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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花白月下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纯白色的系统空间里,灼灼恢复了三岁的身形,呆呆的坐在地上,说:“我死了。”


    猫猫头围着灼灼转了一圈儿,紧张地问:[宝宝,哪里不舒服吗?]


    9972没想到小火会漏电,没能及时开启屏蔽,它好担心灼灼被电出心理阴影。


    灼灼摇摇头,没等9972松口气,她的眼中就氤氲出泪水,“我秦烬爸爸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


    那肯定是会的。


    9972没敢回答,哄着说:[宝宝,等你完成任务,就可以去看秦烬爸爸。]


    根据9972培训时学到的知识分析,灼灼这次的死亡是任务完成后被小世界意识排斥的结果,也不知道等她们能回去的时候,小世界演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快去做任务吧。”灼灼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猫猫头。虽然年纪小,她快要习惯和家人死别了。


    9972心都要碎了,小声说:[宝宝,在进行下一个任务之前,我要把你在上个世界的记忆封存起来,免得影响你做任务。不过等你完成所有任务,我会把记忆都纹丝不动地还给你的。]


    其实别的任务者并不会被要求封存记忆,只是大多数任务者未免记忆太繁杂影响思维,会选择封存、删除记忆,或者情感淡化处理等。但灼灼太小了,大脑发育不完全,根本承受不住太多记忆。


    怕会给灼灼的大脑造成损伤,9972只能哄着她封存记忆。


    好在灼灼根本不懂封存记忆是什么,她信任9972,就同意了它的话。


    9972心疼又欣慰,把灼灼的记忆封存后,正准备挑选世界,顿了一下后它把操作面板投影到空中,温柔地说:[宝宝你看,每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世界,你自己选一个好不好?]


    灼灼正茫然地摸着湿漉漉的脸蛋儿,听到9972的话她眨眨眼,新奇地看着像是星空一样的投影。她懵懂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颗星星,那颗星星就光芒大涨,并在旁边显出一段字。


    这段字是对世界背景的简单介绍,灼灼看不懂,但她很喜欢这种超强的互动性,咯咯笑着点来点去。最后灼灼手酸了,无意间碰到了一颗星星,她惊讶了一下,对星星说:“你撞到我的手指了。”


    9972满眼慈爱,轻柔地说:[那我们就选这颗星星好不好?]


    “好呀。”


    征平二十年,皇四子凤槃生奉皇命前往东陵县治水,他斩贪官惩恶霸,开仓放粮施粥,百姓信服。随后官民同心奋力共战,历时七个月终于战胜恶水,使浊江改道南塘,并兴修水利和灌溉渠,惠及两岸百姓。


    今日是凤槃生回京的日子,一路百姓夹道欢送,盛况堪比天子亲临。凤槃生一身绯红长袍,在黑色高头大马上一骑当先,率领数十骑在官道上快速行过,宛如乌云压境。


    两个时辰后,在经过一座高山时,沈行云憋不住话,“四少爷,四年前,您就是在这里被二三五六这四位少爷派出的死士追杀,跌落悬崖。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您没了,但三个月后,您风尘仆仆出现在京城,惊呆了一众人的眼睛。”


    他风流的双眼绽出精光,语气暗含兴奋,“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在此截杀——”


    话音未落,沈行云猛地拉紧缰绳,极速奔跑的马儿发出嘶鸣人立而起,后面的三十多骑也在一息之内停下,静静地等着主子的吩咐。


    沈行云看了看凤槃生,打马上前,对山脚下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女孩儿说:“小孩儿,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这里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并很可能有野兽出没,成年人尚且不敢孤身前来,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出现在路边就显得很诡异。民间常有志怪故事,山野妖精化身为美貌女*子吸食来往行人的精气。


    眼前这个小东西,莫非是还没断奶就出来害人了?别的妖精给人当媳妇儿骗精气,她给人当闺女骗糖葫芦吃?


    沈行云一紧张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搭在马侧的长弓上,准备先射一箭,就见那小孩儿抬头向他们看过来。


    白嫩的小脸上糊了一块块泥巴,脏兮兮的像小花猫儿,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满是纯真无邪。


    这一瞬间,沈行云的想法立变,这哪是小妖精,这是天上神仙座旁的小仙童吧。


    被当作小妖精,又被当作小仙童的灼灼,在9972的指引下,好奇地看向路上的一群骑马的男人,把三十多个人看过一遍后,视线停在绯红衣袍的凤槃生身上,奶声奶气地说:“爹爹!”


    众人:“……”


    沈行云差点以为小女孩儿下一句是“我要吃糖葫芦”,他稀奇地看看灼灼,看看凤槃生,语气八卦,“四少爷,她叫你爹。”


    凤槃生一直垂着眸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懒散劲儿,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看向谁时,就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阴鸷危险。


    沈行云被看了一眼,立刻举手投降,驱马往旁边走两步离凤槃生远点。


    灼灼被盯着,本能打了个哆嗦,嘟嘟囔囔地说:“爹爹,我饿,我冷。”


    她双手撑地,撅着屁股站起来,从阴凉处走到太阳底下。见凤槃生还不说话,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拢在嘴巴两边,超大声喊:“爹爹!你听见了吗——”


    凤槃生往灼灼身后的草丛瞥了一眼,顾远会意,做了个手势,下一秒,黑色骑兵拉弓搭箭,在灼灼好奇的眼神中放箭。一轮完毕,一人深的草丛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沈行云疑惑嘀咕,“哎?不是埋伏在这里吗?那在哪里?”他打量着四周能藏人的地方,刚想跟凤槃生顾远对个眼神,就听到一道呜呜嗷嗷的怪声。他立刻崩起神经看去,看到刚才仿佛吓傻了的小女孩儿仰着脸嚎啕大哭。


    小女孩儿哭得可惨,沈行云有些于心不忍,同时也怀着试探的心思,下马后缓缓走过去,“小孩儿,你哭什么?”忽然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传来,他停下来,视线落在草丛里。


    同时,沈行云听到小女孩儿断断续续地说:“娘亲,在睡、觉,你们、打她呜呜呜……”


    沈行云瞳孔一缩,快步走到草丛边扒开,看到里面躺着一个枯瘦的年轻女子。只是女子明显早已死去,身上插着五六支箭,都没怎么出血。大热天的,尸体上爬满虫蚁,已经开始散出腐臭味。


    顾远也带人下马来查看,排除了周围有埋伏的可能。


    期间沈行云一直挡在灼灼面前,不敢让她看到女子的惨状,同时焦头烂额地试图哄着她别哭了。


    其实灼灼嚎几声就没力气了,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小奶音可怜,脸上的泥巴被泪水冲刷出两道印子,看得人起恻隐之心。


    最后,实在哄不好人的沈行云胆大包天地冲凤槃生说:“四少爷,您下来看看吧,这孩子叫您爹呢。”


    沈行云本是打趣,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跑到马边取下水囊,把手帕弄湿,然后回到灼灼身边,一点一点地把灼灼的花猫脸擦干净。等看到灼灼的脸,沈行云没忍住怪叫一声。


    其他人都被吸引着看过去,看到灼灼的脸后,纷纷都震惊了。没别的原因,这小女孩儿跟凤槃生长得太像了,说没有血缘关系都没人信。


    一直稳坐马背的凤槃生终于下马了,他身材高大,气质阴沉危险,在烈日下裹着红袍,但身体里依旧仿佛在散发着寒意。凤槃生看了眼草丛中的女子,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哭唧唧的小女孩儿,声音冷沉,“你娘是谁?”


    不等灼灼回答,凤槃生又问,“你爹是谁?”


    这个问题,灼灼知道。她抹了把脸蛋儿,即使还有些呼吸不畅,但已经乖巧站好,双手背在身后,大声背诵,“我爹叫四公子,我娘叫吴静秋,四年前初秋,我娘捡到我爹,看他长得俊,就偷偷睡了他!”


    众人:“……”


    沈行云赶紧“咳咳咳”打断灼灼的话,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和凤槃生杀人般的眼神,只好干笑两声,对灼灼说:“你继续,继续。”


    灼灼皱着鼻子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怎么从中间接着背,于是她从头开始背,“……我娘说东陵治水的是四公子,叫我来认爹,我娘太累了,要睡觉,睡好长好长的觉,等我长大了才睡醒。”


    背诵完毕,灼灼仰头问凤槃生,“你是我爹吗?”


    本来灼灼是很确信的,但凤槃生一直不给反应,她就迷茫了。


    凤槃生盯着灼灼看了会儿,他四年前遇袭时确实昏迷过一段时间,等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外面下着大雨。因为没有发现别人的痕迹,他以为是自己的求生本能找到山洞躲起来,但如果是有人趁他昏迷对他不轨……


    凤槃生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


    沈行云佩服死灼灼的娘了,看见野男人好看就偷偷留种什么的,不过她把灼灼托付给凤槃生真的不是个好选择。毕竟灼灼的存在相当于他受辱的一个污点,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吧?


    “四少爷,昏迷了都能留个孩子,您真强。”沈行云顶着凤槃生的死亡视线说出这句话,试图让凤槃生对这件事有个好印象,毕竟冒犯皇子的是灼灼的娘,灼灼是无辜的。


    这么小的孩子,但凡有一个可靠的大人,灼灼的娘都不会让她在这里等凤槃生。如果凤槃生不管灼灼,她一个人在这都活不过今天晚上。


    灼灼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凤槃生说话,没忍住揉了揉肚子,在脑海里对9972说,“爹爹一直不说话,他变成哑巴了吗?”


    9972也很不满,这个凤槃生,平白多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还不赶紧偷着乐,在这冷着脸吓谁呢。它正要让灼灼耐心等一会儿,忽然监测到她的身体数据危险,下一秒,灼灼眼睛一闭,一头往地上栽去。


    沈行云正绞尽脑汁劝凤槃生带走灼灼,忽然发现她摔倒,赶紧把人拎起来,这才发现刚才还活力四射的小女孩儿,现在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看着很是虚弱的样子。


    联想到突然得病死去的灼灼娘,沈行云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瘟疫吧?显然凤槃生也有同样的猜测,立刻让白术过来给灼灼把脉。


    白术正在验尸,净手后过来一看,说:“饿晕过去了。”


    沈行云松了口气,赶紧给灼灼喂了两口水,然后把干粮泡开,给她喂了一小碗。


    也许是饿狠了,也许是小女孩儿本来就乖,在这期间她一直乖乖地吞咽,让沈行云体验到了投喂的快乐。不过他知道久饿的人不能暴饮暴食,所以即使昏迷中的灼灼还在张着嘴要,他也没继续喂。


    天太热,抱一会儿就出汗。沈行云把外袍铺在地上,把灼灼放在上面,然后大着胆子问凤槃生,“四少爷,您是怎么想的?这个孩子?”


    凤槃生轻笑,“你倒是喜欢她喜欢得很。”


    第32章


    沈行云拿不准凤槃生什么意思,谨慎地说:“稚童可爱,属下自然喜欢。”


    说完就懊悔不已,想起来凤槃生幼年在敌国为质,受尽欺辱苦楚,数次险些丧命。沈行云对自家主子兼朋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凤槃生在孩童时期过得艰难,怎么会乐意看到别的小孩儿凭借年龄获得优待。


    眼见着凤槃生看灼灼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沈行云心中叫苦不迭,正要说些什么来补救,就看到灼灼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灼灼还惦记着认爹的任务没完成,迷茫的眼神落在凤槃生身上后顿时一亮,她双手撑地站起来,哼哧哼哧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爹爹,你蹲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行云觉得稀奇,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女孩儿既不怕他们这群凶神恶煞的陌生人,也不怕凤槃生的阴森冷脸,真可爱。


    凤槃生自然不会配合,冷冷地看小女孩儿一眼,话都懒得说。


    9972气得想揍人,什么不懂尊老爱幼的臭男人!


    灼灼倒是不气馁,低头在怀里扒来扒去,拽出来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爹爹你看,你的玉佩!”


    凤槃生无动于衷,但沈行云很给面子,蹲下来凑过去一看,惊了,“还真是。四少爷,这是您四年前遇袭时丢的玉佩,之后我们的联络信物都换了一套新的。”


    他们当时担心被敌人捡去,以防万一把整个体系内的联络方式都换了,没想到这玉佩只是被一个女子拿走了。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将信将疑,觉得这小女孩儿或许只是和凤槃生长得像,现在就有九分确信他们是父女关系了,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局。


    “不能给你哦,这是我娘给我的。”灼灼软乎乎地跟沈行云说,然后把玉佩重新藏在衣服里,又仰头望着凤槃生,忽然笑了一下,大声说:“我娘说,爹爹屁屁上有个黑痣!”


