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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草芥

作者:尺璧非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阴湿的地牢里,江奎铁链加身,却仍挺直脊背。当马华英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前,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沉默如铁。


    “你知道吗?”马华英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幽魂,“徐氏被我做成了人彘。”


    江奎的瞳孔骤然收缩,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些年,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徐氏作威作福,我都忍了。”马华英陡然尖利起来,“可是你竟然纵容徐氏害死全儿!”


    江奎猛地抬头:“华英,全儿的死我当真不知情!我原打算...”


    “住口!”马华英厉声打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口口声声说全儿是你的长子,是江家未来的族长!可是全儿惨死,你竟然包庇罪魁祸首,还想让我那贱人的孩子!”她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我已经把你通敌卖国的罪证都交给了公主,”马华英突然贴近江奎耳边,轻声道,“多亏了徐氏...临死前提供了线索。”她退后两步,欣赏着江奎惨白的脸色。


    江奎突然暴起,铁链绷得笔直,“你这个疯妇!你知不知道这会害死整个江氏一族?!”


    马华英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的恨意,“江氏?我的全儿都死了,我还要在乎什么江氏?”她凑近铁栅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的宝贝儿子江平...很快就能去陪他的好母亲了。”


    江奎顿时面如死灰,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马华英此时却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虚,复仇的快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同床共枕二十年的男人,缓缓转身,沉重的脚步声在幽暗的地牢中渐行渐远。


    翌日,李乐安整装待发,侍卫匆匆来报:“王琛在牢中闹着要见公主和冯大人。”


    李乐安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最后一道褶皱,连眼皮都未抬:“饿着。”她接过侍卫递来的马鞭,声音轻缓得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两日给一碗清水,四日给一餐粗粮。西川百姓吃什么,他便吃什么。”


    她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告诉他,若是敢浪费一粒米......”马鞭在掌心轻轻一敲,“那就等着下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饿死了算我的,就说是我亲口说的。”


    侍立一旁的孙文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竟破天荒没有进谏。


    冯晟上前行礼,“公主保重。”他目光扫过不远处肃立的五百精兵,“永县情况复杂,若遇险情......”


    “有孙校尉在呢。”李乐安笑着拍了拍腰间短剑,又转向正在检查马具的卫兰:“卫大人放心,我会派人去卫家村报平安。”


    卫兰深深一揖,“多谢公主。”


    周望舒抱着剑靠在门边,眼巴巴望着整装待发的队伍。直到车队慢慢消失在官道尽头,其他人都各自进门去忙了,她仍然伫立不动。


    “这两日来给我打下手吧。”身旁突然传来冯晟的声音。


    周望舒猛地转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真的?”


    冯晟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真的。”


    “好!”周望舒轻快地应道,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冯晟的背影。


    日正当中时,李乐安与孙文静一行抵达永县。县衙朱漆大门前,陈烈留下的羽林卫早已列阵相迎。孙文静接过为首羽林卫的令牌,很快便完成了交接。


    “将黄仁伟、徐家主和吴家主单独关押。”李乐安的声音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清冷,“其余家眷集中看管。”


    待众人领命而去,李乐安转向孙文静,“随我去银矿。”


    此时的银矿已是一片死寂。往日喧嚣的矿洞前空无一人,只有几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看守的营房如今住满了衣衫褴褛的矿工,他们或坐或卧,眼中仍带着惊惶与戒备。


    李乐安刚踏进院子,近百名衣衫褴褛的矿工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颤声道:“贵人明鉴...小人真的没偷过矿上银子.....”他枯瘦的手臂上还带着未愈的鞭痕,“往后定当加倍干活.....”


    孙文静正要上前宣告公主身份,却李乐安一个眼神制止。她看向满地矿工,大声说道:“都起来!你们自由了!”声音清亮如剑鸣,“从今日起,再没人能鞭打你们!”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年轻矿工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中迸出光亮:“真...真的能回家?”他身旁的中年男人却死死拽住他,惊恐地望向李乐安身后的官兵。


    “当然!”李乐安弯腰扶起最近的老者,却被对方手上厚厚的老茧硌得心头一颤,“官府会发放路费......”


    “贵人!”一个缺了门牙的汉子突然挤出人群,“俺......俺能留下干活不?”他局促地搓着开裂的手掌,“矿上好歹...好歹有口饭吃......”


    李乐安愕然:“留在这里要挨打受骂,回家种自己的地不好吗?”


