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裴凛立于马前问石文越二人。
一旁的马车上悄悄探出了姜烬的脑袋。
明哲二人均是面色沉重,石文越声音干涩道:“回大人,让他给逃了。”
裴凛眸色一暗,能同时甩掉石文越和中郎将明哲的人,整个大业恐怕都找不出十个人。
这个胡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那个组织的人?
一想到这里,裴凛的心陡然一沉,目光看向宫城的方向。
他不得不想起六年前那场腥风血雨的政变,鼻尖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血肉与火药味。
金碧辉煌的大殿被血染了个透彻,三天三夜也散不开的血腥与怨气。
明哲包裹怒火的声音传来:“那胡人虽然突破了我们多重防线向外逃,但我二人始终紧追着他,凭我与文越的速度,断然不可能让他逃掉。”
“但谁曾想,就在我们将要追上他时,他却突然消失在了众多的香房中。”
裴凛沉声问:“每间房子都找了?”
明哲回想到当时的情景,仍是愤怒不已,猛拍腰侧的剑柄,剑鞘发出沉闷剑鸣,锃——
“我们一间一间地找了个遍,结果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怎么也找不到。”
裴凛皱紧眉头,沉声道:“这鸿恩寺果然有问题。”
“能让一个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又能让他在重重封、锁中快速消失。”
“呵,有意思。”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全是冷冽的寒芒。
一旁的明哲猛然抱拳,对裴凛道:“裴大人,金吾卫没能及时发现陌生人出现在法堂,是我的失职,明哲自愿领罚。”
裴凛的视线落在这个年轻的中郎将身上,等着他的后话。
“但届时探测寺内,请务必告知于我。”
“我与这般公然在大业作恶的胡人势不两立!”
明哲抬头迎上裴凛审视的目光,眼底猩红浓郁,掩不住悲愤之情。
似是为了回应明哲的怒火,接连响起数声骏马嘶鸣,远山回响,不绝于耳。
裴凛瞥过明哲通红的双手,没有立刻答应,翻身上马,朝回城方向而去。
整个队伍也快速跟着移动。
待明哲驾马赶至身侧,裴凛开口道:“中郎将似乎对胡人积怨颇深。”
明哲闻言,眼中挂上晦暗色彩,沉默半晌,喉结滚动,像是从深渊吐、出的话语:“我的小妹在十年前被胡人……拐走杀害。”
咕噜噜。
昨晚大雨,此时仍不时有碎石从山上滚落,扬起尘土纷纷。
随后跟上的石文越闻言动作一滞,看向这随时都是走路带风的中郎将,没想到他竟有这般沉痛往事。
裴凛眼中闪过深思,沉声道:“十年前还是陈氏旧朝,皇帝昏聩,醉心丹道,追求长生,偏信外戚,弄得国不将国。”
贯穿山道的风将裴凛那带着凉意的话传到姜烬耳中,她靠着马车窗棂,被硌得生疼。
“静阳皇后趁机铲除异己,独揽大权,大多仰仗于其亲族,塞北母氏部族。”
“晚陈十年间,静阳皇后临朝干政,祸乱朝纲,连同其胞兄母来彰在朝残害陈朝忠臣,在民则任由胡人部族欺压百姓,吸食民脂民膏。”
“弄得天下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队伍很快行出山谷,逐渐接近城区。
车辙覆盖马蹄踏印,飞扬的尘土落地后,又慢慢掩盖马车驶过的痕迹。
“胡人确实在这片大地上犯下了太多的罪行。”
明哲握住缰绳的手紧了又紧,胸中似有无数的愤怒却无处发泄:“那日我带小妹出门参观灯会,我们本一起在影子戏摊前看戏……却没想到,我一转头小妹已经被一对胡商打扮的男女拐走。”
明哲克制住心口的抽痛,每次回想那个画面,他都会忍不住心痛。
明明是灯火阑珊的人间绝境,但转头不见小妹的瞬间他便已身处地狱,直至今日。
石文越皱眉:“你家出行为何不带护卫?”
