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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追忆

作者:三尺秋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尤肆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情,一步步踏入这间密室。


    室内明亮如昼。并非来自烛火,而是镶嵌在穹顶与墙壁的月光石与明珠。


    它们散发着温柔的辉光,将一切笼罩在一层静谧的圣洁里。


    偌大的空间纤尘不染、整洁舒适,彰显着被人长期精心打理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雅淡远的熏香,似雪后初霁的松针微涩,又似莲座沉水的醇厚甘甜。


    却又不会过分浓烈,只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抚平着每一丝焦躁的情绪。


    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雪绒毯。一脚踩上去,足踝便瞬间陷落其中。


    如同踏在云絮之间,无声无息,每一步都带来奇妙的包裹感,仿佛被什么温柔之物承托、吮吸。


    靠墙设着一张宽大的软榻,悬着青色的纱帐,帐幔绣着疏落的竹影。风过无声,竹影似在轻轻摇曳。


    榻上铺着最上等的云锦,光滑如水,映着柔和的光泽。人若躺上去,大约即刻便会被那流泻的柔滑所淹没。


    这里的一切,都舒适得恰到好处,安逸得令人心慌。


    像是一个被精密编织的巨大温软的茧,将外界一切纷扰嘈杂通通隔绝。


    与尤肆郁对外展现的靡丽妖异、魅惑众生的姿态截然不同,却完美契合了记忆里另一个人可能喜爱与眷恋的风格。


    尤肆郁赤足走在绒毯上。


    那柔软的触感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却并未带来丝毫松弛。


    体内那股熟悉的、汹涌的热流再次毫无预兆地掀起狂潮,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记忆如同被这香气浸泡,清晰地浮显出来。


    尤肆郁记得。那日的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指甲深深抠入泥地,仰起头,向着那模糊的身影发出嘶哑的、不甘的哀鸣:


    “求求您,把我留在身边吧……当做最卑贱的奴仆也无所谓……”


    喉咙里涌上腥甜,他呛咳着,却仍固执地吐出破碎的语句:“我只想、只想好好报答您的恩情……”


    俯视着他的眼睛,清澈得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映不出尘世半点污浊,也映不出尤肆郁此刻卑微狼狈的倒影。


    “报答吗?”


    清霁的声音很柔和,如同春风拂过冰面,内容却冷彻骨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巨大的绝望瞬间笼罩了尤肆郁,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空虚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意识飞速从冰冷的躯壳里抽离,世界在尤肆郁眼前褪色、嗡鸣。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清霁微微俯身,将一件冰凉的事物塞进他汗湿黏腻的掌心。


    是那只触手生温的白玉瓷瓶。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


    清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叹息:


    “下次重逢的时候,为我提供一处栖身之所吧。”


    “记得按时用药。


    这是坠入无边黑暗前,他捕捉到的最后一句叮嘱。


    “清霁阁下……清霁阁下……清霁阁下……”


    尤肆郁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柔软得能吞噬一切的绒毯上,嘴里不断溢出破碎的、黏连的呻吟。


    冰冷的白玉瓷瓶被他死死攥在胸口,那点微弱的暖意早已被他的体温焐热,变得滚烫。


    体内的蛊毒毫无预兆地发作,像有千万条毒虫在血脉里啃噬、蠕动,带来一种难以启齿的、蚀骨钻心的空虚和痒意。


    香汗瞬间浸透了那身单薄的红色纱衣,紧紧贴附在肌肤上,勾勒出雪润丰腴、却不失柔韧力道的躯体线条。


    尤肆郁意乱情迷地扭动着雪润丰腴的躯体。


    像一条欲求不满的、色泽斑斓的巨蟒,在它最钟爱的巢穴里辗转反侧。


    纱衣的褶皱如同水波荡漾,摩擦着过度敏感的肌肤,带来更多难以言喻的战栗。


    可尤肆郁的眼神,透过氤氲的生理性泪水,却透出一种近乎恐怖的狂热与清明。


    湿漉漉的长发黏在潮红的脸颊和颈侧,目光却穿透了屋顶华美的承尘,死死追随着虚空中某个遥不可及、却又刻骨铭心的存在。


    仿佛只要这样呼唤着那个名字,就能稍稍缓解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煎熬。


    同时又忍不住恐惧被发现,他此刻放纵不堪的模样。


    清霁。


    那天之后,尤肆郁再也没有见过他。


    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是从那些受了他恩惠、对他感恩戴德的长鸣镇百姓口中,拼凑出来的。


    据说,那位名为清霁的仙人在长鸣镇停留了不过寥寥数日。


    他以凡人无法想象的通天神力,一剑划开坚岩,引来源源清泉;挥袖间荡涤妖氛,布下绵延百里的庇佑结界。


    他雷厉风行、眼光毒辣,轻易便剔除了盘根错节的腐肉,将真正愿为民请命的寒门之士提拔上来。


    他不理会那些繁琐的旧例,只着重拟定长远的休养生息之策。


    不过寥寥几日,那座原本死气沉沉、濒临废弃的边陲小镇,竟奇迹般地重现生机与希望。


    再然后,清霁离开了,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据说他是被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接走的。