    众人:“……”


    9972嘿嘿直笑,系统无所不知,哼。


    凤槃生阴测测的目光落在灼灼身上,看样子很想把她的嘴缝上。灼灼咯咯笑了起来,转身钻进沈行云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叔叔救我。”


    于是,凤槃生的目光也落到了沈行云身上。沈行云顿时寒毛直竖,僵硬地蹲在那里,胳膊无措的架着,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不过,看这反应,是真的有黑痣了。


    最后,是前去调查两人身份的侍卫回来,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在侍卫禀报之前,凤槃生看了沈行云一眼,沈行云心领神会,抱着灼灼走到远处,直到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他把小女孩儿放在地上,温柔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灼灼。”灼灼还蹲在地上,把名字写了出来。歪歪扭扭的,勉强能认出来是什么字。


    “灼灼,你之前住在哪?”


    9972来了精神,知道沈行云这是在确认灼灼和吴静秋跟敌人有没有关系。可以说,之后灼灼过什么日子,就看这几句话了。9972盯着沈行云,随时准备教给灼灼正确答案。


    灼灼望了望森林草木,想要找到她待了一个月的小木屋,可惜什么都看不见,只好随意往上面一指,说:“住在山上,房子里。”


    在这个世界,9972给吴静秋的身份是孤女猎户,生下灼灼后,母女俩在山上相依为命,直到前两日吴静秋被老虎伤到,自知活不下去的她才想把灼灼托付给凤槃生。


    至于吴静秋怎么知道凤槃生的身份,就不用解释了,他们自己会脑补。毕竟为了治水和收买人心,凤槃生这几个月到处奔波,见过他的人可太多了。


    沈行云又问她是和谁一起住的,她每天做什么,她娘每天做什么。还问灼灼每天吃什么,玩什么,在哪玩儿,和谁一起睡等等,事无巨细。


    9972又紧张又得意,幸好它知道凤槃生等人多疑,提前让灼灼跟吴静秋以编造的身份生活了一个月。而幼童记性不好,一个月前的事记不住或者记错了,都是正常的。这样一来,灼灼这里就不会出现任何破绽。


    果然,在灼灼断断续续回答完后,沈行云把她交给顾远,然后和凤槃生比对信息去了。


    灼灼看了看面容冷硬的顾远,转身跑去摘花,摘了几朵后又偷瞄了顾远几眼,像小猫儿一样蹑手蹑脚地往吴静秋的尸体那边走去。然而没走几步,就被看出意图的顾远给拦下了。


    高大的身形往那一站,就很有压迫感。灼灼抱紧花花后退几步,既不跟顾远说话,也不跟他对视,就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自己玩儿。


    等沈行云和凤槃生禀报完毕,确认了母女俩的身份清白和真实性,对灼灼的好感就更真实了几分,看到小女孩儿气鼓鼓的背影,他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和顾远玩儿?”


    灼灼说:“我不喜欢他,他让人打我娘。”


    虽然顾远只是做了个手势,但灼灼依旧是注意到了,还清楚的知道这个手势带来的后果。


    沈行云觉得这小孩儿挺聪明,正想为顾远说两句好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含着恶意的声音,“是本王下令打你娘。”


    灼灼抬头,看到凤槃生踱步过来,冲着她勾了勾嘴角,说:“你可是要为她报仇。”沈行云预感到不妙,只是不等他阻止,凤槃生就漫不经心地说:“你娘已经死了。”


    事实上吴静秋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死了,但凤槃生这样说,就好像是他们那一轮箭把她弄死了一样。明明凤槃生知晓灼灼大约是他的血脉,却偏偏要逼她和他反目成仇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9972暗骂了一句变态,想不出来灼灼该怎么应对,正要让她装作没听懂,就听灼灼小声问,“本王是谁啊?”


    沈行云嘴角可疑地抽了下,也小声解释,“‘本王’就是‘我’的意思。”


    灼灼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终于听懂凤槃生的话,她猛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跑向吴静秋尸体处。这次顾远没有拦她,她顺利跑了过去。


    方才为了方便验尸,白术把吴静秋身上的箭矢都拔了出来,就连虫蚁也清理了一番。现在打眼一看,尸身并不吓人,像是沉沉睡去了。


    所以灼灼看了一会儿吴静秋,就奇怪地看了看侍卫们,又看了看顾远,最后看向凤槃生,稚声说:“你们没打到我娘,笨笨。”


    沈行云松了口气,他真怕灼灼发现不对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凤槃生。但显然现在找茬的是凤槃生,所以他又着重提醒,“小孩儿,你娘死了,没看出来吗?”


    沈行云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很想说主子您别折腾了,不想养闺女就给我,我想养!


    灼灼更奇怪了,不明白凤槃生怎么那么在意死不死的,她说:“死了就死了,我娘说,她在这里睡觉,过几年就活了呀。爹爹,你很怕死吗?”


    众人:“……”


    可以说,有几个人不怕死?


    至于过几年就活,大家都当灼灼是被吴静秋哄了,不知道死亡的真正含义。唉,怪可怜的。


    灼灼的问话很像挑衅,沈行云担心凤槃生会发难,但凤槃生好像忽然失去了兴趣,不再刁难灼灼,转身向他的黑马走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准备上马赶路,只留下几个人掩埋吴静秋的尸体。


    灼灼真的被凤槃生弄得一头雾水,他老是不说话,做事也奇奇怪怪的总是很突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叫住凤槃生,“爹爹,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刚才没听见吗?我问你怕不怕死呀。”


    这话是单纯的疑问,但换个人来说都欠揍得很,说不定会立马被侍卫拿下,只是灼灼的小奶音说出来,就显得很可爱。


    可爱不影响众人佩服灼灼的胆量,这简直是骑在老虎脸上拔老虎须。沈行云想赶紧捂着灼灼的嘴带她上马,凤槃生已经转身看了过来,他眸中闪过寒芒,慢条斯理地说:“本王怕死。”


    “但本王不会死。”


    其他人都慑于威势不敢说话,周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虫鸟鸣声,显得灼灼奶呼呼的声音很是掷地有声,“怕死也没事哦,爹爹,你死了,我会等你活过来的,跟等娘一样!”


    凤槃生:“……”傻子,等一百年死人也不会活过来。


    毒舌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儿又咽下去,凤槃生忽然就觉得,跟个三岁小孩儿计较的自己很没意思。


    但灼灼又想起来他说的后半句了,登时瞪大了眼睛,跑到凤槃生身前拽住他的袖子,“爹爹,什么是不会死?你能长生不死吗?你是神仙吗?”


    凤槃生懒得回答这种弱智问题,他抬抬胳膊把袖子抽出来,正要上马,又被灼灼抓住了袖子,他冷冷看过去,对上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儿。


    灼灼委屈巴巴地说:“爹爹,你要走了?你不带我吗?”


    凤槃生脸色变幻,一会儿想把小东西弄晕过去,一会儿想把她丢下不管,最后往旁边一指,“让他带你。”


    沈行云立刻走过来要把灼灼抱走,和蔼地笑着,“来灼灼,属下带你骑大马。”


    灼灼看了看沈行云,着急又认真地对凤槃生说:“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我爹,你是我爹,应该你带我。”


    沈行云动作一僵,理是这么个理,但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有几个爹真的会亲自带孩子骑马?只是灼灼这话一出来,沈行云也不敢擅自带她了。


    僵持间,空气都静默了两秒,灼灼真以为自己弄错爹了,松开了凤槃生的袖子,看向沈行云,迟疑地说:“爹爹?”


    沈行云:“……”别叫了祖宗。


    灼灼读不懂气氛,又天真地说:“我娘说,我爹是最好看的,你怎么没有这个凶巴巴的人好看呀?”


    沈行云:“……”确实,你爹最好看,我不好看我不是你爹。


    凤槃生额头青筋一跳,单手把灼灼拎了起来,随后马镫都没踩直接飞身上马,正考虑着怎么安置手里的小东西,就对上她亮晶晶的大眼睛。


    灼灼鼓掌欢呼,“爹爹好厉害!爹爹会飞!”


    凤槃生:“闭嘴。”


    “哦。”


    见灼灼不吭声了,凤槃生动了动胳膊,想把人单手抱住,觉得不对劲儿,又准备把人夹在腋下,还是不行,最后把小孩儿放在身前骑在马上。但是马刚跑起来,小孩儿哼哼唧唧地说:“爹爹,腿疼。”


    “忍着。”


    “忍不了,呜呜呜呜……”


    第33章


    凤槃生被灼灼呜呜得心烦,又单手把灼灼拎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干脆就伸着胳膊让她悬空在身侧。


    灼灼第一次体验飞一般的感觉,还以为凤槃生在跟她玩儿,兴奋地一会儿嗷嗷叫唤,一会儿嘎嘎大笑。凤槃生看不得灼灼这么开心,猛地抬了抬胳膊,灼灼果然没声儿了。


    策马在后的沈行云看到都忍不住有点心疼,觉得凤槃生过分了,好好地干嘛折腾孩子啊,真吓坏了怎么办。他正要进言,就听到灼灼活力四射的欢呼声,“爹爹!再来一次!!!”


    凤槃生胳膊一僵,继续吓她也不是,不吓也不是。


    好在灼灼没有继续缠着要“再来一次”,她扑腾着四肢,扭了扭小身子,又开始哼唧,“爹爹,难受。”


    凤槃生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克他,不想理会,但小孩儿岂是想不理就不理的。


    灼灼使劲儿扭着,奋力向凤槃生张开小胳膊,大声说:“爹爹,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我……呜呜呜呜呜抱抱……”


    简直是魔音贯耳,马蹄声和嘶鸣声都盖不住。凤槃生忍无可忍,正要让白术让她安静下来,手里扑腾的小孩儿忽然卸了力,四肢和小脑袋都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凤槃生眉梢一挑,勒马停下,“白术,过来。”


    沈行云看到灼灼毫无生气的样子,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和无力,下意识要去抱灼灼,不顾尊卑地指责,“王爷,您怎么下得去手。”


    沈行云知道凤槃生性格阴鸷扭曲行事偏激,但凤槃生是众皇子中能力最拔尖的,他有自信辅佐他成就一番伟业。但是现在凤槃生连三岁稚童都能杀害,他就算有经天纬地开疆扩土之能,真的能守护黎民百姓吗?


    沈行云是想追随明君开创太平盛世,青史留名,而不是侍奉暴君,被万民唾弃。


    凤槃生敏锐地看了沈行云一眼,一掌把他推开,冰冷杀意敛于其中。


    沈行云仿佛是被毒蛇盯上,浑身寒毛直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时,白术悄无声息地上前行了个礼,想要把灼灼接过来号脉检查。见凤槃生没松手的意思,白术就这么搭上了灼灼的手腕,片刻后说:“爷,小小姐年幼体弱,吹了风导致风邪入体,过会儿可能会有畏寒头疼发热等症状。”


    听了这话,沈行云才从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他看向灼灼,发现她呼吸沉重,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苍白,俨然病得不轻的模样。沈行云神情有一丝恍惚,他是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要不然这小孩儿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


    凤槃生问了出来,“刚才她还好好的。”像个小牛犊一样在他手里挣扎,那力道,一般人都抓不住她。


    白术解释说:“小孩儿贪玩儿,有时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受伤生病了,会一直精神抖擞地玩耍,直到身体撑不住。”


    因为荒山野岭不好煎药,白术就先给灼灼喂了半颗药丸,又要给她扎针。灼灼晕乎乎半睁着眼睛,看不清身边是谁,呜呜叫着,“爹爹,爹爹……”


    此时是第二次停下,凤槃生干脆让众人原地休整吃饭,他靠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上,听到灼灼的哼唧声,看过去就发现她不愿意配合白术施针,不甚清醒地双手扒拉着躲来躲去。


    白术有很多办法能让人老实下来,却不敢用在灼灼身上,最后是沈行云坐在地上,让灼灼坐在他腿上固定在怀里,才把针扎好。


    病来如山倒,灼灼是真的扛不住了,在沈行云怀里睡着了,乖巧的样子看着和他亲近。


    凤槃生收回视线不再看。


    众人都没想到,小孩子竟然这么脆弱,而他们回京途中危机重重,很难安然把灼灼带回去,更别说她还生病了,但凤槃生没说让灼灼和他们分开走。


    在场的能够向凤槃生进言的两个人,顾远是个只会执行命令、对外物漠不关心的冷面煞神,沈行云抱着灼灼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在沈行云上马赶路时,还知道把灼灼严严实实裹起来。


    一行人闷不吭声地上路,马还没跑热,就有细弱的哼唧声响起,打破这支煞神队伍的血腥肃穆之气。


    沈行云想要向凤槃生禀报一声然后停下来查看灼灼的情况,却发现灼灼不仅是在哼唧,还在哭着喊爹爹。灼灼喊爹爹就算了,她还挣扎着向凤槃生伸出胳膊,双眼沁着泪求抱抱。


    沈行云担心凤槃生厌烦,凤槃生却盯着灼灼看了看,似笑非笑地把小家伙接了过去,凉飕飕地说:“小东西,你想干什么?怎么不让沈行云抱了?”


