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山山笑了笑，去隔壁房间借了张纸，又借了一支笔，将欠条拟好之后，让大嫂和陈秀娥签字。
他知道陈秀娥不识字，还特地从旁边的房间借了一盒印泥，在此期间，陈秀娥一直大声的吵嚷着骂骂咧咧，倒是他大嫂安静的很。
“借了钱你们就回去吗？”苏重山把欠条收进口袋，颇显得无情地问道。
“肯定是要回去的，不然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大哥等死吗？”
陈秀娥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也便是我倒霉生了你这么个……”
“生了这么个畜生。”苏重山看向陈秀娥，将他的话接了下去，不知为何看到苏重山的眼神，陈秀娥不自觉的发了个抖。
她的心底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念头过于使人畏惧，以至于接下来的话，她没能继续说出口。
“妈，您就当您生了个畜生吧，不能在您身边尽孝。”
他抬手拍了拍陈秀娥的肩膀，那力道并不算重。但陈秀娥却觉得仿佛如一座山一般，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难不成他真的知道了？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从来没人透露过消息，他和他那个亲生老子又相隔十万八千里，总不至于在部队遇上了吧？
苏重山没再理会失魂落魄的陈秀娥，转而对那个大嫂说道：
“嫂子，我部队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这十块钱你先拿着，明天到我这里来取借好的钱，我这边找部队申请也是要花时间的。”
这是实话，并不是有意拖着她们，他也没打算跟部队申请，总有几个相熟的朋友要借两百多块钱，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
爸妈手里肯定是有钱的，大概住院缺钱是缺钱，但还不至于就要叫人家赶出去的地步。
说白了就是贪又害怕，以后捞不到钱了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捞上一笔，但他咬死不放陈秀娥也不敢给，以刚刚他面对自己的表现来看，她确实是十分心虚的。
至于折腾他不怕到了他现在这个位置，哪怕有些不好的影响，上面也只是口头警告而已，家庭纷争干扰不到他。
陈秀娥怕是也不敢贴大字报之类的，要是闹得严重了，她自己也要当问题担责任的，她表面上看起来愚蠢，事实上什么都懂得。
陈秀娥几乎是被儿媳妇搀扶着，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这一路上他也哭哭啼啼的骂骂咧咧不止不休，但又不敢骂的声音太大。
她们从部队的招待所出去之后，迎面走来两个似乎是刚回部队的小战士兴冲冲的说道：
“没错，就是那位陆首长！咱们这一次就是由他负责检阅的！”
陈秀娥耳朵都竖起来了，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也姓陆！
“这可是位大人物，据说曾经还是咱们秦首长的老领导呢！”
陈秀娥几乎站在原地不动了，听着他们交谈着，儿媳妇察觉出不对，晃了晃她的胳膊：
“妈，你这是咋了？怎么不走了？”
陈秀娥看着她，脸上一片茫然和惶恐：“没……倒也没什么。”
都这么多年没见了，谁会想得到他们俩是父子呢？
绝对不能自己吓自己！
“身体不舒服，咱们快找个地方坐下吧，这丧尽天良的，如今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大儿媳妇也不是个蠢的，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但眼下这种情况又问不出口，只得搀扶着她回到了招待所。
却说也是赶巧，两人做登记的时候正巧碰见在部队里办完手续打算离开的杨玥。
陈秀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她对这女人很有印象，知道她一直都惦记着自己的儿子。
想着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好捞上一笔，有些这年头惦记着男人的女人，可比男人花钱还花的慷慨大方呢。
“哎呀，这是谁？这不是杨同志吗？”
杨玥之前被自己的相亲对象闹的都快神经衰弱了，眼下冷不丁从旁边窜出来一个矮小瘦黑的老太太，当时便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胸脯，后退两步：
“是你？”
语气颇有些不善。
“是我呀，是你陈婶儿，杨同志，你这是要干嘛呀？”
杨玥恨苏重山恨的要死，冷哼一声：“要干嘛？拜你儿子所赐，我在部队里待不下去了，现在要调职了！
我是老太太，您究竟有什么本事呀？说是把儿媳妇赶跑了，可现在俩人不是还在一起住着吗？
养了个儿子跟白养有什么区别？在部队里赚的那点儿钱全给了他老婆了，人家现在都在城里开上店了，一个月不知道挣多少钱呢！”
她声音并不算大，大概还顾及着身份：“要我说你们这一家子也真是有意思，不孝的不孝不忠的不忠不义的不义！”
说完话她便要走了，却没想到陈秀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两个又好了？
什么叫她现在在城里开了店，赚了大钱了？”
提到钱这个字的时候，陈秀娥的声音都拔高了。
杨玥听她这话停了下来：“合着您还不知道啊，您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大发善心的告诉你吧，你那儿子根本就没和你的儿媳妇离婚，俩人现在还好着呢，说不准过段时间就能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她拢了拢头发，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儿子一个团长一个月挣多少钱你知道吗？我听人家说人家就给你五十块，剩下的都给媳妇儿了，媳妇儿拿着他这钱在城里的商场租了个摊位。
一个月那也是好几百的进账！俩人过得如胶似漆，都叫你们在村子里受尽了苦难。
我也是幸亏没嫁到你们家去，要不然他和他前妻掰扯不清，我还不知道自己得受多少苦呢！”
她这话说的，好像和苏重山之间曾经有过些什么似的，已经有其余人出来看热闹了，杨玥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老太太我斗不过你儿子，该说的都说了，你呀，自己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