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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无住茶室

作者:三拾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前一晚睡觉前,封竞躺在床上查了一下岚竹寺,这座不起眼的寺庙始建于唐代,已有千年历史,背倚山峦,翠竹遍地,故而得名。


    从前香火还算兴旺,近年来,一众寺庙大行商业化之风,利用花里胡哨的噱头吸引游客,岚竹寺守旧不宣,渐渐没什么人来,大多是老一辈在年节时上香祈福。


    从茶室退出来,封竞去上香,三根拇指粗的高香,既敬佛法僧,也为三代人祈福,保佑平安。


    香燃着,插进大殿前铜制的香炉里,封竞静静地看,看那红色火光星星点点,看那幽幽白烟直上青空。


    完成任务,封竞跟老太太电话汇报,老太太听完直说“好”,又问他前一晚住在哪儿,睡得怎么样。


    “就住这寺里,睡得不错。”封竞踩着泥土路往寺后的山坡上走。


    那头静了一小会儿,老太太才说:“我听着你声音也觉得不错,既然不错那就多住几天,养养精气神。”


    封竞失笑:“精气神哪儿不能养,我没事赖在人家庙里做什么?”


    “你多捐点香火不就行了。”老太太理直气壮,“山里空气好,哪是城里能比?要是我身子骨利索,我也得去,你就当替我住了。岚竹寺啊,一听就是个好地方。”


    半坡,一根旁逸的竹子拦住了封竞,枝条弯弯,既劲且柔。封竞伸手,在竹叶上轻轻捻动。


    “地方确实好,山清水秀,也……”他顿了顿,“人杰地灵。”


    老太太年纪大,执拗,封竞一向顺着她,且他也知道,老太太是希望他能在此地放松,不要让精神一直紧绷。回寺里,他找来主事的僧人,问禅房能不能继续住,又以老太太的名义捐了一笔可观的香火钱。


    之后,封竞去吉普车的后备箱取了行李,在禅房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再推开门,已经日上中天,竹影在地上印出深短的一层。


    他又去了那间茶室。


    不大的院子里坐满了人,就剩角落一张晒不到太阳的桌子还空着,封竞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茶室名“无住”,不知道是不是取自《金刚经》里那句著名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句话的大意是人不应执着外物,方能安住本心。


    封竞端详了片刻,又看向别处,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有排书架,应该是供客人消遣的。他又低头,看到了面前桌上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三四节碧油油的富贵竹,旁边一张版纸写的茶水单,字怎么样暂且不论,画着的卡通图样颇具童趣。再抬头,每桌上方都悬挂一根细绳,封竞观察,只要哪桌拉一拉绳子,那个年轻老板就会从屋子里出来,然后走过去。


    开春了,出游的人多,今天的客人也比想得要多,夏星燃进进出出好几趟,跑到腿酸,这会儿终于能歇一歇。


    铛铛从绘本上抬头,举起水杯就往夏星燃嘴边怼,让他多喝水。


    夏星燃喝一口水,往江韵桓看去。


    江韵桓戴着口罩,正站在操作台前忙碌,昨天做的茶点不太够,他提前备了材料,现做也不算麻烦。


    “星星累不累?”铛铛又扯着夏星燃的衣服让他坐下,要给他按摩。


    夏星燃往低着头的江韵桓看了眼,才说:“有点呢。”


    江韵桓正往糕点上撒自制的花蜜,闻言抬头,朝夏星燃看来。夏星燃嘴角便悄悄往上翘了翘,知道江韵桓还是心疼他的。


    果然,江韵桓开了口:“你歇着吧,等下再有人来我出去。”


    江韵桓容貌极美,唯独他的嗓子,听起来有些嘶哑,并非因为口渴或感冒生病,自夏星燃认识他起就如此。像被沙砾磨过,被刀片割过。夏星燃不知道这是不是江韵桓很少说话的原因。


    江韵桓面冷心热,嘴硬心软,其实这茶室的生意夏星燃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但他就是不想江韵桓一直呆在房间里打坐抄经,所以他要拉江韵桓出来,就像他当初死死拽着江韵桓,硬是把江韵桓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半边身子给拽了出来。


    “没事,我不累的师父。”夏星燃走过去,微微弯下腰,下巴轻轻搁在江韵桓肩膀,“师父对我最好了。”


    江韵桓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眼角极细微地弯了弯,应该是笑了。


    铛铛愣愣地看,心想星星怎么比他还会撒娇哦。


    头顶铃铛响,叮叮铛铛清脆悦耳,这是夏星燃想出来的主意,他有时呆在里面听不到外面,就在每张桌子上方悬一根绳,一直拉到屋里,再在上头挂一个标了桌号的铃铛。客人需要什么,拉一下绳,屋里铃铛响,夏星燃就能立刻知道。


    抬头看一眼,是标记3号的铃铛。


    铛铛最喜欢听铃铛的声音,高兴地直拍手:“当当!”