即使在前朝,明家也算得上名门,怎会任由家中两个小儿独自前往人多的灯会。
明哲压抑着声音回道:“是小妹央了我很久,让我一定要带她出去看看灯会。”
“所以当日我们是瞒着家人去的,没带任何随从护卫。”
“却没想到……是我害了她。”
裴凛目光深邃,似乎穿过岁月长河:“这件事我听你的长兄明濯琅讲过。”
明哲闻言一愣,看着前方裴凛挺直的背影:大哥?
裴凛极度冷静的声音从前方悠悠传来:“当天明家倾尽全力在城里找人,但最终只找到了明三妹当日穿的一身裙装和一截小指。”
“明家最终只能认定明三妹已经遇害。”
“凶手至今没有抓获,成了一桩彻底的悬案。”
年仅七岁的明三妹蒙此一劫实在令人唏嘘,明家人的心中从此也多了一道擦不掉的阴影。
石文越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后,还是对自家大人的人脉网感到意外,他不禁问:“大人,您与明懿公子相识?”
明家嫡长子,明懿,字濯琅。
裴凛:“不错,我们师从同一个老师。”
石文越转头思索,恍然道:“哦~那岂不是荀大人也认识这位明公子。”
他一顿,看了一眼沉默不说话的明哲,策马快进一步,跟在裴凛身边问:“既然如此,为何您二人都早已入仕为官,而那有诸葛之名的明懿公子却逐渐销声匿迹了?”
裴凛目光幽深,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他瞥了一眼石文越:“等你能百步穿杨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石文越顿时泄气,撇了撇嘴:“……是。”
眼见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高耸城门前的空地。
裴凛用冷冽的声音朝明哲道:“本官去一探鸿恩寺时,中郎将可一同前去。”
明哲眼底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是!”
“但有一个条件。”裴凛眉眼如剑,威严摄人,明哲不由一凛。
裴凛:“行动时,你必须完全听命于我,不得鲁莽行事,否则军规处置。”
“明白。”
三人之后的马车里,姜烬收回支了一路的耳朵,懒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女郎听完八卦,有时间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一道“欠嗖嗖”的声音在姜烬耳边响起。
姜烬:……继续装睡。
那声音见姜烬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自顾自说起来:“当时你既然发现那男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之一,为何不及时告知大理寺?”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如有实质的目光像聚光灯照在她脸上,热热的,很难忽视不管。
姜烬无奈睁开眼,看向一脸无情微笑的荀子真:“荀大人,我只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凶神恶煞的大男人?总不能让我冲上去送死吧。”
“再说了,也不是我打草惊蛇放走了那男人,而是各位大人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法堂里竟然多了一个陌生人,然后又没能抓住他。”
“拜托,这也能怪到我这个平头百姓身上?”
“你们裴大人都没问我这种问题,啧啧。”
荀子真的假笑一僵,轻咳一声:“裴大人身居大理寺少卿的高位自然比我格局大,呵呵。”
“那我再问你,你为何发现那人不对劲?”
姜烬:“之前没见过他,还有直觉,觉得他带着耳环很奇怪。”
荀子真:“你验尸也是靠直觉?”他单手张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地扇,嘴下却半点不留情:“我听说你不仅验尸能力高超,对于毒理更是知常人所不知。”
“竟然还夸下海口说四天之内能复刻案中毒物?”
“女郎,一个平头百姓还是莫要参与官府命案了。”
话毕,唰的一声,将折扇收拢。
姜烬眼中写满了无语: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
“大人,别耍帅了,鸡皮疙瘩都冷出来了。”
她指着荀子真漏出的一截手臂道。
荀子真默默将衣袖一抖,遮住肌肤,道:“……呵,本大人给你忠告,你最好记在心里。”
姜烬:“大人,如果是普通百姓当然不会傻的朝官司里钻,但我不一样。”
她微扬下颌,眼神睥睨,意味深长地看着荀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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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还有什么不寻常的身份?”
