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又说起这事儿来了?”林屠户皱眉。
“爹,您想想。女儿先前只是退婚,还是我林家写的退婚书。可即便如此,甚不三不四的人都敢打我的主意,还敢领到我跟前来;现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往后啊,这亲事怕是难咯。”
嘴上说着难,可语气却丝毫不在意,还有闲心指点苗娘子揭豆皮儿的时候也上手理一理。
“您倒是一心想寻摸一门四角齐全的好亲,可您想想,好人家温柔能干的小娘子如此多,人凭甚要娶我这样名声有瑕的女郎?左右都寻不到甚好人家,反不如招赘!要女儿说,我留在自个儿家里才自在呢!
对了,您还不晓得我今儿赚了多少钱吧?四百六十文!我如此本事,为何要便宜了外人,我想留在家里,在您跟前尽孝。”
林真这时候停下手来,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林屠户瞧。
“爹,我若是嫁出去了,一年可回不了几次。再家来,是客,不止留不得,反要按着时辰赶回去。可这儿明明才是我的家,您明白么?”
“可,可是……”
林屠户‘可是’了半天,终究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自责,一会儿又心疼真姐儿。尤其是真姐儿说她已然寻不到好人家了,出嫁家来便是客。
心里清楚林真说的才是事实,难受得很,林屠户蹲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燕儿,给爹端个杌子坐,再把你的金橘团熟水分给爹吃,阿姐明儿再给你买。”
燕儿很是听话,跑来又跑去,端杌子、拿饮子好不忙碌。
“爹,您坐。”
林屠户依言坐下,脑子还乱着,基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爹,您喝饮子。”
手里被塞了竹筒,一仰头,甜中带酸的香饮子入口,人才清醒了几分。
瞧了瞧手里的香饮子,又瞧了瞧眼巴巴看的燕儿。林屠户伸手摸钱,又发觉身上没挂钱袋子。
“您喝,我还有糖吃。阿姐明日还给我买哩!”
阿姐的吩咐执行完成,燕儿跑开,照旧坐在灶前一脸严肃地盯着灶孔内的火瞧。
她不是很懂这些,可有一句她听懂了。
阿姐若是嫁人,那就不能回家了,可若是招……招赘!那阿姐就还留在家里。
这还要选吗?
燕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阿姐肯定要留家里才好呀!
一边烧火,一边偏着脑袋瞧林屠户。
香饮子喝了大半,甜意散去,嘴里留下的酸意顺着喉间淌入心里。
罢了,总归是他对不起真姐儿,那便如了孩子的意。
“成!爹明日与你一道去城里,请官媒!官媒消息广,八贯钱咧!这十里八村的,怎么着也能寻摸出个像样的来。”
“您同意了?”林真眼睛一亮,好话不要钱似的夸夸。
“真好!再没有比您还好的爹了!”
“你少给你爹灌迷汤了。家里可还有糖和茶?这事儿还得去给族长打声招呼。”
林屠户最后一句话是问的苗娘子。
“有!我这就去拿!”
“别,娘子您先别忙!”林真虽不是很懂这时候的宗族理念,更弄不明白为何自家的事儿还要去找族长家说。
可她没打算拦着,只是这时候,有些小气起来,很不想花钱的好东西进了族长家。
“爹,您捡些腐竹,烘干了,再拿两方熏豆干去就成。虽说是自家的东西,可我一把腐竹可要卖的三十个钱呢!不算孬!”
林屠户略想一想,痛快点头:“成!”
也好叫族长知道,真姐儿有这一手。现成的名目都找好了,顺水人情的事儿,族长不会不同意。
林屠户一烘好腐竹,急慌慌就去族长家,连夕食都没吃。
陆春红瞧见林屠户的时候,一个激灵,怎又来了?
男人被罚去跪祠堂,家里公爹婆母妯娌,有一个算一个,对她通通没好脸子。这还不算完?他林屠户又来作甚?
陆春红心里再恨也不敢表现出来,林屠户一眼都懒怠瞧她,只向着族长和族长夫人陈氏问好。
进了堂屋,奉上东西,三言两语将自家打算招赘的事儿说了,便等在一旁。
林正业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眼睛在篮子里的东西上来回转。
“这东西叫腐竹?是真姐儿自个儿做的?”
熏豆干他倒是没细瞧,左不过与豆腐一样。可这叫腐竹的东西,是真稀罕。不等林屠户回答,他又朝外喊道。
“有文,进来!”