    灼灼没听出来凤槃生话里的意思,双眼迷蒙地说:“爹爹,热。”


    凤槃生没有把灼灼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解救出来,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笑着说:“热能怎么办呢?谁让你生病了?”


    灼灼又说:“渴,喝水,喝水水。”


    “忍着。”


    灼灼不忍,缓缓张开嘴,啊一声哭了起来。她又渴又难受,还口干舌燥,哭声撕心裂肺的,没一会儿嗓子就哑了,听起来凄惨得很。


    但是凤槃生只冷冷看着,眸中杀意浮现,嘴角勾着阴冷嘲讽的笑。沈行云焦急地御马在侧,瞥见凤槃生的表情后心脏坠到谷底,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生怕陷入回忆的凤槃生发狂把灼灼给捏死。


    灼灼哭着哭着没力气了,声音渐小,但每一声都像是燃烧着生命发出来的,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生出恻隐之心,就连众人胯.下的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烈马都焦躁了起来,差点乱了队形。


    哭声停了。


    沈行云顾不得其他,“王爷!”


    下一秒,沈行云看到小女孩儿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抱住了凤槃生的胳膊,她的小脑袋像是支撑不住了一样,猛地垂了下去,额头砸在凤槃生的手腕上,发出“咚”一声响,疼得她又掉了两滴泪。


    泪水砸在凤槃生的皮肤上,滚烫的温度却仿佛烧到了沈行云的心里,一股力量涌向四肢百骸,他立刻出手要把灼灼抢过来,就看到小姑娘嗷呜一口咬住凤槃生的手背。


    手背不好下口,这一口只留下一滩口水。但灼灼不放弃,她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嗷嗷凶,抱着凤槃生的胳膊不撒手,小脑袋毫无章法地啃来啃去,终于叼起一块皮肉狠狠咬住。


    9972给灼灼加油鼓劲儿,[用力用力,宝宝咬死他!小心眼坏男人!]


    灼灼哼哧哼哧用力,然后就被捏住了后脖子,她缩了缩肩膀瞪大眼睛,无意识就松开了嘴,被凤槃生用另一只手拎了起来,她龇牙做鬼脸,“坏爹爹,臭爹爹。”


    凶狠的小模样跟刚才奄奄一息的小可怜判若两人,沈行云都惊呆了,小孩子怎么能这样!


    凤槃生双腿夹了夹马腹,奔跑的黑马停了下来,其余人也纷纷停下,偷瞄着在凤槃生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儿。


    被咬了,凤槃生竟然没发怒,反而像是心情还不错,他捏了捏灼灼的下巴,嘲笑道:“小狗儿。”


    灼灼一脸茫然,疑惑又惊讶地说:“那你是大狗狗?”


    凤槃生嫌弃,勉强说:“你还是当小老虎崽子吧。”


    灼灼又以为凤槃生是在跟她玩儿了,咯咯笑了起来,“爹爹是大脑斧,嗷吼~”


    “小傻子。”


    灼灼立刻说:“爹爹是大傻子。”


    凤槃生捏住灼灼的嘴不让她说话,漫不经心地吩咐侍卫去烧水,又把灼灼拎到小溪边,把沈行云给她裹的衣服解下来,然后用打湿的帕子给她擦脸,擦完还把帕子给她看,“脏得很。”


    灼灼也伸着小手想要玩水,奶声奶气地说:“洗洗就干净啦。”


    “呵呵。”凤槃生直接抓住灼灼的胳膊按在身后,看她扭得像个毛毛虫一样也没法挣脱,他轻轻笑了出来。


    擦完脸,凤槃生又把灼灼的小脏手也擦干净,让白术再次给她把脉。幸好是灼灼那一通哭,并没有导致病情加重,也没有发热,等她喝完热水,大家又重新上路。


    不到一个时辰,停下三次。本来凤槃生该让大家加速赶路了,但是他根本不牵缰绳,只让黑马慢悠悠地溜达着走。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走到京城。


    而灼灼侧坐在马背上,凤槃生的一只胳膊拢在她身后当靠背,一只手在她头顶撑了一件外衣,能挡住太阳和风又不至于太闷热。


    灼灼到底是病着,就算有精神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上马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全靠凤槃生搂着才没掉下去。在旁人看来,他这样对灼灼倒是有几分爱护。


    沈行云惊奇,不知道凤槃生的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快,试探着说:“四少爷,骑马太颠簸,属下让人去寻一辆马车?”


    凤槃生点头,略一沉吟,“把秋雨秋风叫过来。”


    秋雨秋风是女暗卫,沈行云一听就懂了,凤槃生这是准备和灼灼分开走了,至于为什么突然对灼灼好,大概是摆脱了累赘比较高兴?


    第34章


    吩咐下去后,沈行云没离开,他的神情和语气都严肃正经起来,拱手低声说,“王爷,属下之前多有冒犯,请王爷降罪。”


    凤槃生漫声说:“你担心这小东西,关心则乱,何罪之有。”


    “王爷宽宏大量,但属下还有一罪。”沈行云在马背上深深一拜,轻声说:“属下不该怀疑王爷的品行,认为您会对小小姐不利。飞禽择木而栖,选定后身家性命都置于其上,自是时刻关注,唯恐良木生变,此乃私心。”


    沈行云沉声说:“以私情扰乱公事,实属大忌,请王爷责罚。”


    偷听的9972惊呆了,好你个沈行云,不愧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笑面虎。它还以为他几次以下犯上是关心灼灼,敢情他是关心凤槃生有没有黑化,果然是利益至上的事业批,滚滚滚。


    这还没完,沈行云又惭愧地说:“身为臣属却对主上心存疑虑,属下愧对您的信任和重用,无颜面对您和诸位同僚,请您重罚!”


    凤槃生目光寒凉地看了眼沈行云,此人心思浮动又巧舌如簧,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准你将功抵过吧。”


    沈行云心中松了口气,感激涕零道:“王爷仁善,属下心服口服,愿为王爷赴汤蹈火。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属下定竭尽所能*!”


    “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侍卫驾着马车回来。凤槃生拎着灼灼上车,吩咐顾远和沈行云:“你们按原计划回京。”


    顾远的冷漠脸绷不住了,“王爷不与我们一起?太危险了,不妥。”


    沈行云也要劝,还没开口就被凤槃生点了名,“沈公子和本王身形相近,可扮作本王,切不可走漏消息。”


    一行人中,最显眼的除了凤槃生就是顾远和沈行云,让沈行云去假扮凤槃生,别人一看就知道少了沈行云,肯定会怀疑有诈啊。万一他们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怎么办?


    顾远想提醒凤槃生,沈行云赶紧阻止了他。凤槃生要的就是让人怀疑,但正常情况下,大家只会怀疑沈行云被派去干什么了,会不会对己方不利,进而开始做出防备,说不定还会自乱阵脚。


    不过,凤槃生改变计划,和灼灼一起落在后面,是有什么事要做?沈行云忍不住开始思考,罗列出数种可能,每种都足以改变朝堂上的势力分布。


    兵分两路,顾远和沈行云带领众人日夜兼程赶路,凤槃生带着灼灼在日落前悠哉悠哉地进了城,白术充当车夫。


    灼灼醒来的时候,凤槃生正要拎着她下马车,她揉着眼睛,都没注意到陌生的环境,哼哼着说:“爹爹,尿尿。”


    凤槃生掀开车帘,随口说道:“什么鸟?做梦梦到鸟了?”


    灼灼迷糊地说:“尿尿。”


    “明天给你买小鸟,今天天黑了,不行。”凤槃生难得好脾气地解释,他走进客栈,等白术和掌柜的交涉,还有心情捏灼灼的脸,“睡了快两个时辰,小猪崽子。”


    灼灼气鼓鼓的握紧小拳头,嗷呜一口咬住凤槃生的手指,口齿不清地说:“坏爹爹。”


    “凶得很。”凤槃生抽出手去捏灼灼的脸,把她惹到捂着脸啊啊大叫才罢休。


    这时因为白术出手大方,掌柜小二一起来拥簇着凤槃生二人上楼。灼灼身心难受,像缺水的鱼一样在凤槃生手里扑腾,大声说:“臭爹爹,不要提溜着我,抱我抱我抱我!”


    凤槃生说:“现在最臭的是你。”


    本来灼灼在等人的时候,就玩泥巴搞得脏兮兮的,后来又捂出一身汗,在马车里的时候,味儿大得熏人,凤槃生都想把她挂在窗外散散味儿。


    灼灼张大嘴,又哭起来,但是刚嚎一嗓子就被凤槃生捂住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哭,比鸭子嘎嘎叫还难听,嗓子不想要了?”


    灼灼:“呜呜呜呜呜呜——!”


    凤槃生无奈扶额,他是可以跟灼灼僵持下去,但大庭广众的,真的没必要。只是抱小孩儿,凤槃生是真没抱过,也不会抱。


    回忆着沈行云的姿势,凤槃生把灼灼放在了臂弯里。灼灼还没坐稳就往凤槃生胸膛上一靠,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喷在耳后,兴奋地说:“爹爹,驾,骑大马!”


    刚因为软绵绵的小身子靠近而僵了半边身体的凤槃生:“……”


    他捏了捏灼灼的小脸蛋儿,“刚才还说我是坏爹爹臭爹爹,还张着大嘴哭。”


    灼灼笑着躲,“爹爹,不要捏我的脸。”


    掌柜殷勤地说:“小姐真可爱,现在城中的成衣铺子已经打烊了,小的认识一个成衣匠,活好还快,一夜就能做出一身衣裳。可要把人唤来?”


    因为凤槃生看着人品不凡,身上衣物料子华贵,又对灼灼很是随意,掌柜只以为这小孩儿是他随手在路上捡的,根本没放在眼里。


    但这粗布麻衣的小孩儿虽然瘦弱但白嫩精致,也不像吃过苦的,又看两人的互动,竟然是父女,还很宠的样子。


    掌柜立刻就拿出七窍玲珑心,为贵客排忧解难了。


    白术绷着脸说:“有劳掌柜,不知可有药炉,稍后要借用。”


    “有的有的,小店可以为您煎药。”


    “我自己来。”


    “哎是,客人有事尽管吩咐小二。”


    “烧上热水备用。”


    掌柜把人送到房间门口,拿着打赏,笑容满面的下去了。


    白术进屋检查了一遍,向凤槃生示意安全,垂首等着他进来,却发现凤槃生的脚步有点僵硬,进来后还猛地甩上了门。白术放缓呼吸降低存在感,主子的情绪许久没有这么外放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凤槃生面无表情地看向灼灼,感受着流过胳膊和半边身体的温热液体,压抑着怒火,“你干了什么?”


    灼灼心虚地把眼神飘了一边,又很快飘回来,一脸无辜地说:“我尿尿了。”


    “尿尿你为什么不说?故意尿我身上?”凤槃生的声音阴森森的,仿佛随时要揍灼灼一顿。


    灼灼缩了缩脖子,又理直气壮地说:“我说了,我说尿尿,尿尿。爹爹,是你不听,你不让我尿尿。”


    凤槃生顿了一下,想起来下马车的时候灼灼确实说了,只是他以为她在要小鸟,给岔开了。凤槃生无话可说,阴着脸把灼灼放在桌子上,一个人去了屏风后面,“让小二送热水上来。”


    “是。”白术敬佩地偷看灼灼一眼,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地离开了房间。


    灼灼低头看着自己湿答答的裤子,凉了之后很难受,粗糙的麻布摩擦着皮肤,让她都不太敢动,她扁扁嘴想哭。


    9972安慰灼灼:[没事的宝宝,三岁小孩儿尿裤子多正常啊,有的小孩儿七八岁了还尿床呢。而且你都跟你臭爹爹说了,是臭爹爹没听懂,不怪你。]


    这样一说,灼灼不仅不开心,还委屈了,哼哼着哭起来,“我本来还憋着,但我一笑,就忘了。”


    [不哭不哭,宝宝,就算你不忘,你也憋不了多久,小孩儿都这样,还没发育好呢。]9972急的上蹿下跳,觉得凤槃生这个爹太不合格了,等回到京城就不让灼灼跟他玩儿了,反正有丫鬟照顾着,不耽误她长大!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凤槃生走过来,拉开灼灼揉着眼睛的小手,哼笑,“刚才还有理得很,现在哭什么?”


    灼灼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她现在只想捂住凤槃生的嘴让他别说话了,最好有神仙让他们把这件事都忘了。如果她再大一点,就会明白这种情绪叫难为情。


    还好恶劣的凤槃生没有再逗灼灼,他找出一件披风,帮灼灼解开裤带后让她自己脱了,然后用披风把她裹起来抱住。正好小二送浴桶和热水进来,凤槃生让只放一半的水,然后把灼灼放了进去。


    灼灼站在浴桶里,热水淹到脖子,她有点站不稳,茫然地望着凤槃生,“爹爹?”