    “我去吧。”夏星燃赶在江韵桓之前出去,看到3号桌旁坐着的人,脚步一滞,随即漾出更明媚的笑容。


    “这么巧啊?”他说,“昨天晚上睡得习惯吗?”


    不知为何,听他说话既有如沐春风的柔和,又有种夏日当头的热烈。封竞点头:“睡得很好。”


    “去上香了?”


    “去过了。”


    那还不走?夏星燃没多问,有人照顾生意总是好的,他问封竞喝什么,封竞扫了眼茶水单:“有推荐吗?”


    “竹叶茶要试吗,自制的,也是这里的特色。”


    封竞目光朝他看去:“是你做的吗?”


    “是啊,”夏星燃笑着说,“就是用这附近竹子的落叶做的,先洗再蒸,然后在烤箱或者空气炸锅里面烘干,初次喝可能喝不惯,有股淡淡的草味,可以试试。”


    “好,那来杯尝尝。”


    “点心要吗?”


    “点心也是你做的?”


    “那不是,是我……”夏星燃顿了顿,“我家里人做的。”


    封竞便随手指了一样。


    夏星燃在本子上划拉了一笔,封竞注意到他用的笔,不是签字笔或圆珠笔,而是竹子做的竹笔。


    这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与众不同。


    夏星燃写完,看了封竞一眼,封竞也在看他,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封竞没有回避,微微笑笑,说:“很特别……你的笔。”


    中间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停顿叫夏星燃心跳漏了一拍。


    “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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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就是竹子削尖了做的,就地取材,不稀奇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今天忘带笔了,拿这个应付一下,得蘸墨水才能写,挺麻烦的。”


    “嗯。”封竞表情淡淡,听不出语气。


    夏星燃悄悄打量这个不太一般的客人,一般人坐得正好的椅子对他来说有些拘束了,腿曲起也显出很长,微微岔开,黑色西裤的裤脚往上提起一截,露出同色的西装袜。


    他注意到这人换了衣服,昨天穿的是白衬衫,今天的这件偏灰,质感很好,跟他的卫衣差不多颜色。


    急于另找话题的结果就是嘴比脑子快,一不留神脱口而出:“你换衣服了?”


    问完他就觉得不该问,耳廓被阳光烤得发热,手指也捏紧了笔。


    再看坐着的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嘴角两侧圈出可爱的小括弧,回答他说:“是,洗了澡,换了衣服,我打算住段时间,但好像没见到方丈。”


    夏星燃松口气,说:“老和……”


    他狠咬了下舌头,继续说:“方丈闭关了,等过段时间才能出来呢。”尾音不自觉带点翘。


    封竞挑了下眉毛,注意到他想说“老和尚”,夏星燃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这回头顶都要叫太阳晒冒烟,忙转身走了。


    茶水点心很快端过去,这回没逗留,直接回了屋里,椅子还没坐热,铃铛又响了。


    抬头看,又是3号。


    以为茶水出了问题,夏星燃急急地出去,到跟前问:“怎么了?”


    封竞看那垂下的绳子,总忍不住想伸手拽一拽,他说了一个字:“碗。”


    “什么?”夏星燃一愣。


    “昨天盛饭的碗,我已经洗好了。”封竞说,“怎么给你。”


    寺里五点就基本没人来了,茶室也就关了,夏星燃说:“五点行吗,我去找你。”


    封竞应得郑重:“好。”


    夏星燃转过身,走几步又突然回头,就见封竞还在看他。


    视线就这样对上,封竞依旧没有回避,直直望过来,夏星燃的心像是那悬着铃铛的线,突然被牵动,不是被手,而是被这个英俊男人的目光。


    他又走回去,在桌前停下,问:“还没请问怎么称呼?”


    封竞看着他回答:“封竞,当年万里觅封侯的封,百舸争流千帆竞发的竞。”


    挺文雅,夏星燃想,符合这个男人身上斯文持重又有些强势的气质。


    封竞说完看着他,目光询问他的名字。


    夏星燃没说话,嘴唇抿着,唇角弯着,明亮的眼睛眨啊眨,像在琢磨什么有意思的事,那支竹笔在手指间灵活地转,指节比竹节更细长,然后停了下来。


    封竞看清了,那笔一共两段竹节,长约五寸,一头磨得圆润,另一头削成尖形,比看起来得要尖锐、锋利。


    夏星燃拿过一个没用的茶碗,倒了点茶,碧绿的茶汤荡开,笔尖沾了沾,晕出淡淡墨色,他提起笔,手腕抖动着十分认真地在桌子上写。


    水迹自竹尖蜿蜒而出,落出三个字。


    收回手,他笑开来,对封竞说:“这就是我的名字,夏星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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