他小儿子是个童生,虽没能再往上考。可能识会算的也算本事,托人在城里给寻了一门账房的活计。这些年算是做得不错,跟着东家往外跑过几回,算是有些见识。
他人老见识少,不识得这稀罕东西,他儿子能识。
林有文着长衫,面白清瘦,瞧着甚是体面。人倒是多讲礼,进来先是同他爹问好,又向着林屠户一拱手,唤其一声:有生哥。
末了,这才拿着篮子里的腐竹细瞧。
“我见识少,倒是不曾见过未泡发的腐竹,只跟着大掌柜在南阳府吃过一回。单瞧着倒是十分相似,有生哥好福气,真姐儿有如此本事,您还发甚愁呢?倒是教你破费了,怎拿了恁多来?这东西甚是价贵。”
林屠户摆摆手:“真姐儿给捡的,又是自家制的,不肖如此客气。”
“成,我知道了。有生家去罢,我就不留你吃饭了,真姐儿招赘的事,我会告知族老。”
林正业的脸藏在烟雾后,林屠户看不真切。不过有这句话就够了,他点点头。
“有劳族叔,不打扰您了,我这就家去。”
待林屠户走后,许久没说话的林正业瞧着立在一旁的小儿子,心下才觉熨帖。
“有文,你从小便不喜田间之事,你大哥若是还在,爹绝不拘着你。可谁叫老天要收人?让他年纪轻轻去了,只留下一个兰姐儿。”
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儿子,那个无论是性情还是模样都肖似自个儿的儿子。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每每想起来,还似剜心似的疼!
林正业有些气喘。
林有文赶忙上前扶着亲爹,又端了一盏子凉茶来伺候着林正业喝下。
大哥走得时候他已成亲,自然知晓那是个极有担当的汉子。
小时候是孩子王,长大后,山一般的汉子更教人佩服。村里年轻一辈没有不服他的,连族中的耋老都对其极为满意。
若是没有意外,大哥会是林氏的下一任族长。
他呢?许是还是个账房,可他一准儿干不了这么久,定会寻个机会自个儿开店当大掌柜。
哪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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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哥是不成了,爹只有你了。林氏族长的位子,在我们家手里传了三代,决不能断在我手上。有文,爹老了,撑不了几年了,你得回来!回这个生你养你的枣儿村来,学着怎样当个能撑事的族长!”
林正业的手死死抓住林有。
林有文低头去瞧,他爹的手上居然长斑了,这种斑,他只在村里的老人手上看过。
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林有文才低声道。
“爹,我晓得了。您再许儿子些时间,与东家请辞要时间。还有岳父那边儿,我得去打声招呼。”
林有文的媳妇容娘,是城里米行老账房的小女儿。
他当年打算盘做账的本事都是老丈人教的,后头两家彼此有意,他便娶了容娘,亲上加亲。
他在县里做事,十日才得一日休,妻儿自然也在县里照顾他。家里帮衬着,他又攒下月钱和赏钱,在慈溪县买了一方小院儿。
虽不如家里宽敞,可只他和容娘住一起,日子过得惬意。
这也是当年娶容娘时,他许下的诺。
容娘自小在城里长大,没得嫁人了,却要回村里讨生活,这不是越过越回去了?可那是大哥还在的时候,现在,是不成了。
“是,是该去向亲家赔罪。你定个日子,我和你娘与你一同上门去,是我林家不守信,要去赔罪的。”
“爹,何至于此?我自个儿去说,容娘和岳父岳母定能理解的。”
林有文不忍心从来受人敬重的爹娘与他一起上门赔礼道歉。
“有文,你糊涂!心要正,要有担当,错了就认。别想着糊弄了事儿,谁都不傻,你糊弄人,人自个儿心里清楚!咱家没守住诺,自然该认,该……”
“咳咳咳!”
林守正一阵止不住地咳,林有文赶紧扶他半坐着,手在其背上不断顺气。
好一会儿,林守正才喘着粗气平息下来。
“不止是你岳家,还有有财有生兄弟倆家里,往后他们两家有事儿,你跑勤些。还有真姐儿,那孩子运道差些,好在主意正人伶俐。咱家对不住她,我自会约束着族人不许说闲话,你往后也照应着些!”
“是,儿子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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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
真姐儿欢欢喜喜拿了今日买的杂嚼,还殷勤地给他爹倒上一碗米酒。
“爹,您辛苦大半日了,今日吃些米酒好睡,咱明日早些去!您不晓得,好些娘子女使与我说了,要买咱家的腐竹豆干给夕食添菜呢!”
翌日,陪着真姐儿去卖腐竹的林屠户,见着了摊子上一群又一群没断过的买家,这才晓得真姐儿不是说好话来哄人。
等他去寻了官媒,说了好一通“头一样是要心正,不能欺了我家姐儿”之类的话,再来兴福坊内,真姐儿已在收摊了。
“这就卖完了?”这是惊呆了的林屠户。
“哈哈,您家女郎好本事儿啊!还没恭喜您和林小娘子呢。”
这是许久不见的林掌柜,人先是贺喜,语气中的喜庆拿捏得正好。
“老朽寻林小娘子有事相商,已在宋家分茶店定了饭食,请您和林小娘子一道去吃碗鱼羹。”
请人吃饭也很是诚心。
三人一道走,瞧着还怪亲热的。
王巡栏隐在树后,盯着林屠户的背影,眼泛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