    凤槃生把披风解下来,又给灼灼脱了衣服,懒洋洋地说:“叫爹爹干什么?自己洗。”


    他本来是想等秋雨秋风到了再让她们给灼灼洗澡,但这小东西哭唧唧的实在让人心烦,就先让她随便泡泡水吧。


    9972紧张地监测着灼灼的身体数据,发现她没有一点怕水的迹象,还开心地开始拍水撩水后,这才松了口气。


    灼灼已经忘了所有的不开心,试探着拍了拍水,见凤槃生没生气也没阻止,立刻就放飞了。她用力把水拍得啪啪响,还挥舞着胳膊把水带起来,嘴里发出“呜哇哇哈哈哈”的怪叫声。


    波动的水面冲击力很大,直接把灼灼带倒,一屁股坐在浴桶里,咕噜喝了一口水,然后就被凤槃生给捞了起来,又劈头盖脸地被包了起来。


    灼灼挣扎,急着要玩水,“我要洗澡洗澡洗洗洗!”


    凤槃生像抓只小鸡崽子一样轻松地钳制住灼灼,把她掉了个个儿,“别动,洗头。”


    因为浴桶里水位太低,凤槃生试了一下后用水盆装了热水,然而灼灼十分不配合,嚷嚷着“我不要洗头不要洗头……”,他摆了几个姿势都无法下手。


    最后,凤槃生干脆让灼灼头朝下,像是大葱蘸酱一样,把灼灼的头发头皮蘸湿,多蘸几下,就算是洗过了。


    灼灼被放到床上的时候都是懵的,茫然地仰着头,看着凤槃生用葛巾胡乱给她擦头发,好一会儿才扁扁嘴开始哭。


    凤槃生眼疾手快地捏住灼灼的嘴,成功打断施法,并在一秒的对视中,无师自通了美食诱惑大法,“灼灼饿不饿?我看到店家有酥油鲍螺,你要不要吃?”


    第35章


    灼灼立刻忘了哭,“呜!”吃!


    她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噜咕噜叫起来,人也乖乖坐着,眼巴巴地望着凤槃生,眼眶里的泪水在两次眨眼后神奇的消失了。


    但凤槃生说完就想收回这句话,因为酥油鲍螺比较凉,生病了不能吃。不过,灼灼就算想吃,也要吃得下才行。


    凤槃生叫来小二,让他把桌子擦了,又低声吩咐了几句,等人走了,他对灼灼说:“先等一等,这个东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好。”


    灼灼“哦”一声,好奇地问:“酥酥螺好吃吗?”


    “好吃,入口即化。”凤槃生一顿,猛然意识到这小家伙根本不知道酥油鲍螺是什么东西,他其实可以直接用别的东西糊弄过去,不过他的安排也很不错就是了。


    小二离开后很快送了一碗粥上来,里面有碎肉蔬菜等,很适合小孩儿吃。


    凤槃生把灼灼抱到椅子上,看着她歪歪扭扭坐不好,干脆又把她放在桌子上,用勺子舀着粥喂她。灼灼一天都没正经吃饭,早饿得不行了,嗷呜一口含住勺子,然后猛地往后仰,吧哒吧哒掉眼泪,“烫。”


    烫也不耽误她吃,她伸手想要把勺子抓住往嘴里送。


    凤槃生眼疾手快,一手拿勺子一手端碗,站起来不让灼灼够到。对上灼灼谴责的眼神,凤槃生难得有一丝心虚,“太热了,爹爹给你吹吹。”


    9972生气:[吹什么吹,你快看看宝宝舌头口腔有没有烫坏啊!]它检测了一下,幸好没什么事。


    最后,凤槃生还是没吹,他让小二送了几盆井水上来,把碗放在井水里降温,勉强在灼灼急哭之前让她吃上了。只是一开始凤槃生不会喂,好几次差点噎到她,还弄得她脸上脖子上都是的。


    等吃完粥,凤槃生给灼灼洗脸洗脖子,“还想吃东西吗?”


    9972翻了个白眼儿,这话问的,如果是不爱吃饭的小孩儿,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说不想吃,如果是爱吃饭的小孩儿,肚子圆鼓鼓的也会说想吃。


    很明显,灼灼就是爱吃饭的小孩儿,她振臂高呼,“吃!吃一大碗!”


    凤槃生正要呼叫小二,小二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来了,介绍说这就是那个手艺很好的成衣匠。凤槃生瞥了一眼,妇人有些拘谨畏缩,但眼神清正,就让她过来给灼灼量尺寸。


    量完尺寸,妇人拿出样布让凤槃生挑选,凤槃生看了一眼,就直接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自己的衣裳,“用这些改。”


    妇人下意识在袖子上搓搓手,才小心翼翼接过这些华贵的衣裳,略一打量,踌躇着说:“这些可以给小姐改三四套衣裳,我有个女儿,手艺不比我差,绝不会损坏布料,就是还没名气。如果我女儿跟我一起做,明儿早上就能都做好。”


    凤槃生无可无不可,然后让小二再送些甜品糕点上来。


    小二笑着说:“后厨灶上有蒸林檎和炖梨,客人点的饭食也马上就好,可要一起送上来?”


    “要!”凤槃生还没说话,灼灼就已经捕捉到关键词,开心地说:“果果果果,我要吃果果!”


    林檎就是苹果,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吴静秋在山上找到了一棵早熟的林檎,她把林檎蒸熟了后捣成泥给灼灼吃,灼灼说这是苹果泥,两人还因为这个果果到底叫林檎还是苹果争辩了一会儿。


    等小二把吃的都送上来,灼灼却吃不下了,她勉强啃了一口苹果,喝了小半碗炖梨汤,就拿着勺子开始捣着玩儿。凤槃生看见了也不说她,只是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挪了挪,“你动作小点,脚丫子收一收,不要碰到本王的菜。”


    灼灼赶紧抬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桌子另一边的盘子,比划了一下距离,说:“我没有碰到,离得可远了。”


    凤槃生笑了笑,懒洋洋地说:“嗯。”


    他今天笑了很多次,莫名的,灼灼就觉得这会儿他心情很好,没忍住多看了几次。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吃的?”


    “爹爹好看。”


    “好看也不让你看。”凤槃生直接单手把灼灼掉了个个儿,让她背对着自己。


    灼灼“啊”了一声,“爹爹,我要放屁啦。”


    凤槃生行动快过思考,立刻拎着灼灼远离桌子,连椅子都差点被踢倒,他走到窗边把人放下,说:“在这放。”


    然后就听到灼灼的嘎嘎大笑声,“没有屁屁,我在吓唬爹爹。”


    凤槃生拳头硬了,这小东西怎么这么皮。


    9972沉默,其实以前灼灼可乖了,但在被秦烬宠了三年多后,就有点淘气了。虽然现在灼灼没记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更别说在这个世界,跟着吴静秋在山里野了一个月,灼灼就更释放天性了。


    当然,9972依旧不认为灼灼变了,明明是凤槃生太恶劣了先捉弄挑衅灼灼的,灼灼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辽。


    凤槃生捏了捏灼灼的小脸蛋儿,又把人拎到桌子上,“不许再吓人。”


    “哦——”


    之后相安无事,灼灼重新开始用勺子捣苹果,在凤槃生喝汤的时候,她把小碗推过去,双眼亮晶晶的,“爹爹吃!”


    凤槃生看了一眼黏糊糊的褐色不明物体,胃口全无,更别说他还记得这林檎被灼灼咬过一口,沾上了好大一滩口水。凤槃生把碗放下,汤也不喝了,“爹爹吃饱了,不吃了。”


    灼灼惊讶了,指着盘子说:“还有好多没吃。”


    凤槃生谨慎地没有说丢掉,“送给别人吃。”


    “送给谁吃?”


    “……送给小二。”


    小二端着托盘正要敲门,闻言笑着说:“多谢贵客赏赐,这是您要的酥油鲍螺。”


    他对灼灼还在桌子上坐着的场面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色,只在心里感慨太宠啦,然后在凤槃生的示意下开始收拾碗碟。在小二要端起苹果泥的时候,灼灼不舍地叮嘱,“叔叔,你要吃干净哦,我捣了好久才捣碎的,手都疼了。”


    小二受宠若惊,“小的一定把碗舔得干干净净,比洗的都干净。”


    凤槃生忽然出声,“林檎留下。”说完就后悔,留这玩意儿干嘛。


    小二:“好嘞。”


    等小二走了,灼灼的注意力已经被酥油鲍螺吸引了,乳白色的小小一坨,有点像奶油冰激凌。想起以前为数不多的吃冰激凌的经历,灼灼口水都快下来了,抓起勺子就要吃,然后被凤槃生拦住。


    “你已经吃饱了,不能再吃了。”


    “我还能吃。”


    “那你先把林檎吃了。”


    “我不要!”


    凤槃生试图跟灼灼讲道理,但小孩儿是不接受讲道理的,他一开始的策略就是错的,什么吃别的东西吃饱了就吃不了酥油鲍螺,只要想吃,肚皮撑炸了都能吃。


    他就应该用别的东西糊弄一下灼灼,或者只要灼灼不再哭闹着点名要这个,就不主动提起。


    看着被闹得有些焦头烂额的凤槃生,9972幸灾乐祸,还是没带娃儿经验啊。


    灼灼跟凤槃生僵持不下的时候,白术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碗热腾腾的中药,霸道的味道很快充斥着整个房间。


    灼灼捂着鼻子,“臭臭臭!”她的词汇量不足以形容中药的味道。


    见此,凤槃生心情颇好,说:“这一碗都是你的,你要喝干净。”


    “我不要喝!”


    “你生病了,必须喝。”


    灼灼捂着肚子,认真地说:“可是我吃饱了,喝不下。”


    凤槃生笑出声,“没关系,还能溜溜缝儿。”


    “你说我吃饱了,不能吃酥酥螺。”灼灼急得拍桌子。


    “这两个不一样。”凤槃生一本正经地说:“吃饱了可以喝药,不可以吃酥油鲍螺。”


    “喝不下喝不下……”灼灼耍赖,嚎了几声后突然把矛头指向凤槃生,“爹爹,你也吃饱了,吃不下,我们一样的。”


    凤槃生还没反应过来,灼灼已经指着苹果泥,“你说你吃不下。”


    凤槃生:“……”


    凤槃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被灼灼牵着鼻子做了约定,他吃一口苹果泥,她喝一口药。而且因为灼灼会耍赖,在凤槃生把苹果泥吃完后,她的药还没喝一半。


    灼灼还说:“凉了,不能喝了,灼灼不能吃凉的。”


    这时候知道不能吃凉的了,凤槃生微笑,“热热还能喝。”


    就在这时,灼灼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把眼眶里的泪水都甩了出来,打完就精神萎靡,往前一栽,被凤槃生接到怀里。


    白术上前把脉,不出意外,是风寒。


    凤槃生抱着软绵绵轻飘飘的小身子,脸色难看,“怎么会加重了?”


    白术解释说,小孩儿体弱,本来灼灼白天就风邪入体,折腾几番后还洗了澡洗了头发,很容易就会病情加重。灼灼坚持到现在才表现出来,还是因为一直在跟凤槃生斗智斗勇占据了注意力。


    9972也有点紧张,古代的医疗条件不比现代,小小的风寒,在现代几顿药就好了,在古代很可能就把一个人拖死。不过白术的医术在书中是数一数二的,9972相信他能治好灼灼。


    灼灼昏昏沉沉睡着,在半夜的时候渴醒,迷迷糊糊看到床边的凤槃生时,猛然就想起了那碗药,她超委屈地说:“臭爹爹,我不喝。”


    担心了半夜的凤槃生:“……”


    这时候,白术已经煎好了一副新药等着喂给灼灼,凤槃生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哄她喝下去,就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凤槃生挑眉,让秋雨上前,端着药喂灼灼,嘴上说:“这是水,喝了就不渴了。”


    凤槃生见灼灼乖乖喝了一口,已经做好了她哭闹的准备,却听她甜丝丝地说:“姐姐你真好看,我还要喝!”


    凤槃生:“……”


    臭灼灼,你再说一遍。


    第36章


    喝完了药,灼灼的味觉才跟上,她哼哼着掉眼泪,“苦,爹爹,难受,爹爹……”


    凤槃生心中那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怨气被灼灼充满依赖的呼唤给扑灭了,他捏了颗蜜饯走过去放在灼灼的嘴巴上,“舔舔。”


    灼灼舔了一下,发现好甜,立刻就张大嘴要吃进去,但是凤槃生的动作更快,直接把蜜饯塞到了自己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


    众人:“……”


    灼灼呆住:“爹爹!”