    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低声道:“哪还有自家的地...东家的租子一年比一年狠......去年缴完租,婆婆就...就活活饿死了......”


    “是的嘞,俺们就是在老家过不下去,才想着来投亲找口饭吃,后来被抓到矿里干活也能有口饭吃。”


    孙文静的铁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李乐安望着这些麻木的面孔,突然明白为何黄仁伟能在此作威作福多年。她深吸一口气:“愿意回家的,每人发三两银子路费。”转身对侍卫道:“去县衙粮仓调三百石粮食来。”


    “至于想留下的......”她望向远处黑黢黢的矿洞,“朝廷会重开官矿,每日工钱五十文,管三顿饱饭。”


    人群突然死寂,继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那个缺牙汉子扑通跪下,额头在粗粝的地面上磕出血痕:“青天大老爷啊!”


    李乐安别过脸去,远处山峦起伏,如同无数佝偻的脊背。


    暮色渐沉时,李乐安对着名册蹙起眉头。墨迹未干的登记册上,愿意留下继续当矿工的有九成都是宁县籍贯。


    “宁县在何处?”她指尖点着这个数量最多的地名。


    主簿佝偻着腰上前,“回贵人,在永县以北百里之外。”他枯瘦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那儿尽是硗确之地,种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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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半斗,连野草都长得稀疏。近年来多有干旱,收成怕是更差了。”


    在翻看永县赋税册时,李乐安意外发现永县竟然并无多少苛捐杂税。仔细一想便反应过来,这不过是用矿工的血肉换来的“仁政。”


    孙文静捧来一摞卷宗:“公主,”他抽出一卷泛黄的文书,“这是光天化元年间的傜役册,征丁五百,生还者...零。”


    卷宗在桌案上摊开,露出卫家村的花名册。墨迹斑驳的“征役事由”栏里,赫然写着“开挖官渠”。


    李乐安合上卷宗,窗外的暮色正漫过屋檐,“提审黄仁伟。”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孙文静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


    黄仁伟拖着镣铐扑跪在地,额头将青砖磕得砰砰作响:“殿下饶命!都是王琛那厮蒙骗下官!下官并不知是殿下驾到啊!那夜王琛持刀逼下官派兵,说只是围剿流寇......”


    李乐安指尖轻点案上的卷宗,“永县十五年来征役两千三百七十一人,”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生还者不足三百。这两千余人...都是‘开挖官渠’而死的?”


    黄仁伟的额头抵在地上,冷汗在青砖上洇开一片暗色,“银矿...银矿的大头都是江奎拿的,徐家和吴家也分了不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官留下的,不足十万两......”


    “我问你,”李乐安缓缓起身,她的声音突然一沉,“这两千多条人命,在你眼里算什么?”


    镣铐哗啦作响,黄仁伟的嘴唇颤抖着,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永县不过是个不足两千户的下县,”李乐安突然抓起案上算盘,珠玉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十五年前那五百壮丁,是要让永县绝户吗?!”算珠崩裂飞溅,有一颗正打在黄仁伟鼻梁上。


    “后来倒是学乖了?”李乐安冷笑一声,“从其他县抓人?是江奎和你爹给你铺路抓人?”


    待黄仁伟被拖下去后,李乐安仍立在原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为官不仁,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徐家主踏进大堂时,看见李乐安大吃一惊,“草民......”他的膝盖突然发软,重重跪倒在地,“竟不知是公主殿下!”


    “三百矿工。”李乐安冷笑,指尖摩挲着名册上被血渍染红的指印,“徐家倒是大方。”


    “那些贱......”徐家主猛地咬住舌头,冷汗浸透后背,“矿工都是签了死契的......”


    吴家幼子被拖上来时还在嘶吼:“我爹做的事与我何干!银矿的事我从不沾手!”


    孙文静突然将一叠案宗抛在他面前:“永县二十三名少女遭你迫害,至今也未寻回尸骨。”


    少年突然癫狂大喊:“不过几个村姑......”


    “闭嘴!”李乐安猛地掀翻案几,笔墨溅了对方满脸。


    李乐安望着对方扭曲的面孔,忽然想起矿工们磕头时额间的血迹。原来在这些豪强眼中,银矿得失重于王法,权贵颜面重于苍生,唯独百姓的性命......轻如尘埃。


    “传令。”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冷得像冰,“所有涉案者,三日后公开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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