消息,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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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燕生轻轻摆手,对于英茀的话,他好像很受用。


    “也不算高中,只能说运气不错。”话虽如此,他嘴角依然扬起了微笑的弧度。


    他定定地看着英茀的脸,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英茀。


    “这个早就买好了,一直说给你,但母亲总拘我在家准备秋闱,没有时间,这次终于见到你,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品色极佳的羊脂白玉镯子,色泽莹润,清亮剔透。


    英茀看着那镯子,却不伸手去接。


    徐燕生皱眉问:“你不喜欢吗?”


    英茀摇头,她抬眸看向这个前世今生都看不懂的男人,说话的声音柔和也镇定。


    “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你害怕别人议论?”


    她依然摇头,“我不想等了,二公子,我想退婚了。”


    徐燕生握住锦盒的手微微一怔,锦盒差点掉落。


    “为什么?”他看向英茀,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在怪今年上元节,我母亲拒绝你家的提议吗?”


    “可我母亲也是为了你我好,你想想,现在我中了举人,在家中也更有话语权了,你再嫁过来,生活也会更好。”


    英茀望着池中自由游动的锦鲤,觉得他说得荒唐可笑。哪有什么好与不好,按照前世,只要嫁入徐家,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二公子,”她望向徐燕生的目光十分坚定,“我没有怪谁,我只觉得,我们这个婚约,其实并非你家所愿,不过情势所逼,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放过彼此呢?你会有更好的姻缘,我也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你想走的路?”


    徐燕生揣回锦盒,一把抓住英茀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自幼定亲,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我俩的事?当年你我祖父在墨池边的一诺千金,如今竟被你说成非我家所愿?”


    “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不过就是为了能在家族中说上话,我想堂堂正正地迎你过门,难道这也叫我不放过你?你知道吗?我每次在深夜苦读,坚持不下去时,总能想到你以后可以陪我坐在池边,看莲花开落……”


    “够了!”英茀奋力想要挣脱徐燕生,却发现他的力气奇大,她怎么用力都是徒劳,便放弃了。


    她看向他,一步也不退让。


    “你我早该知道这婚约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堂堂正正?”她冷笑,“我们本来就有婚约,你何须为了堂堂正正去考功名?去争家族地位?”


    英茀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地将徐燕生想要隐藏的事实揭露出来。


    “我已经十九岁了,人人都在嘲笑我是个老姑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家又在做什么?你们都在庆贺你蟾宫折桂!秋闱过了有春试,春试过了还有上任,你家的借口还可以有很多,你真的认为你的婚事自己能做得了主?”


    她嘴角的笑意更甚,她定定地看向徐燕生:“想必刘家小姐你去见过了吧?她好看吗?”


    徐燕生被她的话噎住,愣在当场,他看向她,眼中满是错愕。


    感觉到徐燕生的手脱力,英茀赶紧抽手,又退了两步。


    “徐二哥。”


    听到久违的称呼,他怔怔地望向她。


    英茀指着池中残荷,“人人都说你画的荷花是一绝,但我却知道,留恋过去的繁华其实伤身更伤心,二哥哥你看,荷花早就枯萎了。”


    她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徐燕生苍凉的声音响起,他不再像一开始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徐二郎。


    “英茀,你退婚是因为有心仪之人了吗?”他的声音暗哑低沉。


    英茀没有回答,提步要走。


    “不管你信不信,自十二岁后,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我不管你有没有心仪之人,我徐燕生不会退婚。”


    “好。”英茀转身,她立在池边,珠帘打在她的身上,发出叮的声响。


    “那徐二哥,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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