    凤槃生也很震惊,他本来没想把蜜饯吃了的,更何况还被灼灼舔过,但是他已经吞下去了……简直愚蠢至极。凤槃生很是不悦,抬手盖住灼灼的小脸,“睡觉。”


    话落,他发现手下的皮肤滚烫,顿时脸色更不好了,“白术过来,她发热了。”


    白术观察了灼灼的眼睛和舌苔,说是正常的,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能退烧。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出现其他症状,比如咳嗽等,就不太好了。


    凤槃生看着又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小孩儿,深切地意识到她的脆弱,他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神色阴鸷,“若是你明天不痊愈,本王就不管你了。”


    弱者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连风寒都熬不过去,该怎么长大呢?


    白术和秋雨秋风心中一凛,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不敢在这时触他的霉头。半睡半醒的灼灼却抱住了戳她脸的手,然后像是小狗儿一样嗅来嗅去,嗷呜一口咬住凤槃生的手指,含糊地说:“好甜,吃!”


    灼灼努力用小尖牙咬,口水糊的到处都是。


    刚陷入过去阴暗回忆的凤槃生:“……”


    他把灼灼塞进被子里盖严实,把手上的口水全擦在被子上,最后又捏了捏灼灼的鼻子,才解气了一点,“小馋猫儿,傻蛋儿。”


    秋雨秋风震惊,主子的暴戾情绪,就这样被化解了?她们悄悄看向白术求解惑,白术神色淡定,毕竟这大半天,他已经见识太多次主子被灼灼克住的场面了。


    谁能想到,心狠手辣的凤槃生,在灼灼面前成了个嘴硬心软的毒舌傲娇了呢。


    白术不愧是小神医,药到病除。第二天,灼灼醒来就满血复活,大声呼唤凤槃生,“爹爹,我要尿尿!”


    守在屋内的秋雨秋风走过来,恭敬地说:“小小姐,奴婢伺候您如厕。”


    灼灼“呀”了一声,抓住床帏,好奇地看着两人,软乎乎地说:“可是我不认识你们呀,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想要爹爹。”


    从隔壁过来的凤槃生黑着脸听灼灼细声细气地跟秋雨秋风说话,撒娇似的,听到最后一句,他脸色才转好,凉凉地说:“昨天夜里还叫人家姐姐,现在又不认识了?”


    说完他暴躁了,这话怎么那么像深宫怨妇!


    灼灼眼睛一亮,朝着凤槃生张开双臂,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爹爹,我要尿裤子啦!”


    在现代,灼灼是会自己脱裤子的,但古代的裤子上有绳子,她不会解,只能求助大人。凤槃生看了一眼秋雨秋风,越过她们把灼灼抱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把她放在恭桶上。


    秋雨秋风人都要麻了,有她们在,主子竟然还亲自做伺候人的事,小小姐太受宠了吧!


    等灼灼解决完人生大事,凤槃生找出一根绳子打结,随手递给她,“拿着玩儿去。”


    灼灼摆弄着绳结,“爹爹,我饿啦,我要吃酥酥螺。”


    凤槃生已经知道要采取拖字诀和转移注意力大法了,面不改色地说:“先洗脸。”


    秋雨秋风闻言,立刻就要上前完成本职工作,但凤槃生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动作行云流水地给灼灼擦了脸和手,还没耽误灼灼玩儿绳结。


    就在两人升起失业危机的时候,凤槃生把灼灼拎到床上,指了指两人,“让她们给你穿衣服。”成衣匠天一亮就把改好的衣裳送过来了,四套,还送了两双素面鞋子,都在桌子上放着。


    秋雨秋风拿着包裹上前,“小小姐,奴婢秋雨/秋风。”


    灼灼捧着绳结看过去,有点害羞地笑着说:“你们真好看。”然后就被凤槃生揉了下小脑袋,他居高临下地说:“好看能当饭吃?再磨蹭,饭就没了。”


    “爹爹给我留饭!”灼灼顿时顾不得看漂亮姐姐了,小嘴跟念经似的叭叭个不停,“我要穿衣服吃饭,快点快点,吃饭吃饭吃饭……”


    衣服是赭石红色,衬得灼灼白嫩可爱,头发上缠着缀了玉珠和小金马的彩色丝绸带子,她推开门向凤槃生跑过去的时候,就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小仙童。


    凤槃生差点不敢认这漂亮小孩儿是他家小脏猫儿,拎起来打量了一圈才抱在怀里。


    看着凤槃生下楼,灼灼说:“爹爹,不在屋里吃饭吗?”


    “我们在大堂吃,吃完就要坐马车赶路。”凤槃生随口解释。他本来是要在房间里吃的,但听到窗外的喧闹人声,想起来灼灼应该不曾见过太多人,也不知道民间的热闹,就想让她边吃边看。


    这个决定简直摸到灼灼心坎儿里去了,灼灼很快就被客栈外的行人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看着,连饭都是被凤槃生喂到嘴里才开始嚼嚼咽下去。


    凤槃生觉得有趣,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了下去,活脱脱一个超宠孩子的年轻父亲。


    大堂里比较吵闹,客人在吃饭之余高谈阔论,讲到了皇四子厉王爷在东陵县治水的事迹。有的说利国利民,有的说劳民伤财,而且河道改道南塘还不知有多少隐患,切不可只被眼前的安平糊了眼。


    说着说着,就说厉王爷来治水是为了抢功,毕竟封地离东陵县最近的是皇三子洛王爷。而且此次治水,洛王爷捐赠了大量的钱财,还送了数万劳工过去,治水成功,洛王爷功不可没。


    白术低声说:“主子,可要让他们闭嘴?”


    凤槃生眸色暗沉,嘴角勾着危险的弧度,“随他们去。”


    盯着一个老人的糖葫芦垛看得快要流口水的灼灼,忽然大声说:“不对!你说错了!”她指着说话的两个男人,认真地说:“我娘说,老四是大英雄,没有他,好多人都会淹死啦。”


    那两个人被小孩儿打断指责,心头不悦,正要训斥,发现灼灼几人衣着不凡一看就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赶紧赔笑着走了。


    灼灼还想把人叫住,被凤槃生往嘴里喂了一勺子粥,她努力咽下去,不满地说:“爹爹,我还没有给他们讲道理呢!”


    “你还会讲道理?”凤槃生垂着眸子,轻嘲着说:“你知道老四是谁吗,你就维护他?”


    灼灼理所当然地说:“老四就是爹爹嘛。”


    凤槃生动作一顿,看着灼灼天真的小脸儿,轻声问:“因为是爹爹,你才说他好?”


    “当然不是啦,我娘说,老四是勇敢的宝宝,东……嗯,有个地方发大水,别人都不敢去,就老四敢去,老四打败了大水,老四勇敢又厉害!”灼灼摇头晃脑地说着,忽然扑到凤槃生怀里,“爹爹你好厉害,我喜欢你!”


    说完她就咯咯笑起来,在凤槃生怀里拱来拱去,“爹爹爹爹爹爹……你是大宝宝,我是小宝宝!”


    “……”凤槃生把人从怀里拎出来,嘴角没忍住上扬一瞬,轻斥道,“坐好,腻歪什么?”


    灼灼一点都不怕,抱着凤槃生的手开始撒娇,“爹爹,我想吃那个!”她指着又一次经过客栈门口的糖葫芦。


    凤槃生的满腔情绪被憋了回去,心情复杂,他无声叹了口气看向门外。这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在这来回走了一刻钟了,大概是早就盯上了灼灼这个小客人,现在终于是把人馋到了。


    凤槃生亲自抱着灼灼去买糖葫芦,让她自己挑一串最喜欢的,但是没让她自己拿着。等回到客栈,凤槃生推开灼灼凑过来啃糖葫芦的小脑袋,说:“喝了药才能吃。”


    灼灼如遭晴天霹雳,“爹爹——”


    凤槃生被灼灼一阵儿一阵儿的生病搞怕了,就算她撒娇耍赖也不松口,还在灼灼准备逃跑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固定住,冷酷无情地说:“必须喝。”


    灼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可委屈可委屈地讨价还价:“爹爹,只喝这一次好不好?”


    “中午还要再喝一次。”


    “呜呜,那我还要糖葫芦。”


    “好。”


    “你现在去买,我们坐马车走了,就没有人卖了。”


    凤槃生拿这小鬼精灵没办法,让秋雨出去把老人的一垛糖葫芦都买了回来,“现在可以喝药了吧?”


    灼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豪气万丈,“喝喝喝!”


    然后喝了一口就差点掉眼泪,但她没有再耍赖,而是推开凤槃生的勺子,捧着药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


    凤槃生都惊讶了,“灼灼这么厉害啊。”


    灼灼被苦的嘴巴都不像自己的了,顾不上开心,急切地说:“糖葫芦,快给我咬一口!”


    但最终,灼灼也没能吃完一串糖葫芦,因为白术悄悄跟凤槃生说,小孩儿吃糖太多会蛀牙。


    凤槃生就拿绳结转移灼灼的注意力,把糖葫芦藏了起来,然后教灼灼怎么解绳结系绳结。等灼灼学会了,凤槃生忽然说:“爹爹要去办点事,灼灼跟秋雨秋风一起走,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跟爹爹一起。”


    “可是爹爹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不能带你,你去京城等爹爹。”凤槃生斟酌着解释,圣上容不下他,这次回京凶多吉少,他不可能不反抗。他知道灼灼聪明,虽然爱耍赖,但认真跟她说话,她是会听的。


    灼灼忽然说:“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会不要你?”


    “因为我总是生病,是病秧子,拖油瓶,药罐子。你要把我送人,送给她们,她们不能生孩子。”灼灼指着秋雨秋风,低着头谁也不看。


    凤槃生拧眉,“谁这样说你?你最可爱了,不是病秧子拖油瓶药罐子,我也不会把你送人。”


    “那你带我一起走。”


    “灼灼,真的很危险,这次我不能*带你,但我会很快去找你。”


    灼灼却听不进去了,慢吞吞挪到秋雨秋风身边,背对着凤槃生坐下。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凤槃生侧身去看,却发现灼灼在默默地掉眼泪。他心头一震,没想到灼灼会这么伤心,毫不犹豫地改口,“灼灼不哭了,爹爹带你一起。”


    但灼灼哄不好了,她捂着眼睛,含着哭腔,倔强地说:“我不去,我也不要你了。”


    9972心疼,知道这大概是灼灼的心结。她从小体弱多病,在外人看来就是父母的累赘,肯定有多事的人跟她爸妈说过这样的话,被她记在心里了。


    而灼灼不懂古代的奴仆的存在,凤槃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提出分开走,在她看来就是要抛弃她了。


    第37章


    凤槃生其实挺想顺着灼灼的话,就这样和她分开走的,但小家伙儿伤心的模样太可怜,让他不自觉地就温柔地哄她。他好话说尽,各种承诺眼都不眨地许出来,最后才哄得灼灼愿意看他了。


    “你说话算话哦?”灼灼红着眼睛看着凤槃生,不安又期盼的,像是刚被人捡回家的小猫崽子。


    凤槃生柔声说:“我说话算话,往后就算你自己想走,我都要把你抓回来。”


    “我才不会走。”灼灼还有点生气,哼哼了两声后又不气了,朝凤槃生张开双臂,被他抱在怀里后,她软乎乎地说:“爹爹,你去哪我去哪。”


    “嗯。”


    秋雨秋风低着头,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说,最后汇聚成一句真诚的疑问:有了孩子后对男人的影响这么大吗?


    9972看着灼灼在凤槃生怀里开心地玩儿绳结,想劝灼灼不要和他一起去,但它不会干涉宿主的决定,而且有灼灼在,或许凤槃生会改变主意?这样想着,9972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座很繁华的大城。灼灼在中午的时候又喝过一次药,已经活蹦乱跳了,在马车里憋了一天的她迫不及待地想下去撒欢儿。


    “灼灼,不能乱跑。”凤槃生叮嘱了一句,在灼灼答应后才抱着她下车,等到了客栈的房间里,才把她放下来。


    灼灼一落地就在房间里跑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探索完毕,然后望着高高的窗户,决定拉一把椅子过来。她转身看向凤槃生,这才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神情沉冷,散发着让小孩儿害怕的危险气息。他们恭敬地站在凤槃生面前,低声说着什么。就连凤槃生的神色都有些阴沉,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冷。


    9972可太知道凤槃生此时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了,它刚想让灼灼别动别发出动静,灼灼就像个小炮弹一样跑过去,钻到凤槃生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爹爹!”


