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临渊没问鹿小满,反而蹲下身,揉了揉鹿鸣蹊的头发:“那浴袍是谁的?”
鹿鸣蹊指着浴袍,奶声奶气地说:“妈咪昨天去超市买的呀。”
“买给谁的?”商临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妈咪说,以防不时之需!”鹿鸣蹊拍着小手,“就像上次蜀黍帮我洗澡被淋湿,没衣服换一样!”
商临渊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上次他也是送母子俩回家,帮小家伙洗澡时被溅了一身水,后来没衣服穿,原来……
他看着那件崭新的浴袍,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刚才那点不舒服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底漾开一丝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
鹿小满刚好抬头,撞见他这么笑,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去拿吹风机:“鸣蹊,过来吹头发。”
商临渊站起身,拿起那件浴袍,语气自然:“那我先借用一下。”
“嗯。”鹿小满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看着他走进客房的背影,再看看身边还在哼着儿歌的儿子,她捂了捂发烫的脸,心里乱糟糟的。
这日子,怎么越来越像一团缠不清的线了?
商临渊刚披上浴袍,手机便急促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特助苏丞的名字。
“商总,北美分公司的并购案出了点纰漏,对方律师发来补充条款,要求两小时内确认签署,否则将启动解约流程。”
苏丞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文件已同步至您的加密邮箱,需要您用电子签名确认。”
商临渊眉心微蹙。
他送鹿小满母子从老宅过来,手提电脑并不在身边。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面前的小女人身上。
此时鹿小满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用没受伤的右手翻着一本育儿杂志,打着厚厚石膏的左手,平放在身侧的靠垫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截石膏愈发刺眼。
“小满。”商临渊走过去,声音比平日温和了些,“能借你的手提电脑用一下吗?有份急件需要处理。”
鹿小满抬起头,左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被石膏牢牢限制住。
“在包里,密码是鸣蹊的生日。”她侧过身,方便他拿取。
商临渊弯腰从帆布包里取出电脑,放在茶几上开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手绘的全家福跃入眼帘。
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像极了夕阳下的麦田。
他知道这是鸣蹊的画,画中扎着马尾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分明是鹿小满的模样。
他指尖微顿,很快收敛心神,点开邮箱。
密密麻麻的条款在屏幕上铺开,他专注地逐字核对,签完最后一处电子签名时,手腕不小心撞到了触控板。
页面倏地跳转到了浏览器的收藏夹。
一排图标整整齐齐,大多是育儿论坛、儿童绘本网站,还有几个早教机构的页面,唯独一个橙色图标格外显眼。
猎聘网,下面还标注着“常用”二字。
商临渊的动作骤然停住。
LR集团的录用通知是他亲自授意 HR发送的,薪资待遇和职位都不错,也足以匹配她的能力。
却没想到她还是拒绝了。
原来她不是不想工作,只是不想和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六年不见,她筑起的高墙,比他想象中更厚。
既然她不想进 LR集团,那他换种方式便是。
“蜀黍,你在看什么呀?”鹿鸣蹊从房间跑出来,凑到茶几旁踮起脚尖张望。
小奶音清脆响亮:“哦!是妈咪每天都看的找工作网站!”
鹿小满正从浴室出来,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没想到会被商临渊看到这个,左手的石膏硌得胳膊有些发酸,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他淡淡的声音:
“在找工作?”
“嗯。”她避开他的目光,“想找份离家近点的,方便照顾鸣蹊,不过现在不急,我想等手好了之后再上班。”
左手的绷带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暂时无法做重活。
商临渊没再追问,关掉收藏夹,将电脑合上推过去。
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她用单手费力调整靠垫的动作上,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电脑还你。”他起身时,目光扫过墙上的日历,“明天早上我来接鸣蹊上学,你的手不方便开车,以后就不要送他了。”
“我可以打车,你工作那么忙,不……”
“我一般早上不忙。”商临渊睁着眼睛在说瞎话。
鹿小满张了张嘴,还想婉拒一下,就见商临渊已经站起了身,径自朝浴室走去。
等他推开浴室的门,就看到自己的外衣外裤已经烘干并挂了起来。
一定是刚才他处理文件的时候,鹿小满进来帮他弄好的。
登时一股暖流滑过心田,商临渊心里舒服极了。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衣袖,好似能感受到温温的触感,凑近了一闻,带点清淡的香气,就好似小女人身上的熟悉的气味。
他决定,今晚就穿着这套衣服睡了。
希望能做个好梦,梦里要有她。
等商临渊从浴室换好衣服出来,陆鸣蹊正用小手帮鹿小满按摩着打石膏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妈咪,这样是不是就不疼了?”
鹿小满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
商临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移开视线。
他有的是耐心,一点一点拆掉她心里筑起来的高墙。
毕竟,他欠她们母子的六年,总要一点一点,慢慢补回来。
“我先回去了。”他虽然不想走,但还有一堆公事等着处理。
“蜀黍,我送你。”鹿鸣蹊蹦跳着过来,很自然牵起了商临渊的大手。
鹿小满从沙发上站起身,但没有走过来,只是朝他轻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商临渊心里失望面上不显:“嗯,注意多休息。”
一大一小两人走到门口。
“蜀黍再见!明天一定要记得来送我上学呀!”小家伙仰着湿漉漉的小脸,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星星。
商临渊低头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发梢未干的潮气:“嗯,我一定准时到。”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黑色表盘映着眼底沉敛的光,此时他褪去了商场上的凌厉,反倒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正要转身,客厅里忽然传来鹿小满的声音。
不是平日里跟他说话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客气,也不是面对楚烟时的平静疏离,而是一种极轻极柔的调子。
像羽毛拂过心尖,尾音里甚至带着点不自觉的笑意。
“……嗯,知道了,你别总熬夜画稿,颜料对身体不好……”
“下个月回来?正好鸣蹊生日,他念叨着要跟你视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