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当天,班里氛围总是和其他时候不太一样。有不少同学已经提前去了要考试的班,因此一班只有零星几个人。
宋知寒走进教室,刚刚坐下,嘴角的弧度就不由得高了两个像素点。
星星每次送书的时候有个习惯,他自己可能没发现。每次宋知寒离开座位的时候,椅子都是向后一点的,而其他同学在一般情况下不会靠近他的位置,所以他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什么样。
但星星每次送完书,会下意识帮他把椅子归位。
可能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不能从课桌或者其他方面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对挪椅子的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且毫无戒心的,所以到了后来,宋知寒只需要看自己的椅子,就知道星星是否来过了。
虽然他现在对星星一无所知,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小习惯很可爱。
他的手按在课桌上,正准备打开,忽然有个人影站在他面前。
“宋知寒,你也是去三楼考试吧,一起去吗?”
宋知寒抬起头,一个有些脸熟的同学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准备考试的笔袋,脸上带着一点友好的笑容,正期待地看着他。
这是班上的另一个特招生,年级排名第三,叫陈氿。和宋知寒不同,陈氿在班里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欺负他,存在感极低。
自从宋知寒上次那些话之后,班上同学和他隔阂更深,明面上的霸凌变少了,毕竟宋知寒那句话还在耳边环绕,以前那些手段就显得特别低级,特别被人看不起。但暗地里,他们采取了更极端的忽视和隔离,彻底把宋知寒排除到一班之外。
所以,陈氿此时站出来,主动邀请他一起走,就非常得突兀且显眼。
果然,几道隐晦的目光立刻从不同方向投来,落在陈氿身上。陈氿却像毫无察觉,依旧维持着笑容,等待他的回答。
宋知寒摇头,动作很轻,但拒绝的意味明确。
陈氿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拒绝:“真的不一起去吗?”
宋知寒心里有些不耐,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很不想再重复一遍:“我还有事。”
“好吧。”陈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努力扬起,朝他挥了挥手:“那…下次吧!再见!”
等他匆匆离开之后,宋知寒才打开课桌。
里面是一本新的书,旁边贴着浅绿色的便签。
宋知寒本想先拿便签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每一次他最期待的也是便签上的内容,但这次的书和以往不同,这居然是一本诗集。
薄薄的一本,陈旧泛黄,书页边缘磨损,封面朴素无华,和那些厚重的理论巨作截然不同,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像一片承载着历史尘埃的羽毛。
宋知寒轻轻翻开书页,这并非哪个有名的文学家或者诗人所作,而是收集佚名者所作的诗编成诗集。
第一首诗名为《寻路》
当生命的小舟迷失在茫茫的海洋
我默默地朝着那个方向
投去一个炽热的寻访
总有未熄的火焰,在铁砧低吼
总有未折的脊椎,向凛冽昂首
我还在路上
宋知寒微微一怔,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涌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又在胸口激荡冲撞。除了必学的那些内容,他平时极少读诗或者文学作品,此时却被这有些粗粝的文字震撼。
星星果然在这个班里,他也看到了那一幕,听到了自己想说的话,所以给出了回应。宋知寒几乎觉得不可思议,对方是如何找到这本书的,又如何能如此精准地与他灵魂共鸣。
宋知寒这时候才拿起那张便签,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还在路上
这就是星星送他这本书的理由。
宋知寒低下头,盯着便签看了许久,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那行字,这次的字迹比以前多了丝锋芒,墨迹的凹痕透过纸张,带着一种灼热的生命力。
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林翎看着宋知寒拿起诗集和便签,悬着的心才悄然落下,转身离开了教室。
克里斯送来的那些书,不止是专业知识,还有诗集,散文,甚至小说。昨天晚上,林翎因为白天的事,他想要回应宋知寒写给星星的话,却一时不知道该写什么,鼓励和安慰都显得轻飘飘的,也无法表达他的想法。
于是他又翻了一会克里斯夫人送来的书,偶然间发现了这本诗集,当看到第一首诗的时候,他就找到了答案。
这是林翎第一次送他和那些知识无关的书。
宋知寒背对着他,林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宋知寒拿走了,这代表接纳,足以让林翎放心。
林翎的考场就在这一楼,因此不必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路上,这回考试他没有上次那么紧张。他对自己学得怎么样其实有个清晰的感知,笼罩在他眼前的迷雾变得越来越少。第一门就是数学,尽管题目非常难,但这次他至少能看明白难在哪里,也知道自己是哪里欠缺了,因此只能遗憾地叹口气,便坦然上交了卷子。
考试时间还是三天,这三天林翎都全身心地投入到考试之中,没有再给宋知寒送书,张麒也没有打扰他。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终场铃声刺破寂静,林翎放下笔,看着试卷被收走,心里交织着尘埃落定的疲惫与微小的期待。
上一次小小的进步给他带来的影响其实非常大,它证明了努力的价值,点燃了更强的求知欲,也带来了更多正向的反馈。走出考场,林翎用力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背,长长地呼出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浊气。闭上眼睛,仿佛还有密密麻麻的题目在眼前飘来飘去。高强度用脑带来强烈的饥饿感,他决定绕道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反正离回教室集合还有段时间。
买完面包和水,他从校内花园绕路回教室,脑子里还在算分,觉得自己这次应该能得个A,但万一其他同学也在努力呢,万一比他还努力呢,他不太确定排名一定会上升多少。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又凶狠的闷响和咒骂声,粗暴地撕裂了花园的宁静。
“找死是吧?真他妈活腻歪了!”