    凤槃生抬手护住灼灼后背,“怎么了?渴了?”他倒了杯水,试了下温度后送到灼灼嘴边。


    灼灼咕嘟咕嘟喝了,猛地抬手摸凤槃生的脸,“爹爹,你笑一笑。”


    凤槃生下意识按住灼灼的手,愣了一下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灼灼了。他放下杯子,把灼灼抱在腿上,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自然而然地带了笑,“小鬼灵精。”


    灼灼哼哼着躲,最后搂着凤槃生的脖子,把脸藏在他的脖颈处不让捏。


    凤槃生看了眼两个木桩子似的属下,声音柔和,“按计划行事,下去吧。”


    甘松和黄柏寒毛直竖,无声地拱手退下,出了客栈后忍不住对视一眼,只恨自己嘴笨,没办法准确地描述出此时此刻激昂复杂的心情。


    本来他们以为在主子的房间里看到一个三岁小孩儿就够让人惊讶了,然后发现主子竟然放轻了声音和他们说话,好似是不想吵到那小孩儿。这也就算了,那小孩儿直接冲到主子怀里他也不生气,还亲自给她倒水喂到嘴边,还纵容地对她笑。


    最重要的是,主子竟然有个三岁的孩子!二人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主子有后了,追随他的人心中会更安稳,忧的是,圣上不许主子成亲生子,会不会因此责罚主子。


    不过这些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甘松和黄柏悄无声息地在空荡的街巷里穿行,为今晚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灼灼靠在凤槃生身上,发现那两个黑衣服的人走了后,惊奇地看看窗户又看看门,“爹爹,他们是神仙吗?一下子就来了,一下子又走了,没有声音!”


    9972想说,那俩人不是神仙,是杀人如麻的索命无常还差不多。


    凤槃生笑着解释,“他们是爹爹的下属,行动间无声息,是因为从小苦练武功。”


    “什么是武功?”


    “能强身健体,增强对身体的掌控力。”


    “爹爹你会武功吗?”


    凤槃生预感到了接下来灼灼会说的话,但还是说:“略微学过一些。”


    “爹爹,我想看。”灼灼眼巴巴地看着凤槃生,声音软乎乎的。


    凤槃生没能拒绝,站起来给灼灼演示了一套拳法。他身材高大劲瘦有力,平时穿着锦衣华服,显得有些单薄文弱,但打起拳来气势凛然,拳拳生风,让人生畏,像是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冷面将军。


    灼灼都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哇”了一声,呱唧呱唧鼓掌,嘴里喊着“爹爹好棒好帅好厉害爹爹爹爹”,捧场得很。


    等凤槃生打完拳,灼灼就凭着记忆兴致勃勃地瞎比划,但不伦不类的,小小的身子扭得乱七八糟,半点威风没有,逗得凤槃生笑个不停。


    很快,灼灼出了一身汗,被凤槃生叫停,带着她洗脸洗手,然后吃晚饭。


    吃过晚饭,凤槃生让秋雨秋风给灼灼擦了擦身体,就准备哄她睡觉了。但灼灼白天在马车上睡了好几段,现在精神得很,被凤槃生哄了一会儿后不仅没睡着,还抓着他的头发开始玩儿。


    凤槃生干脆不让灼灼睡了,让秋雨拿出刚在城里买的玩具给她玩儿。


    灼灼一会儿摇拨浪鼓,一会儿拆九连环,还摆弄着几个泥人儿玩过家家,一直玩儿了快一个时辰,才揉了揉眼睛说要睡觉。在被凤槃生放进被窝里后,灼灼又拽着他的袖子不让走,“爹爹,你不跟我一起睡觉吗?”


    “灼灼要自己睡。”


    灼灼不说话了,就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凤槃生,看得他主动妥协。凤槃生在床边躺下,隔着被子把灼灼搂在怀里,“睡吧。”


    “爹爹不盖被子吗?”


    “不盖。”


    “不盖被子,会冷,会生病。”


    “爹爹身体强壮,不会生病。”


    “会的。”


    凤槃生拗不过灼灼,让人又送了一床被子上来,灼灼这才消停,闭着眼睛愿意睡觉了。然而没一会儿,灼灼又开始蹬被子,哼哼着不开心地睁开了眼睛。


    凤槃生以为她又不舒服了,“怎么了?哪里难受?”


    灼灼委屈地说:“热。爹爹太热了,爹爹离远点。”


    之前的世界都有空调,吴静秋和灼灼一起睡的时候,不会穿这么多衣服盖这么多被子,山里也比城里更凉快。而凤槃生别的不说,天生火力旺盛,像个大火炉一样烘烤着灼灼,不热才怪,可不就被嫌弃了。


    凤槃生:“……”不是你死活要跟爹爹睡的时候了。


    最后,凤槃生坐在床边,一手拉着灼灼的手,一手轻轻扇扇子,这才把人哄睡着。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城西传来喊杀声,很快有巡逻的官兵前去救援,没一会儿城门大开,城外驻扎的州军也赶了过来。就在这时,城西火光漫天,一道闷雷似的雄浑嗓音传遍整个城池的上空——


    “洛王府有龙袍!洛王爷书房的密室里,藏了一件龙袍!洛王要谋反!”


    “洛王要谋反!”


    “洛王要谋反!”


    睡得再熟的人,也在厮杀的声音中醒了过来,即使街巷里没有一个百姓,屋舍的门窗也都紧闭着,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些话。洛王府被强盗血洗、洛王藏匿龙袍意图谋反的消息,将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圣上的耳中。


    灼灼不安地动了动,哼哼着要醒过来,被凤槃生捂住耳朵,轻轻拍着后背,重新睡了过去。


    9972看着凤槃生堪称慈父的动作,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天,灼灼在大堂吃饭,往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奇怪地说:“爹爹,这里没人?”


    不仅是大堂里只有他们几个,就连外面也没有行人走动,空气里好像还有灰烬的气息。


    凤槃生神色如常,“可能这里的人不爱出门吧。”


    灼灼似懂非懂,可惜地说:“今天不能买糖葫芦了。”


    昨天那一垛糖葫芦,灼灼只吃了两颗,再想起来的时候,凤槃生告诉她,糖葫芦不小心从马车上掉下去了,找不回来了。


    灼灼可心疼坏了,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说:“好浪费呀,我在山上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娘说,这个世界,好多人都吃不饱饭,会饿死。”


    凤槃生揉了揉灼灼的小脑袋,说:“不难过了,以后都不浪费食物了。”


    “嗯!”灼灼用力点头,乖乖吃饭,然后跟着凤槃生一起坐马车出城。她好奇地扒着小窗口往外看,忽然注意到跟在马车不远处的人有点熟悉,回头问凤槃生,“爹爹,他是小二吗?”


    凤槃生看了一眼,确实是伪装后的小二,客栈里的其他人也都在。这个客栈是凤槃生势力的一个联络点,昨晚之后,城中肯定会彻查,所以他们会直接撤走,隐姓埋名到别的地方,现在是暗中保护凤槃生几人安全出城。


    “是小二,灼灼是怎么认出来的?”


    灼灼小声说:“他脖子歪呀。”


    凤槃生仔细一看,发现这个小二的脖子确实有点歪,但因为平时他总是忙忙碌碌的,所以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有了这个特点,他就不适合再做暗桩了。


    凤槃生第一反应是把人处理了,但这是灼灼发现的,如果灼灼知道她一句话给一个人带来杀身之祸……最终,凤槃生让白术给小二施针,把歪脖子治好了。


    知道消息后的9972:[……]


    在原书中,凤槃生是个弑君、屠尽所有兄弟的暴君反派,主角是洛王的长子凤华君,而凤华君为洛王平反的关键一步就是认出这个歪脖子小二。现在好了,人家脖子不歪了,不知道凤华君还能不能认出来。


    第38章


    干了一票大的,但凤槃生依旧不慌不忙,危机重重的回京路让他走的像是在游山玩水一样。


    这天,马车又一次被拦下,昏昏欲睡的灼灼精神一振,灵活地钻出凤槃生的怀抱,伸手去够马车帘子,即将掀开的时候,被凤槃生抓了回来。


    凤槃生戳她的痒痒肉,粗声粗气地说:“啊,灼灼被大老虎抓到了,大老虎要吃掉你!”


    “爹爹!”灼灼咯咯笑着躲,好不容易抱住凤槃生的胳膊不让他动,她仰头恳求道:“我想下去看看。”


    白天一直在马车里,一开始灼灼还觉得新奇,后面就熬不住了,每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都像是出厩的小马驹一样,跑得停不下来。而时不时的拦路打劫,对灼灼来说就是非常有趣的活动了,吸引力非常大。


    但凤槃生从不让她在这个时候下马车。


    越不让看越想看,灼灼最近都在和凤槃生斗智斗勇,当然是每次都斗不过。


    马车外响起打斗和惨叫的声音,灼灼知道下车无望,干脆盯着小窗口看,希望能有风把窗帘吹起来,让她看看外面这么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的是,今天无风。


    就在灼灼失望地扭回头的时候,车窗外一个刺客被割了脖子,鲜血喷射在窗帘上让布帘晃动,紧接着就有鲜血通过微小的缝隙溅在马车内。凤槃生一手把灼灼的脸按在怀里,一手抬起用宽大的袖子把她完全遮住。


    鲜血溅在袖子上,很快隐没在红色的布料里看不见。


    灼灼察觉到什么,努力晃动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爹爹,怎么啦?”


    “没什么。”凤槃生把袖子撕下来免得碰到灼灼,秋雨秋风已经用一个厚毯子把窗口遮了起来。


    终于被松开的灼灼望了一眼遮得严严实实的小窗口,气哼哼地叫了一声,“爹爹!”


    凤槃生瞬间无力招架,赶在灼灼说出其他的话之前转移话题,“灼灼的《三字经》会背了吗?”


    “会啦。”灼灼下意识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


    偏僻的山脚下,郁郁葱葱的山林旁,近百人在生死厮杀,尸体遍布官道,鲜血染红大地。这幅人间炼狱的场景下,忽然,尸堆中的马车里飘出了稚嫩的童声,无忧无虑还带着娇娇的小情绪,却无端营造出了恐怖的氛围。


    灼灼背了几句,就开始犯困了,她这些天因为白天都在马车上,无聊了只能睡觉,现在都快昼夜颠倒了。在已经熟悉了的打斗声中,灼灼很快睡着了。凤槃生把灼灼放在平坦的坐塌上,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了。


    马车再舒适,小孩子也不适合长期赶路。现在灼灼的作息已经乱了,每天晚上在客栈里玩儿到子时还不困,导致早上睡不醒,吃早饭时都是半睡半醒的。而且在马车上她也不能睡整觉,对身体和精神都很不好。


    傍晚进城,到了客栈,灼灼第一件事就是绕着马车看了一圈,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发现。她也不失望,欢呼一声冲进客栈,像小兽一样探索新地图,身后跟着秋雨秋风保护安全。


    灼灼衣着贵气,身上的饰品精贵,跟着伺候的侍女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打扮得都好,一看就知道惹不起,所以她到处乱跑也不会有人阻止。


    短短时日,灼灼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到了新地方也不拘谨,玩一圈儿后还会跟凤槃生说哪家客栈最大、哪家小二最热情、哪家的饭菜最好吃、哪家的后厨最干净。


    凤槃生不仅是听听而已,还把灼灼的意见都反馈给客栈,让他们整改不足之处,发扬优势。毕竟除了第一家客栈,后面他们住的客栈都是厉王府的产业,只不过有的是明面上的,有的是暗地里的。


    这次,灼灼不小心跑到了后院,这是比较私人的地方,她正准备离开,听到后门儿有个少年在呜呜哭,还伴随着一个人不耐烦的驱赶声。


    灼灼走不了了,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想听听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哭着的少年被一个壮汉猛地推开喝斥,“就十文钱,爱卖不卖,再在这哭腿给你打断!”


    “哎,你怎么打人呢!”灼灼喊了一声,跑出后门,看到少年踉跄几步撞在墙上,手里提着的竹笼掉在地上。一条金红色的大鱼从竹笼里跳了出来,在地上扑腾着。


    壮汉看到灼灼,满脸讨好的笑,“冲撞贵客了,小的没打人,是这小子拿一条鱼来讹人,小的正准备把人赶走。”他知道灼灼不懂,看向秋雨秋风,“两位姐姐,这里脏得很,快带小姐回去吧。”


    秋雨秋风只看着灼灼,没有理会这个人。


    灼灼好奇地看了几眼金红色大鱼,看向少年,稚气地说:“你疼不疼呀?”


    少年摇头,闷声说不疼,但随着他的动作,眼角甩出几颗眼泪。看得灼灼瞪大了眼,凑近了他神神秘秘地问:“你是鲛人吗?你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少年窘迫地用袖子擦眼泪,“不是,我是人,我是打渔的。”


    “什么是打渔?”


    “在河里抓鱼卖钱。”少年手忙脚乱地把大鱼抓住放进竹笼里,然后把竹笼递到灼灼面前,羞涩地说:“这条鱼可好看了,你买不买?”