    那人神色冷峻,气息如渊,完全不同于清霁的淡然随和。


    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雏鸟。圆滚滚的小绒球,稍稍化解了那生人勿近的寒意。


    但都不如清霁的那声呼唤,令人瞬间破功:“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深渊哥,我们走吧。”


    尤肆郁沉默地听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刻骨铭心的羁绊,那些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扭转一切的伟力。


    在对清霁漫无边际的仰望与追忆中,尤肆郁窥见了一种他从未见识过,却瞬间击中他灵魂的力量。


    强大,却不肆意张扬;慈悲,却无半点施舍之感;随心所欲,却又不违背自身的道义。


    那是一种他真正渴望的、绝对的从容与自由


    正是这份近乎疯狂的执念,支撑着他在随后漫长而艰难的岁月里活了下来,挣扎着向上攀爬。


    如今的尤肆郁,早已不是那个只能无力地抓住对方衣角乞求垂怜的孱弱弃子。


    他拥有了足以兑现当年那个近乎戏言承诺的力量与财富。


    虽然某些无形的枷锁尚未完全挣脱,但他确实已经变得很强大、很强大。


    强大到足以筑起这绝顶舒适、也绝顶隐秘的囚笼。安静地等待那只可能永不会归来的倦鸟。


    只为了兑现一个多年前的诺言。


    “我好想您……”


    呜咽声从喉间挤出,带着无法纾解的痛苦和渴望。


    蛊毒带来的极致欢愉与痛苦只有一线之隔,将他一次次抛上云端,又狠狠摔入地狱。


    尤肆郁恨极了自己这具敏感得近乎耻辱的身体,这具轻易就能被欲望主宰、变得不像自己的皮囊。


    他颤抖着,再次拔开那只白玉瓷瓶的塞子。


    里面的灵髓液早已在多年前耗尽。


    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他亲手调制的、更加妖异诡谲的液体。


    色泽暗红,粘稠如血。


    散发着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气息,仿佛是无数欲望和执念的萃取物。


    尤肆郁仰起雪白的颈项,将那液体一饮而尽。


    熟悉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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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暂时压下了那磨人的空虚和躁动,却也带来了更加失控的、狂热的潮汐。


    “您究竟何时……才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呢喃般的质问,带着无尽的渴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


    消散在温馨而空旷,唯有冷香寂寥相伴的密室之中。


    ——


    阿佩满心不解地问凌夕岚:“你为什么会选择那个人类?”


    凌夕岚反客为主:“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的体质有些特殊,啧啧,不过是非常糟糕的那种特殊。”


    “【天弃之体】,想必你也很清楚吧。他这一辈子,注定与仙魔无缘,甚至还会招来各种祸患。”


    “清醒一点。凭你的身份与实力,想要什么样的伴侣不是轻而易举,何必绑死在注定枯萎的花朵的根系上?”


    阿佩的声音环绕在凌夕岚耳畔,带着不加掩饰的蛊惑。


    “可我就是想要他。”


    凌夕岚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尤其在感受到那副脆弱躯壳中展现出的惊人掌控力之后。


    这份“想要”就变得更加具体与浓烈。


    与尤肆郁成婚后,无论是繁琐的日常事务,还是复杂的人际周旋,大概都无需自己亲力亲为了。


    从前惹人头疼的一系列琐事,届时都会简化成唯一的核心任务:【勾搭尤肆郁】。


    难道不是一场很完美的交换吗?


    至于是否般配。


    凌夕岚觉得这个问题存在的本身就很费解,且毫无意义。


    不为被羸弱凡人压制而感到羞耻,不为战胜不可僭越的强敌而感到自傲。


    对于凌夕岚而言,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简单纯粹到近乎残酷。


    喜欢的,不喜欢的。


    可以杀的,不可以杀的。


    想要留下的,只想离开的。


    至于所谓身份上的贫富贵贱,资质上的高低强弱。


    在他看来,都只是命运毫无道理的数值分配,根本无法构成一个人的本质


    “我觉得尤肆郁比你要强大的多。”


    至少凌夕岚想象不出尤肆郁因为身陷困境,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模样。


    哪怕力量上再薄弱、处境再不堪,尤肆郁也始终维持着高高在上的从容姿态,没有低下骄傲的头颅。


    即使在最卑微的泥泞里也能开出扭曲又绚烂的花朵。


    凌夕岚很欣赏这样的他。


    “而且,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呢。”


    凌夕岚还记得尤肆郁许下的诺言。


    当初按照何馆主的提示,绘成那幅画像的时候,尘封的记忆骤然展开


    画像上的人,与那双带着倔强不甘的眼眸逐渐重叠。


    虽然容貌长开了,气质也变得大相径庭。


    但凌夕岚并不讨厌现在的尤肆郁。


    阿佩被他那句【比你要强大】气得跳脚。


    然后发现凌夕岚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改变了储物空间的材质。


    站立的地方极其富有弹性,这一下非但没有发出震慑的声响,反而把他自己弹得三尺高。


    “凌!夕!岚!”


    阿佩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地尖叫:“你等着,人心易变!”


    “就算你现在一头热扎进去,早晚有一天,他也会腻了的!他会另觅新欢,会主动抛弃你、伤害你,去迎接崭新的人生!”


    凌夕岚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与纤细美丽的姿容,全然不符的决绝与冷酷:“那就杀了他。”


    然后离开这里。


    寻找新的栖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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