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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人心

作者:尺璧非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徐治东盗掘矿砂,行贿官府,草菅人命,判凌迟处死。其家产尽数抄没,赔补苦主,余者充入官帑!。”


    “徐……”


    “吴俊利盗掘矿砂,行贿官府,草菅人命,判凌迟处死。其家产尽数抄没,赔补苦主,余者充入官帑!。”


    “吴勇悖逆人伦,草菅人命,判凌迟处死。”


    “吴……”


    ………


    宣判声在法场上回荡,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青石板上。人犯的脸色由青转白,有几个已经瘫软如泥。


    而围观的百姓,从最初的死寂,渐渐响起压抑的啜泣,最终化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公主千岁!”


    李乐安立在法场高台,秋风卷起她的袍角。“本宫将在永县停留数日,”她的声音穿透云霄,“凡有冤屈者,皆可击鼓鸣冤!”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声浪震得老槐树簌簌落叶。


    李乐安将县衙官吏细细过筛,留下些虽有瑕疵却未犯大罪的,令他们协同羽林卫处理堆积如山的冤案诉状。


    一时间,永县乡绅人人自危,往日趾高气扬的豪强们纷纷收敛行迹,毕竟徐、吴两家的覆灭就在眼前。


    案头堆积的“孝敬”越来越多,金银珠宝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李乐安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她的心思全被查抄出的财产账册所占据。


    “黄仁伟名下隐匿二百一十三户,”孙文静的声音有些发颤,“徐家一百五十六户,吴家一百三十八户......”他顿了顿,“合计近五百户。”


    李乐安的指尖在案几上一顿。永县在册户籍不过一千二百户,而这三家的隐户就有五百之数,几乎有永县一半之数!


    她想起自己八百户食邑,朝中权贵的数千甚至上万的附户,还有这些隐匿在豪强名下的“私产”。


    而那些失去土地,连做佃农都活不下去的矿工,只能选择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用血肉换取一□□命的饭食。


    富者有连阡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


    “从羽林卫中挑出十个人,要识文断字,心思缜密。我要彻底清查永县户籍。”


    孙文静刚要提笔记录,又听公主继续道:


    “明日张贴告示。其一,逃亡农户若主动投案,免除积欠赋税,既往不咎;外县逃户准予就地入籍,编户齐民。若抗拒清查,则罚没家产,遣返原籍。”她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这些人,只要没有违法乱纪,都会重新分配永业田与口分田。”


    “再派人带着县衙的文书下乡,挨家挨户说与百姓听。”


    “其二,晓谕全县乡绅,主动释放隐户者,补缴税款即可免责;一旦被清查出来,三倍追缴。”


    孙文静的笔尖悬在纸上,墨汁滴落晕开一片。他迟疑道:“公主,田亩分配需经户部......”


    “我是谁?”李乐安突然抬眸,烛光在她眼底跳动。


    “晋元长公主......”孙文静的声音低了下去。


    “去吧。”李乐安转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回京后,我自会向父皇请罪。”


    告示贴在城隍庙前的青砖墙上,朱砂写就的政令像一道惊雷劈进死水。乡绅们聚在茶楼雅间,瓷盏碎了一地。


    “她这是要刨我们的根!”钱老爷的翡翠扳指磕在窗棂上迸出裂痕。


    孙老爷拍案而起,茶水四溅,“堂堂公主,不好好在京城享用她的荣华富贵,偏来这穷乡僻壤翻土!我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但当他瞥见窗外街道上走过的羽林卫时,声音立刻低了下去。黑压压的精兵佩刀巡城,刀鞘与铠甲的碰撞声让茶楼里的议论渐渐熄火。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羽林卫黑甲映日,佩刀轻撞,携着一名文书、跟着里正,一步一响地走在田埂之上。


    “瞎说!”老村长把旱烟杆往鞋底磕得火星四溅,“俺们可都是良民,哪有人躲!”


    里正抬手压了压,声音比晨风更凉:“没人说你窝藏,只是来传句话,凡先前逃了徭役、避了丁税的,七日内去衙门自首,一笔勾销,还按人头给田。这是公主殿下的恩典。”


    “还有这等好事?”老村长眯起眼,皱纹里全是狐疑。


    “黄县令昨儿夜里已被锁进囚车,押往西川了。”文书笑着补上一句,“如今主政的是京里来的公主,亲口许的愿,金字朱印,作不得假。”


    羽林卫忽然开口,嗓音不高,却震得露水直颤:“殿下还说了,自首者,往年欠税全免。若等搜出来,旧账新账一并算。”


    老村长喉咙滚了滚:“搜?怎么个搜法?”


    “一千精兵,三日后封山梳林,挨家挨户,掘地三尺。”羽林卫抬手,遥遥指了一圈起伏的山脊,“到那时,可没人替你们说情了。”


    老村长脸色由青转白,表情再三变化,语气已经软了,“不劳军爷动手,俺们自己先查,谁家有躲着的,立马捆了送衙门!”