    灼灼扒住竹笼往里面看,刚才水洒了不少,这条大鱼就只有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了,但它依旧凶得很,尾巴一甩就想咬灼灼。灼灼“哇”了一声,在少年以为她被吓到的时候,她把小脑袋往里探了探,更大声的“哇”了一下。


    大鱼后继无力,没法反击灼灼的挑衅,瘫在竹笼里啪啪甩尾。


    灼灼开心地说:“我赢了。”


    少年也抿嘴笑了,天真纯洁的小孩儿真可爱,然后就听灼灼说:“我要吃了你,吃你的肉肉!”


    灼灼回头,“秋风姐姐,我要买这条鱼。”


    秋风上前询问少年价钱,壮汉赶紧说:“这位姐姐,这小子讹人,小姐要吃鱼,小店里有最新鲜的鱼,都是从定河里刚捞出来的。”


    少年忍不住说:“你才讹人,你想低价买了我的鱼,再高价卖给达官贵人!我这条鱼金红金红的,比晚霞还要好看,绝不可能只值十文钱!”


    “臭小子你闭嘴!”


    眼看着壮汉和少年争执起来,秋雨秋风护在灼灼身边,灼灼看向壮汉,说:“你不要说话了,哥哥不想卖给你,想卖给我,不关你的事啊,你不要在这里说话。”


    壮汉知道今天这便宜占不成了,他不敢得罪灼灼,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无声说了句“你等着”就离开了。贵客住一晚就会走,这臭小子只要还往城里卖鱼,就要被他拿捏。


    少年脸色一沉,在灼灼要走的时候叫住她,“我家里还有一条金红色的鱼,你要的话,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好啊!”


    灼灼抱着竹笼去找凤槃生,大老远就喊人:“爹爹,今天吃鱼,超级好吃的鱼!”


    白术无声地去把房门打开,过了几息,灼灼才气喘吁吁地爬完楼梯跑过来,宝贝似的把竹笼展示给凤槃生看。


    凤槃生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故意说:“你怎么知道它好吃?”这么漂亮的鱼,一般都是养在湖水里观赏的。


    “它这么好看,怎么会不好吃!”灼灼说得理直气壮。


    “有道理,”凤槃生很是捧场,他接过竹笼放在地上,用手帕擦灼灼脸上的水,“你想怎么吃?”


    “我要吃糖醋鱼!”灼灼指着大鱼说,“它长得和糖醋鱼一样。”


    大鱼:“……”这就很冒犯了。


    总之,这条鱼在晚饭时,以糖醋鱼的身份出现在餐桌上,被灼灼吃了小半条。吃完饭,凤槃生跟灼灼说,明天他们不坐马车了,改坐船,坐船快,一天一夜就能到京城了。


    “为什么之前不坐船啊?”


    9972心说,当然是因为凤槃生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却晕船了。


    凤槃生含糊其辞,“之前不方便,现在我们在的这个城池,旁边就有个码头。”


    灼灼对坐什么都没意见,只是她还没搞清楚白天时马车外那么热闹是在干什么,有点遗憾,但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到坐船上了,“船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比马车快?为什么要在马的头上坐船,马都不生气吗?”


    凤槃生笑着给灼灼一一解释,但因为灼灼没有关于船的记忆,总会冒出来天马行空的问题,不过不等她问完,就已经困得睡着了。凤槃生给灼灼盖好被子,让秋雨秋风过来守着,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甘松悄无声息地出现,禀报查到的消息,“那少年叫许文昌,父母早亡,跟着爷爷长大,因为聪明从小读书,前些日子他爷爷病了,花光了积蓄,他才开始打渔卖鱼赚钱买药。”


    只不过许文昌被爷爷养的不食人间烟火,去鱼档卖鱼被骗,在城里摆摊被地痞流氓收保护费,卖给客栈也差点被压价。


    灼灼接触了两个陌生人,凤槃生当然要调查确认他们的身份。仗势欺人的壮汉已经被客栈责罚了,知道少年也是一普通人后,凤槃生随意地说:“明早去把他的鱼买过来,别让灼灼见他了。”


    今天又睡这么晚,明天灼灼能不能醒来吃早饭都是问题,更别说还要早早登船。


    甘松迟疑,“属下并未在许文昌的住处发现有活鱼,不过今天他回去后就下河捞鱼去了。”


    他家里并没有第二条金红色大鱼,只是在壮汉的威胁下,为了多接触灼灼寻求庇护,所以扯了个谎。


    “那就别管他了。”


    反正灼灼醒来也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第39章


    第二天,灼灼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望着凤槃生说:“爹爹,床在动,床要跑了。”


    “那你还不赶快下来?”凤槃生的语速有点慢,但他跟灼灼说话时经常这样,灼灼根本没发现异常。


    灼灼听了这话,着急忙慌地钻出被窝往凤槃生怀里扑,“快跑快跑,爹爹快跑!”她的小身子往门口伸,像是后面有怪物在追。


    凤槃生抱着灼灼去洗脸,指着水盆里的水说:“灼灼快看,水盆也在动,这可怎么办啊?”


    灼灼瞪大眼睛,观察了一会儿,见水没有洒出来,就放心地说:“没关系的,水盆在和水玩儿。”


    说完,灼灼猛的一惊,双手撑在凤槃生的肩膀上,像个警惕的小兽一样四处张望,“爹爹!是房子在动!”


    她终于发现这里不是客栈的房间,惊奇地说:“爹爹,是客栈的房子把我们送给现在的房子了吗?”


    凤槃生忍不住笑出来,“对呀,我们要回去找客栈的房子算账吗?”


    灼灼“啊”了一声,“不要吧,我们住在客栈的房子里,它也没同意呀。它是不喜欢我们,才把我们送走的。”


    虽然这样说,但灼灼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而且煞有介事地说:“以后我们要先问问房子要不要我们住,我们才能进去睡觉。”


    “好,”凤槃生被萌得不行,“灼灼猜一猜我们现在在哪?”


    灼灼从凤槃生怀里下来,四处跑了跑,忽然注意到窗户外面是宽阔的水面。她又惊又怕又兴奋,跑回凤槃生身边抱住他的腿,力道大到让他的身体晃了一下,“爹爹,我们在水上!”


    “对,昨晚爹爹跟灼灼说过,今天我们要坐船,灼灼还记得吗?”凤槃生把灼灼抱起来,带她去窗户边看水,“这是定河,我们坐的船就在定河上漂浮着。去京城是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你看岸边。”


    灼灼望着岸边飞快掠过的屋舍山林和田地,口中惊呼不断,“船跑得好快,船长什么样子?”


    “吃完早饭,我们去甲板上看看就知道了。”


    灼灼点头,忽然睁大眼睛指着水面,“有鱼!爹爹,刚才水里有鱼跳出来了!”


    “爹爹看到了,好大一条鱼,青黑色的。”


    灼灼为了出去看水,吃饭速度都加快了一倍,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就急吼吼地冲到门边,“爹爹快快快!”


    凤槃生慢吞吞踱步过去,“慢点,船不稳,容易摔着。”


    “可是爹爹太慢啦!”灼灼仰头看着凤槃生,忽然发现不对,“爹爹,你生病了?”她的眼眶中瞬间盈满了泪水,“爹爹你的脸好白,你哪里不舒服啊?”


    灼灼抱住凤槃生的腿,把他往床上推,“爹爹,你去睡觉。我让白术叔叔给你煎药!”


    凤槃生想弯腰把灼灼抱起来,灼灼扭着小身子不让抱,“爹爹不要贪玩儿,生病了要休息。”


    “爹爹只是晕船,已经喝过白术开的药了。”凤槃生说:“我现在想去外面透透气,屋里太闷了,灼灼陪我好不好?”


    凤槃生是晕船,但不能一辈子不坐船,白术早就给他针对性开过药,只是不能完全消除反应,忍忍就好了。


    “好吧。爹爹不舒服一定要说哦。”


    灼灼踮起脚牵着凤槃生的手,努力要照顾他。等到了甲板,灼灼被一望无边的水面惊呆了,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小脑袋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眼睛都不够用了。


    就算这样,灼灼都没有松开凤槃生的手撒欢儿跑,她牵着凤槃生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坐在甲板上开始看水。


    河面上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有鸬鹚等鸟类掠过捕食,还有小船儿被大船赶超后又远远甩在后面。


    灼灼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靠在凤槃生怀里,又兴奋得像个猴一样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忽然,灼灼盯着一个方向不动了,“爹爹,那里有个人。”


    凤槃生看过去,果然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通常情况下,这会是一具泡肿了的尸体。他立刻把灼灼换了个方向,嘴里说着,“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去找人捞上来看看。”


    凤槃生吩咐白术去打捞,并暗示他拿别的东西来糊弄灼灼,然后带着灼灼进屋里等。


    没一会儿,甲板上一阵喧哗,之后白术来复命了,他看了眼灼灼,想给凤槃生传达一下“单独禀报”的意愿,灼灼却很上心地问:“白术叔叔!那个人怎么样了?”


    白术下意识说:“回小姐,泡了七八个时辰,有点虚弱。”


    凤槃生眼神锐利地看过去,轻笑着,“哦?”


    白术木着脸说,“回主子,捞上来的是许文昌,他的渔网里还有条金红色大鱼。”


    凤槃生的眸色沉了下来,想让白术把人重新扔河里。


    昨天许文昌扯谎骗住了灼灼后,回家就去河里捕鱼去了,但金红色的鱼可遇不可求,他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有捕到,反而不小心被冲到了河中央。他没有体力游到岸上,就按爷爷教的方法,放松身体仰面朝上飘在水面上,希望能被来往船只看见。


    可惜的是,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人注意到许文昌。或许有人看到了,只是没人愿意管。就在许文昌想拼一把抢艘小船儿的时候,忽然就有破水声越来越近,然后他被人勾住脖子拽上了船。


    许文昌虚弱道谢,发现自己死死抓住的渔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一条金红色大鱼。


    灼灼见到许文昌时,根本没认出来这是昨天卖鱼的少年,看到鱼后才有了印象。她开心地把鱼抱在怀里,一阵手忙脚乱,还不忘喊:“爹爹给钱!”


    大鱼活泼得很,很快从灼灼怀里跳出来,在灼灼蹲下来抓它的时候,鱼尾啪啪甩在她脸上。


    凤槃生见状,一脚踩住大鱼,屏住呼吸观察灼灼,见她根本没意识到疼,就把晕过去的大鱼放在她怀里,微笑着问:“灼灼今天想怎么吃鱼?”


    “我要喝鱼头豆腐汤!它头大!”


    “好。”


    凤槃生带着灼灼把鱼送到厨房,然后让秋雨秋风给她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时候她脸上的红印子已经快消下去了,但他依旧觉得刺眼无比,并且他很是忧虑——


    灼灼玩开心了根本注意不到生病和疼痛,以后她要是被欺负了,她都不会告状!


    凤槃生严肃地说:“灼灼,以后你出去玩儿,受委屈了一定要跟爹爹说。”


    “我知道!”灼灼像是被老师抽背的学生,摇头晃脑地说:“用让我不舒服的眼神看我的是坏蛋,说的话让我不开心的是坏蛋,打我的是坏蛋。”她挥舞着小拳头,嗷嗷凶,“我要把这些坏蛋打哭!”


    凤槃生捏了捏灼灼的小拳头,还没个鸡蛋大,他说:“你现在还小,打不过就让白术秋雨他们打。要是对面人多,你就赶紧跑,回家了告诉爹爹,爹爹替你打。”


    “好!”灼灼乖巧点头,“让爹爹把坏蛋打哭。”然后就被凤槃生在脸上抹了凉丝丝的东西。


    “唉?”灼灼奇怪的看着凤槃生手里的药膏,“爹爹我的脸怎么啦?”


    凤槃生无奈地说:“鱼尾巴抽你脸了。”


    灼灼呆呆地摸了摸脸,这才后知后觉疼了起来,眼眶里氤氲着泪水,娇气地说:“爹爹,我要打回来。”


    于是,凤槃生带着灼灼去厨房,找出死不瞑目的鱼头,扇了一巴掌。


    9972:[……]


    就很难评。


    中午吃完鱼,灼灼躺在床上迷糊着睡觉,隐约听见秋雨说许文昌求见小姐。


    灼灼心想,小姐好像是她呀,那许文昌是谁呀?就听见凤槃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还让秋雨转告他,灼灼救他一命是心善,他该回去养家了。凤槃生还说,会派小船儿送许文昌回去。


    灼灼想着,小船儿好小的,坐在里面什么感觉啊,然后慢慢睡着了。


    甲板上的许文昌听了秋雨的转告,恍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重病的爷爷,如果他死了,爷爷也熬不过去。灼灼这是救了他们两条命啊,以后他一定要结草衔环报答!