姜烬顿了半晌,缓声道:“我是,夙安第一女仵作。”
荀子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郎。
笑一下算了:“呵呵。”
这话说出口,突然想起当时裴凛说这话的样子,让姜烬实在是高兴。
她略提高了声量,兴奋道:“听裴大人说,您对于各种奇淫巧计十分在行!”
见她用一双星星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荀子真实在是不习惯,鸡皮疙瘩起的一层又一层。
这女郎变脸怎会如此之快?
他身子往后挪了又挪,防备开口:“是裴凛告诉你的?”
“首先那不是奇淫巧计,是我浩瀚知识海和超绝动手能力的体现,其次,你想干嘛?”
听他这么说,姜烬眼中的兴奋愈盛,双手更是捧在身前:“荀大人,我有一些想法,绝对有利于大理寺查案追凶,提高破案效率,但需要您的帮助!”
“……说来听听。”这样的说法很难让他这位忧国忧民的好官拒绝。
姜烬见他愿意听,正经起来:“我在用唐叔的工具时,发现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不仅是剖尸工具,连仵作的防护工具都没有。”
没有防护措施是万万不行的。
这如果是遇上一个身患传染病的死者,那仵作不是要跟着一起死翘翘了?
“还有接下来我需要的实验工具,我看过工具图册,有些东西虽然能用,但如果稍作改善,那就更好了。”
荀子真眸色一动:“具体如何?”
姜烬:“验尸讲究的是细致入微,死者的指甲缝里可能就藏着凶手衣服上的纤维,从死者伤口的形态可能就能分析出凶器的样子。”
“这一切都需要绝对精细的观察力,对仵作的眼力有绝对的要求,但能达到这种要求的人又是少之又少。”
“但如果大理寺能做出一种工具可以放大各种细节,让视力稍弱的人也能明察秋毫,不是有助于验尸工作吗?”
荀子真边听边用折扇敲打掌心,眼中思索,道:“你说的这种工具如何制作?”
姜烬用尽量简单的比喻道:“你看啊,透过清晨的露珠是不是能更容易看清树叶里的纤维脉络?”
“我们是不是可以借鉴露珠,制造一种具有放大功能的工具。”
荀子真眼中的轻慢消失,不再敲动手中的扇子,而是认真听着姜烬的话。
姜烬眼见有戏,加把力继续说:“比如,是不是有极透明的白水晶?如果将它抛制得再透净一些,再稍加打磨厚度,岂不就能放大细微之物?”
荀子真点头道:“原理没有问题,我也曾听闻扬州有进士为了读书,使用当地水晶打磨成可以放大细字的工具。”
姜烬闻言一喜:“既然如此,就拜托荀大人了。”
荀子真脸上又浮现出假笑:“呵呵,姜女郎,你还是先通过面试吧。”
姜烬:……说的也没错,兴奋过头了。
马车在大理寺门外停下,姜烬快速翻身下车。
迎着阳光,快跑到裴凛身边,抬头问:“裴大人,我在哪儿制毒?”
裴凛早从身后的脚步声听出姜烬的接近,他侧头看了一眼抬手遮光的女郎。
金黄的阳光透过指缝在她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让人更清晰地看见她苍白的唇。
温暖明媚又如琉璃般易碎。
裴凛脚步微缓,答非所问道:“这个时辰,膳房的灶上应该蒸上了鲜肉包子。”
“大理寺上下忙了一天一、夜,都要先去吃点东西。”
石文越和跟来的荀子真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震惊如出一辙。
日理万机的裴大人什么时候主动说过用膳?
石文越: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做到的!他那些在怕打扰大人查案与担忧大人身体康健之间的战战兢兢算什么?
本来一心想着快点制毒成功的姜烬则成功被勾出了空虚的胃,她严肃道:“大人,既然如此,我就在饭桌上跟你说说这毒怎么制吧。”
裴凛轻勾唇角,不动声色转变了方向,道:“你说。”
一行人慢慢走向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