    “有劳老丈。”羽林卫含笑拱手,“只要七日内去县衙自首就没事。”


    类似的对话,在同一时刻的永县一百零五座村庄里此起彼伏。晨雾未散,消息已随风走遍了阡陌,像一粒火种落进干草堆。


    谁都知道,永县来了位要分田的公主。


    更深,新乡镇里正的小院只点一盏桐油灯,火舌在窗纸上乱跳,像要把黑夜撕开一道口子。


    “徐翁,您给句准话,这事到底……”


    “俺不信!”一名老村长把旱烟锅在桌角敲得火星四溅,“这些年黄县令吸髓敲骨,也没见天上落个响雷!如今忽然蹦出个公主,她说分田就分田?”


    “可那公主真把徐、吴两家几百口杀得血流漂杵,连黄县令都绑了囚车!”另一村长嗓子发颤,“这可是实打实的刀子!”


    屋里一阵沉默,只有灯芯爆出的轻响。


    里正抬手,压下众人的嗡鸣:“诸位细想,这位贵人若要诓我们,图的什么?永县穷得只剩骨头,她犯不着耗粮饷、动刀兵来骗几根刺嗓子的糠。”


    最角落的瘦长老汉忽地一拍桌案,震得灯焰猛地一抖:“干!横竖是死,若公主是真慈悲,这便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活路!如今藏在山里的,再熬一冬也得啃树皮,早死晚死,不如赌这一把!”


    话音落下,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谁不知道,那些逃丁避税的人,原本也是良农。地被豪强圈了,税比谷穗重,只能去做佃户。地主喝血,一年辛苦换半碗薄粥。于是拖家带口钻进深山,靠蕨根和雪水熬命。山神不收,阎王早挂名。


    灯油将尽,里正把最后一截灯芯拨亮,声音沙哑却稳:“老朽不强求各位。回村后,愿信的,七日内把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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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领。不愿信的,也各自闭紧门户。生死祸福,今夜各自裁量。”


    灯火倏地一跳,暗了。屋里只剩粗重的呼吸与远山的狼嚎。


    第二日卯时的鼓声刚歇,县衙前的八字墙下已排出一截歪歪扭扭的队伍。晨风卷着稻草屑,吹得破衣烂衫猎猎作响,像一面面褴褛的旗。


    排在最前的是个弓背老汉,肩头补丁摞补丁,怀里紧紧搂着个瘦得脱相的小孙子。老汉每挪一步,膝盖都发出“咯吱”一声响,仿佛随时会碎。


    “老丈贵姓?原住何村?”羽林卫小旗官陆观把嗓音压得低而缓,生怕惊了这风一吹就倒的老人。


    “回、回军爷,老汉张阿九,原住柳溪村……三年前被逼得没了田,躲到鹰嘴崖下搭窝棚……”


    陆观执笔蘸墨,在簿册上一笔一画写下“张阿九,柳溪村,原丁口三人,现剩二人”。写罢,抬头冲老汉笑了笑:“三日后辰时,带这娃儿来城隍庙前领田契,每人永业田二十亩,另给口分田五亩,免税三年。”


    老汉浑浊的眼一下亮得吓人,嘴唇哆嗦,猛地跪下:“娃,快磕头!磕公主千岁!”


    小孙子懵懂地“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前沾了灰,却咧嘴笑得露出豁牙。


    ……


    队伍中段忽然起了骚动。一个粗布青年被两个佃农模样的同伴半推半搡地架过来,青年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契纸。


    “军爷,我叫赵三,是、是沈家佃户……”他声音越来越小,“可我家原先也是良农,十亩地被沈老爷圈了去,我爹被逼死,娘带我当了佃户……我、我想把名字要回来!”


    陆观身旁的文书接过契纸,上面按了鲜红指印,沈老爷动放人。文书抬头问:“沈家管事可在?”


    一个穿细布衣却缩着脖子的中年人挤出人群,正是沈家外庄管事吴福。他双手奉上一本名册,笑得比哭还难看:“共隐户十七口,都在这儿了,请军爷勾销。”


    陆观“啪”地合上簿册,目光如刀:“沈老爷自己不来?”


    沈福腿一软,差点跪倒:“老爷……老爷昨夜感染风寒,如今卧床不起,特命小的代陈:愿补缴三年丁税,只求免究。”


    陆观冷哼一声,在名册上朱笔一勾:“限三日内将隐户身契、地契一并送到衙门,逾期加倍。”


    ……


    午后,日头毒辣,队伍却越来越长。忽然,一顶小轿在衙门口停下,轿帘掀开,走出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这位是杨家老爷杨守财,除徐、吴两家外永县最殷实的富绅。


    他穿了一身素布长衫,没带一个随从,手里亲自捧着厚厚一摞红皮地契。


    “老朽杨守财,特来投案。”老人嗓子沙哑,却把腰弯得极低,“杨家历年隐匿丁口七十四口,田亩二百三十七亩,今日一并交还。另备白银两千两,补缴历年丁税。”


    陆观微一点头:“杨老爷这边登记。”


    杨守财老人双膝一屈就跪在青石板上,颤巍巍将地契递举起:“老朽只求军爷禀告公主,杨家愿将隐户全数放出,并再出谷五百石粮食赈济百姓。”


    话音未落,他身后竟又跪下七八个乡绅,或捧地契,或举账册,皆是永县数得上名号的富户。


    陆观接过地契,抬头望向城隍庙方向,那里,新贴的告示在风中猎猎作响,朱砂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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