“操!为什么不给老子传答案?!之前答应得好好的!”
“敢耍我们张少?出尔反尔,今天非给你长点记性!”
“妈的!要是害老子被退学,老子弄死你全家!”
林翎循声望去,在花丛掩映的阴暗角落里,三个高年级男生正围殴着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被打的人死死抱着头,身体蜷成一团,用最原始的防御姿态承受着雨点般落下的拳脚。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挨打,他懂得保护要害。
但这次,那几个人下手太凶了,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好像真的准备把他打死在这儿。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痛苦到了极致,就剩下麻木,他抱着脑袋的手臂不由地失去了力气,实在不想再撑下去了,就这样……
“同学,你已经触犯了校规第三章第七条和第十五条,我劝你现在停下来,立刻去向纪律委员会自首。”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操!哪个不长眼的敢管老子闲事?!你——”为首那个被称作“张少”的男生猛地回头,怒气冲冲。然而当他看清来人时,嚣张的气焰骤然一滞。
路口站着一名穿着二年级制服的清瘦少年,他举着手机,摄像头稳稳地对准了这片阴暗的角落,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不准拍!”张少色厉内荏地咆哮,给旁边一个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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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了个眼色:“给我抢过来!”
“别动。”林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再动一下,视频会立刻发给学生会长。”
张少仰起头,试图找回气势:“呵!区区一个学生会长,你以为老子怕他……”
林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张少?张家哪个旁支也敢称张少?既然不怕,那正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会一起向纪律委员会解释清楚你胁迫同学作弊未遂、继而施暴的全过程。”
张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点虚张声势的底气瞬间泄了个干净:“你、你把视频删了!不然我……”
林翎眼神转冷,放下手机:“现在,是你有致命的把柄落在我手里。你该做的不是威胁,而是跪下来,求我。”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巡逻机器狗碾过地面的咕噜声,张少浑身一哆嗦,再也顾不上放狠话,对两个跟班低吼一声:“走!”
三人如同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现场,张少还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林翎收起手机,走到那个蜷缩的身影旁,蹲下身询问:“你怎么样?需要去医务室吗?”
没有回应,那个人只是茫然地伸出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林翎的目光扫过,在旁边草丛里找到了那副被踩得稀烂的眼镜,镜片粉碎,镜架也已经扭曲断裂,完全不能用了。
他捡起眼镜,递过去。
那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接过了眼镜的残骸,却没有戴上。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因剧痛而摇晃。林翎伸出手臂,对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借着这股力量,才终于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直到现在,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刚才被打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块顽固的,沉默的石头。
林翎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他,穿着一年级的制服,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伤痕和肮脏的脚印。在林翎到来之前,他已经承受了很久的暴行。
等他站稳,林翎才不动声色地说:“你的伤口需要止血,去医务室做基础处理的话,费用都在入学保险里,不用额外花钱。”
对方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却坚决。这也在意料之中,特招生总是尽量避免去医务室那种地方。
林翎没再劝说,拧开自己刚买的矿泉水瓶盖,将瓶子递到他面前:“那至少自己冲一下。”
伤口不清理会感染,对方显然也明白,迟疑片刻,颤抖着接过冰凉的瓶子,将清水浇在手臂和腿上的伤口上,水流混着血污淌下。
林翎没有立刻离开,他默默走到旁边的花坛石沿坐下,调出刚才拍摄的视频。画面清晰记录了全过程,他迅速给视频加密,并上传了一份到云端备份。
张少?
林翎冷笑一声,又捂住脸,在心里叹息。
他也只敢做到这一步而已,因为面对的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张少,而不是张麒,所以才敢这样站出来制止这样的行为。
他也就这样而已。
林翎埋着头,疲惫和自厌从心底蔓延,像滕蔓一样将他包裹。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那个沉默的身影似乎处理完了伤口。他不明白为什么救了自己之后林翎看上去反而很痛苦,他把空瓶子放在林翎面前,小声说:“谢谢。”
林翎没有听清,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勉强能看清对方被乱发遮掩的下半张脸,苍白,瘦削,平凡得毫无记忆点。
“谢谢。”对方的声音大了一些,沙哑但坚定:“我没有答应帮他作弊。”
他拿着手中破碎的眼镜残骸,拖着一条明显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林翎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