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堂。
章嬷嬷正伺候老夫人用药,忽见大丫头兰心喘着气跑进来。
“老夫人,三夫人回来了,正往您院里来呢。”
听得这话,老夫人立时就站起了身,因为太急,险些打翻章嬷嬷手中的瓷碗。
“老夫人,您慢些。”
兰心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好在,余幼笙已经挑了帘进屋。
“儿媳见过母亲。”
余幼笙刚弯腰,就被老夫人给握住手上下打量。
“好孩子,你可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老婆子我要是知道那帮人胆大到敢伤人性命,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母亲,我没事,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余幼笙玩笑般说道,随即,扶着老夫人在榻上坐下。
转眸间见章嬷嬷手里端着瓷碗,忙关切的问道:“母亲怎的喝上药了?”
章嬷嬷:“三夫人不必担忧,老夫人是听说了您在庄子上遇刺,着急之下发了旧疾,府医已经看过,并无什么大碍。”
“无碍就好。”
说着,余幼笙将汤药从章嬷嬷手中接了过来。
等老夫人将一碗汤药喝完,余幼笙这才与她细说庄子上说的事。
即使她说的简明扼要,老夫人还是被气的直拍桌子。
“母亲。”余幼笙突然开口,身子后退两步,道:“长生将人带走时,那杨忠说他是您的表侄,事出紧急又关乎到侯府的名声,是以,儿媳并未让人回府和您请示,还望母亲原谅儿媳先斩后奏之过。”
老夫人听得一怔,明白过来后,拍着她的手道:这件事你办的非常好,何过之有?”
“那杨忠,确实与我有些沾亲带故,但那也都是祖上的情分了,当初,我是瞧着他在府中做事还算稳妥,这才遣了他一家去庄子上,不想竟然养出一头白眼狼。”
“像他这样背主的恶仆,若不是牵扯了人命官司,就该当场打死才好。”
余幼笙笑了笑:“既与母亲没什么干系,母亲也莫要再为这样的人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
“你平安回府,我这心已然也就放下了。”
“那边的事情可都了了?”
“这几年的账册还需要重新盘上一盘,至于杨家人,就看京兆府那边如何判。”
余幼笙说着,冲站在绿云和白青身后的青禾招了招手。
老夫人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老三媳妇,这是……”
待青禾走到了跟前,余幼笙方出声道:“母亲,这是庄上佃户的女儿,她的姐姐被杨家儿子欺凌后,不堪受辱自尽了,家中爹娘又身子不好,我瞧着可怜,就将她带回府中,想着做个粗使丫头也是好的。”
老夫人仔细瞧了瞧,道:“是个让人心疼的,瞧着也还伶俐。”
话落,老夫人又问:“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青禾跪在地上,虽然有些惶恐,但在路上被教过,回的还算清楚。
“回老夫人,奴婢叫青禾,今年十三。”
“青禾,三夫人既将你领了回来,以后你就在三夫人院里伺候,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在这侯府,没人敢苛待你。”
“奴婢明白,多谢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挥了挥手,见状,白青连忙上前,将青禾扶了起来。
“母亲,若没旁的事,儿媳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和您请安。”
老夫人颔首,又让章嬷嬷从库房挑了好些个东西让她一并带回去。
…
从福安堂出来,青禾捂着心口,连喘了好几口气。
绿云忍不俊禁道:“老夫人有那么吓人吗?”
青禾止不住的点头:“以前我总觉得管事娘子是世上最可怕的人了,但见了老夫人,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吓人。”
“绿云姐姐,方才在屋里,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绿云等人听了,轻笑出声。
“你啊,还是见得少了,等你日后跟在夫人身边,见着其他府上的老夫人,你就知道,咱们府上的老夫人,是最和善的老祖宗。”
青禾一脸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
余幼笙瞧着她们,忍不住抬手,在各人头上都瞧了下。
“还说让你们教小禾规矩呢,我瞧着,你们自个都快把规矩给忘了,背后闲话就算了,老夫人也岂是你们议论的?”
绿云连忙讨饶,主仆说笑间,和另几道身影迎面撞上。
原是沈临熙正陪着宋宛清在园中散步。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已经被抬为姨娘的月蓉和几个丫头。
“见过三婶。”沈临熙松开揽着宋宛清的手,行了个晚辈礼。
他不挑事,余幼笙也不会主动为难,点头算作示意,目光转而落在宋宛清身上。
就算来往不多,余幼笙也记得,她从前最爱穿能凸显自己腰身的衣裙,如今,身上穿着的却是尺寸大了许多的衣裙。
想来,是为了遮住已经显怀的小腹。
心中想着,余幼笙也直接说道:“大奶奶身形瞧着,倒是比从前圆润了许多。”
宋宛清脸色微变,双手下意识的抚着小腹。
她用计嫁给沈临熙已是名声受损,若婚前有孕的事情传出去,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余幼笙只是想给两人找点不痛快,沈临熙却牵过宋宛清的手,直言道:“清儿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身形自然是与从前不同。”
宋宛清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抬眸看向余幼笙,却只见她皮笑肉不笑道:“原是如此,那就恭喜大公子和大奶奶了。”
“绿云,回头挑些有营养的补身之物给大奶奶送去。”
“是。”
绿云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应声。
宋宛清则矮了矮身子:“宛清多谢三婶惦念。”
不欲与两人再多说什么,余幼笙点了个头,带着几个丫头就从一侧走了过去。
等她们的身影走远了,宋宛清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夫君,你已经在府中待了很长时间了,如今身子既然无碍,明日便去上值吧。”
…
京兆府。
人证物证俱在,自知难逃一死的杨忠直接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虐待佃户,对主家欺上瞒下,乃至伤人性命,这些都是他一人所为。
杨忠当堂认罪,只求京兆府看在儿子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最终,京兆府府尹判了杨忠秋后处斩,李氏和杨文流放蜀地,其他依附于杨家的人,轻者当堂施刑,重者受牢狱之灾。
而沈祁安,挨了十杖刑,自罚一年俸禄。
如此,杨家一事,算是有了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