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胡家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死寂与间歇性的疯癫中。
胡厚根总是蹲在堂屋门槛上抽烟,眼神阴鸷;王翠花每天都会跟着游行队伍哭嚎半天;胡秀丽则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黎明时分,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巷子沉浸在死水般的沉寂里。
江与月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打着补丁的宽大衣服,脸上用深色粉底加深肤色,画出皱纹,粘上几缕灰白假发。瞬间从一个明艳少女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不起眼的中年妇女。
她这两天都会早出晚归,避免应付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的胡家人。
她将昨晚就准备好的货物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东西都是空间出品,品质绝佳,在这个时代属于硬通货,她这几天都换了不同装扮去黑市。
钱物她都不缺,但是票据还真没多少,所以只能去黑市换了。
她轻轻拉开院门,动作缓慢,没有发出一点突兀的声响。
然后,瘦小的身影迅速闪出门,反手将门关闭。
江与月绕到城西一片废弃工厂的断墙后面。
这里白天人迹罕至,但是清晨和傍晚,却是地下交易最活跃的边缘地带。
她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迅速从空间拿出装满货物的竹背篓,上面盖着一层洗得发白的外套。
她走进黑市,蹲在墙角,将自己缩成一团。
很快,就有形色匆匆、眼神闪烁的人影在断墙间穿梭。
江与月锁定几个交易量较大、看起来经验老道的二道贩子。
先拿出少量货物试探,用刻意改变的沙哑嗓音低声问价。
极品货物瞬间吸引注意。
二道贩子都是识货的,知道这种品相在黑市是硬通货,往往能卖出远超市场的高价。
江与月不多话也不纠缠,价格合适立刻成交,票货两清,绝不逗留。
交易完成,迅速离开,在复杂巷弄里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再次改变伪装,寻找下一个交易点和目标。
所有交易所得现金、票证,在脱离对方视线后瞬间收入空间,绝不外露。
一旦感觉有风吹草动,立刻寻个没人的地方遁入空间避险。
整个流程高效、谨慎,如同精密的谍战行动。
直到日头升起,黑市彻底散去,江与月才结束交易。
她仔细清点着今天收获:现金有三十多块,最重要的还是交换的粮票、糖票、工业票之类的票据,本地的、全国的都有。
她找地方进入空间,卸去妆容,重新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后便去了储蓄所。
这是她这几天找的第五家储蓄所了,和胡家一西一东,今天就将存折里最后一笔钱取出来。
储蓄所里面冷冷清清的,柜台后只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穿着崭新藏蓝制服,梳着两条油亮辫子的年轻女职员,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
看到江与月进来,她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目光在江与月那张虽然依旧清瘦但经过一段时间调养显得明艳许多的脸上扫过,又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裤脚上,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
江与月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窗口,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存折放在柜台上:“同志,取钱。”
“多少?”
“两千。”
“多少?”年轻女职员猛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一把抓过存折,飞快地翻开,当看到最新一页的余额栏赫然印着“贰仟圆整”时,她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一脸怀疑地看着江与月。
她把存折重重往柜台上一拍,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质疑:“取两千?就你?我说,这存折是你的吗?你知道两千块钱是多少吗?这存折该不会是你捡的或者是偷的吧?”
她故意把“偷”字咬得很重,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江与月脸上和身上来回扫视,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心虚。
储蓄所里还有一两个零星办业务的,闻言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江与月视线扫了一下柜员胸前的名牌:“呵!这位赵秀琴同志,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存折第一页就印着户主姓名,你要是不认字,我可以念给你听。”
“还什么捡的?偷的?你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像贼?”江与月看着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柜员,“我倒要问问,你凭什么质疑储户财产的合法性,并且对我进行人格侮辱?还是说,这就是你们‘为人民服务’的态度?”
赵秀琴有些慌乱地辩解:“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按照规定询问清楚,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
“冒充?”江与月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柜台,那双明亮的眼睛逼视着女职员,“赵秀琴同志,你怀疑我?可以。按程序,你可以要求我出示身份证明,或者请街道办、派出所的同志来核实。而不是未经核实就质疑客户财产来源,这是储蓄所教你的规矩?还是你自己立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或者说,你觉得我取钱,耽误你喝茶看报的时间了?”
“你血口喷人!”赵秀琴被怼得哑口无言,指着江与月的手指都在哆嗦。
她入职不久,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平时对普通储户都是爱搭不理,哪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人。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后面办公室,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快步走了出来,胸牌上写着“城西储蓄所主任:李为国”。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李主任声音严肃,目光扫过面红耳赤的赵秀琴,又落在柜台外面色平静的江与月身上。
“李主任,”赵秀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抢先告状,“她要取两千块,我就是按规矩多问了几句,她就污蔑我工作态度有问题。我看她年纪小,穿得也……我就是怀疑她存折来路不明。”
“我说过,就算你怀疑什么,你可以要求身份验证,而不是开口就说我是偷来抢来的。人民群众的名誉就不是名誉吗?”
“这位小同志说得对,不能平白无故损人名誉。”李主任眉头皱得更紧,“小同志,我是这里的主任李为国。取款是你的权利,但大额取款,我们确实需要核实清楚,这也是对储户资金安全的负责。” 李主任语气缓和了些,但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请问你带户口簿了吗?我需要核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