    灼灼睡醒后,9972在她脑海里叫唤,说她救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鱼郎,是负心薄幸许定山。


    在原书里,女主柳娇娘是个成长型角色,她幼年丧母,在继母手中受尽磋磨,十五岁时嫁给父亲的救命恩人的孙子许定山。婚后柳娇娘操持家务,凭借一手刺绣供养许定山读书,没想到他在上京赶考时溺水死了。


    柳娇娘孤身上京,想要寻回许定山的尸骨,偶然和隐匿身份的凤华君相识,被迫卷入各种生死危机和机密事件中,不仅发现了许定山诈死后入赘丞相府,还开阔了视野,觉醒了人格,找到了人生方向。


    总之,许定山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9972只希望他回去后能顺利求娶柳娇娘。


    但是吧,在原书中,许爷爷在许定山某次捕鱼失踪时去世,他知道许定山自己活不下去,就留下口信让他去柳府。现在许文昌回去得及时,许爷爷应该死不了,还会为了孙子挟恩图报吗?


    9972有些纠结,它担心出了岔子后,柳娇娘没办法脱离原生家庭,就这么一辈子蹉跎下去。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命运悲惨的人9972见了无数个,也只有灼灼让它动了恻隐之心。


    灼灼好奇地问9972在叫什么,9972说它刚睡醒在发癔症,灼灼就开始追问什么是发癔症,问出来后还兴致勃勃地给凤槃生表演,吓得凤槃生以为她发癫了。


    第二日中午,灼灼吃过饭,凤槃生捏着她的小脸蛋儿不让她睡觉,“我们要下船了,灼灼到家再睡。”


    灼灼哼哼着撒娇,“爹爹抱着我睡嘛。”


    这要是其他时候,凤槃生就答应了,但甘松传来消息,御林军在码头守着。他担心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把灼灼吓醒,只能让她撑一会儿了。


    第40章


    京城最繁华的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队披坚执锐的御林军万分显眼。领头的御林军将军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自带退避三舍效果,硬是在人海中占据一片真空地带。


    灼灼被凤槃生抱着下船,惺忪睡眼就被一片贼亮的光芒闪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流下生理性眼泪,呆呆地抬手捂住眼,“爹爹……”


    凤槃生把灼灼的小脑袋按在怀里,“灼灼不怕,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灼灼“唔”了一声,小手轻轻拍着凤槃生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也不怕,灼灼保护你!”


    她虽然不懂,但能感觉到,从船快靠岸的时候开始,凤槃生的心情就不是很好。用自己的小脑瓜儿想一想,灼灼觉得,这个京城里有凤槃生不喜欢的人,或者是他害怕的人。


    爹爹这么好,让他不开心的都是坏蛋!


    这样想着,灼灼是半点都不困了,她在凤槃生怀里直起小身子,目光炯炯地扫视人群,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那队盔甲反光的人。灼灼赶紧凑到凤槃生耳边提醒,“爹爹你看,那是不是坏蛋?”


    凤槃生含笑点头,叮嘱道:“京城里好多坏人,灼灼只能相信白术秋雨他们,别的人说什么都不要听,也不要跟他们走,记住了吗?”


    “记住了!”灼灼中气十足,气哼哼地挨个儿瞪了御林军一眼,把眼睛都瞪酸了,被凤槃生哭笑不得地遮住眼睛。


    灼灼把脑门儿顶在凤槃生的手心里,像个拨浪鼓一样转来转去,自己哈哈傻笑。这也就算了,她还非要问凤槃生好玩不好玩,凤槃生笑着说好玩儿,然后猛地撤开手掌。


    在灼灼的惊呼声中,她的脑门儿撞上了凤槃生的,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灼灼也不嫌疼,欢呼一声“顶牛角”开始使劲儿,“我比爹爹厉害,哈!”


    凤槃生说:“我怎么觉得我比灼灼厉害呢?来,别收着,咱俩比比。”


    “哼,不服来战!”灼灼的气势很足,还嘿嘿哈哈给自己喊口号,但还是眼见着落入下风,她一点也不气馁,反而更加用力地顶脑袋,小脸儿都憋红了,热汗顺着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两人的脑门儿因为汗湿打滑错开。凤槃生很快止住惯性,把扑到他肩膀上的灼灼也拎住,他用手帕轻轻吸干净灼灼脸上的汗水,看着她红通通的脑门儿又心疼又欣慰,“这次是灼灼赢了。”


    灼灼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撅着小嘴问:“为什么呀?”


    “因为爹爹是大人,本来就比小孩儿力气大,而且爹爹没有灼灼的拼搏精神。灼灼虽然还小,却勇于向大人挑战,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灼灼真厉害。”


    凤槃生说得很认真,他没有哄小孩儿的意思,是真的觉得灼灼很优秀很厉害。这么可爱勇敢不畏强权的小孩儿,是他的女儿,老天真是瞎了眼。瞎得好。


    灼灼接受了凤槃生的解释,扬着小下巴傲娇地说:“爹爹,我多吃饭,快点长大,很快就会比你力气大了。”她搂着凤槃生的脖子用脸蛋儿蹭他的脸,又软乎乎地说:“等我长大了,我会让着爹爹的。”


    凤槃生的心都快被灼灼暖化了,“为什么要让着爹爹啊?”


    “因为爹爹好辛苦,我喜欢爹爹,我想让爹爹开心。”


    凤槃生揉了揉灼灼的小脑袋,轻笑着说:“不用让,灼灼如果能打败爹爹,爹爹会很开心。”


    灼灼点头,可可爱爱地说:“我会保护爹爹!”


    “好。”


    周围好多人都在看这对父女腻歪,本就拥挤的码头直接堵塞了。凤槃生抱着灼灼,在白术等人的护卫下走到马车边,然后被御林军拦住。将军赵承祖拱手行礼:“厉王爷,圣上口谕,命你即刻入宫面圣。”


    凤槃生脸上的笑意消失,眼眸深沉似幽潭,他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子挡在面前。灼灼瞪着赵承祖,奶凶奶凶地说:“你要带我爹爹去哪里?我不许!”


    早就看到凤槃生和一个奶娃娃甜腻腻互动的赵承祖:“……”他就知道这小孩儿是凤槃生的女儿!凤槃生可真是胆大包天啊,犯了那样的大罪还敢抱个孩子来跟圣上叫板。


    赵承祖越过灼灼,看向凤槃生,发现凤槃生正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目光柔和地看着灼灼,那表情,让他这个大老粗看一眼就手痒想揍人。他粗声粗气地说:“请厉王配合,不要让卑职动武。”


    “你还想打我爹爹?”灼灼惊呆了,“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你爹爹是谁?我要告诉你爹爹!”气势汹汹地说完,她转身抱住凤槃生,小声说:“爹爹,我们还是快跑吧,他们人多。”


    凤槃生抱起灼灼,用宽大的袖子把她遮住,“不用跑。灼灼还困不困?我们要晚上才能回家了。”


    “不困了。”灼灼偷瞄一眼赵承祖,小声嘀咕,“爹爹,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呀?”


    “对,这是你……皇爷爷的下属。”凤槃生嘴角的笑变冷,语气有几分玩味嘲弄。


    “哦。”灼灼懂了,黄爷爷是个坏蛋。


    “厉王!”赵承祖想让凤槃生注意态度,话还没说出口,凤槃生忽然拍了拍他的右边肩膀,他一头雾水。看着凤槃生进了马车,赵承祖抬手示意众人出发,右边的护肩忽然碎裂掉了下来。


    赵承祖:“……”


    说是不困了,但被凤槃生抱着坐在马车里,灼灼还是被晃睡着了,等她晕乎乎醒来,看见的就是金碧辉煌但空无一人的大殿。


    灼灼有点害怕,把自己藏在床角,又把被子堆在身前挡住,才开始喊人:“爹爹!”


    没有回应。


    “白术叔叔?秋雨姐姐?秋风姐姐?”


    灼灼眼中氤氲着泪水,“爹爹去哪了呀?”


    9972不想灼灼误会自己被抛弃了,正要开口解释,就听灼灼说:“一定是黄爷爷把爹爹抓走了。”


    [……]确实可以这么说。


    灼灼握着小拳头说:“我要去救爹爹!”


    有了思路,灼灼就不害怕了,自己哼哧哼哧从又高又大的床上爬下去,然后绕过屏风和各种摆设,跑错几个方向后终于找到了殿门。她用力拍门,大声喊:“外面有人吗?开门呀!”


    门应声而开,一个陌生的粉衣宫女像是急匆匆跑过来,高声呵斥:“你为什么跑出来了?睡醒了不会叫人吗!”


    说着,粉衣宫女要来抱灼灼。灼灼绕过她跑开,声音比她还大,“你是谁啊?我要我爹爹!”


    粉衣宫女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不耐烦地说:“你爹?呵呵,你老实点,在宫里大呼小叫,真以为自己是龙子皇孙呢。”


    9972要气炸了,把粉衣宫女的话都记下来,等着让灼灼给凤槃生告状。


    灼灼气鼓鼓地看着粉衣宫女:“坏人!”


    她转身就跑,跑出一扇扇大门,跨过一道道高高的门槛,路上遇到越来越多的人,粉衣宫女在后面追着喊,“抓住她!”


    宫女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下意识来抓人。灼灼躲不过,气得大喊:“坏人!坏人!都走开!我找黄爷爷!黄爷爷在哪!”


    她这样喊,宫女太监们都不敢动了,粉衣宫女追上来,对大家说:“这是厉王从民间带回来的小孩儿。”见大家的神色变得轻慢起来后,她看向灼灼,阴阳怪气道,“您真聪明,第一次进宫,就知道喊皇爷爷,嘴甜呦。”


    灼灼根本不理这个人,她打量着众人,忽然指着一个拿扫把的绿衣小宫女说:“你!过来!”


    绿衣宫女畏畏缩缩地走过来:“奴婢玉珠,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抱着我。”灼灼张开双臂,她跑不动了,只能找大人抱着。这个姐姐的衣服洗得发白还有补丁,一定很缺钱,她有钱呀。


    绿衣宫女看了一眼粉衣宫女,无视她威胁的眼神,心一横把灼灼抱了起来。


    灼灼解下腰上的小猫儿坠子,塞到绿衣宫女怀里,稚气地说:“姐姐,这个是给你的报酬。”


    然后不等绿衣宫女推辞,灼灼又指向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太监,“你带路,我要去找黄爷爷。”


    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奴才不知道圣上的行踪啊!”


    灼灼歪了歪头,“那你知道我爹爹在哪吗?”


    小太监无言,这大半个月来,前朝后宫都在关注着厉王何时回京面圣,猜测他会有什么下场。今天厉王一进宫,宫里就传遍了,他在哪,很多人也都知道。


    但小太监不敢领灼灼过去啊。


    绿衣宫女忽然在灼灼耳边低声说:“奴婢带主子过去,主子要请厉王救我出宫。”


    灼灼点头,也小声说:“我还可以给你好多钱,我爹爹有钱。”早知道这个看起来没出过门儿的姐姐认路,她就不点那个小太监了,浪费时间。


    绿衣宫女得了承诺就抱着灼灼闷头往前走,连粉衣宫女叫她也不回头。


    粉衣宫女气得面目狰狞:“你要去找死,谁也拦不住你!”随便一个主子都当贵人,眼皮子浅的蠢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灼灼趴在绿衣宫女的肩上,对着粉衣宫女做了个鬼脸。


    日头西斜,晒了大半天的石板台阶和地面上暑气正重,滚滚热浪随风扑在人脸上,似乎要把人蒸熟。


    凤槃生跪在华清池的石阶下,小腿已经感受不到石板灼热的温度,他无视落在身上的隐晦又复杂的目光,默默在心里算着时间。


    灼灼今天睡得晚,大概还有两刻钟就会醒。白术他们被拦在了宫外,他要在灼灼醒来之前回去守着她,要不然她看到陌生的环境和心思不纯的宫人,该多害怕。


    这样想着,原本跪得轻描淡写的凤槃生,跪不住了,像是身上爬满了蚂蚁。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灼灼醒早了,是不是正在哭着找爹爹,会不会被踩低捧高的宫人怠慢欺负?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闪过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衣摆,征平帝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厉王,你有何话要说。”


    凤槃生抬头看着征平帝仿佛山一样高大巍峨的身体,嘴角勾了勾,平静的语气里含着讽刺:“希望陛下能拿到证据再来治臣的罪,毕竟大周以法治国,您总是因为一些无端的臆想揣测惩罚臣,实在是感情用事。长久下去,如何能服众啊?”


    “逆子!”征平帝怒斥一声,猛地抽出随侍身侧的赵承祖的佩剑,横在凤槃生的脖子上,鲜红的血液顿时流了下来。


    凤槃生神色不变,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脸色一变,不顾锋利的剑刃,扭头看过去。


    “你是谁?不许欺负我爹爹!”


    灼灼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吓得所有的宫人侍卫都跪在地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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