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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 31 章

作者:巨蟹自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呓欢折腾一路再回到县城的家里时,她满腹怒火被返程的破面包车全颠出去,不剩多少。


    到家门口,王女士坐在门前,显然在等她。


    她都没顾上看王女士一眼,就先冲到二楼厕所抱着马桶干呕。


    王女士很快也上到二楼,轻轻拍着她的背:“胃药肯定没按时吃,怎么反胃成这样。”


    宋呓欢没吐出什么,掬一捧水漱口,漱完深吸口气,又呼出来。


    “还我。”宋呓欢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


    王女士没理会她,自顾自地伸手拨弄她的粉发,有几簇汗湿了溻在脸上,被她轻轻捋下来。


    “还是虚,出这么多汗,明天再开点中药喝。”


    别说中药,但凡有点怪味的食物都吃不下,中药喝完就得吐,起到一个苦嘴的作用。


    但这会儿跟她掰扯这个没意义。


    宋呓欢耐着性子再说一次:“还我,身份证。”


    “瞎跑什么?”王女士显然有点生气,皱眉说完,想起现在是怀柔政策,又勉强扯出个笑,“妈想你了,在家不好吗?吃饭睡觉都有时有晌的。”


    有时有晌,指比初中军训更严格的时间表。


    “你别这样。”宋呓欢深深吸口气,低声说。


    “妈没怎么样,也没跟你发火,这不好好说呢吗......”


    “你越这样我才越想发火!”


    宋呓欢一甩手跑回自己卧室,关门前说:“临时身份证一天也能下来,我还是得走。”


    她啪的一声摔上门,动静大得连隔壁院里的狗都叫起来。


    /


    “怎么耽搁这么久,还排不排练?”


    收到迟燃故作凶狠语音的时候,宋呓欢正在将发烫的中药浇进门口那盆金银花里,花都给她浇得开始掉叶,估计没几天就得浇死。


    她当着王女士的面也浇,但王女士就当没看见,下一顿照样煎。王女士支着炭盆架着陶炉,坐在院子里寸步不离,照三餐给她煎。


    王女士煎药的位子正好在她卧室窗户下面,她一低头就能看见。


    看见也没用,看见也不喝,打死都不喝。


    小地方的派出所效率低,办临时身份得四个工作日,中间还隔着两天周末,这就得等五天。


    她满屋子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身份证,估计五天内也找不着,她就耐着性子等。


    王女士依然那么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她这样宋呓欢反倒不敢冲她发脾气,王女士最近总是要哭,她特别怕王女士哭。


    毕竟她爸从生病到葬礼,王女士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只好将脾气都憋在心里,每天都憋闷得祸害金银花。


    宋呓欢听完迟燃凶巴巴的语音后,心情稍微舒畅点,没那么憋闷了。


    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回他个语音:“我周二就回去排练。”


    “晚了,你被开除了。”迟燃嗓音懒洋洋。


    “只手遮天啊你!”宋呓欢理不直,气倒是很壮,自信地回,“你改完这版又高又没气口,开除我谁能唱。”


    迟燃发来的语音带着暖烘烘的笑意:“管得着吗,我拿二胡拉。”


    宋呓欢点开最后那条听了两遍,问他:“你也在晒太阳?”


    迟燃显然被她的“天眼”吓一跳,弹了个语音过来:“嗯?我不小心给你发视频了吗?”


    “没啊。”


    他问:“你回家学算命来着?”


    “......倒不是,你最后那条语音能听见钱宇喊晒死了。”


    迟燃低低地笑几声。


    宋呓欢问:“怎么那么嘈杂,你去哪儿了?”


    “公园。”迟燃说,“我还带着你那根登山杖呢。”


    “迟老师厉害,公园好多好多多人呢。”


    “音乐节人更多,这不得提前适应。”迟燃嗓音里带着阳光的味道,懒懒地说。


    宋呓欢歪头,耳朵贴着手机,“火车站人更多,我周二下午五点到!”


    “别在这撒娇,不接。我去接站得让人踩成地毯。”迟燃飞快拒绝。


    “……不接就不接。”


    挂断电话,宋呓欢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舒服地晒太阳。


    手机震动两下,应该是条短信。


    她眯眼坐起来,屏幕在大太阳底下发黑,看不清。


    她起身朝屋里走,王女士站在方木桌旁边揉面,晚上吃那种几乎没有馅的香菇鸡肉小馄饨。


    她走进来的时候,王女士抬头看她几眼。


    “怎么了?”宋呓欢问,“我跟你一块包?”


    王女士没说不用,埋头包馄饨。


    她也没坚持,走回楼上房间,能感觉到骨头缝钻着疼。


    宋呓欢痛觉不是很灵敏,打针抽血钢丝埋管她都没觉得多疼,但癌痛是真的难受。


    她早上吃过止痛药,控制着剂量,通常痛得不行才会吃最大剂量。止痛药耐药的话,比别的药可怕多了。


    她纠结许久还是补吃一粒,用床头的温水送下去。


    她靠在床边,等待被生效后的那种晕乎感包裹。


    手机又响一声,听音效又是短信,她伸长胳膊将手机拿过来。


    再不看待会就睡着了。


    最新这条是广告,她退出去,点进第一条。


    【您已购买G329次列车,请......】


    她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拇指抠进音量键里。


    高铁票不是她买的,终点是首都。


    她对重点首都的长城故宫天安门,升旗鸟巢八达岭都没有任何印象,都去过,但没印象。


    她只记得某三甲医院崭新空旷的实验病房。


    印象最深的是实验病房那道银灰色的双开门,特别像手术室的门。每次有人进出后,双开门都会摆动许久,再慢慢平息。


    她每次都数着门摆动的次数,类似某种另类的情绪控制法。


    门停下,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觉都能暂告一段落。


    推门的声音让她心脏收紧,摆动的声音又让她慢慢平复,多少有些三步之内必有解药的意思。


    宋呓欢靠着床头深呼吸几次,还是没忍住冲下楼。


    手机没拿住,从楼梯的缝隙掉下去,砸在地上,混着屏幕碎裂的细微声响。


    “没事啊没事。”王女士的声音很快响起,接着是哗啦啦洗手的声音,“待会给你买个.....”


    “去哪儿买?”


    宋呓欢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有些站不稳,声音也不稳:“首都医院旁边那商场里吗?”


    王女士背对着她,水声哗啦啦地响,没说话。


    “你听见了!你明明就听见了!!”


    宋呓欢捡起手机,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屏幕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不生气,妈妈好好跟你说。”


    王女士关掉水龙头,撑着方木桌坐下来。


    “你藏我身份证、买高铁票的时候怎么没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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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好好说?”宋呓欢腰椎和腿都痛得要命,也在桌边坐下,位置在王女士对角。


    “说你也不会同意。”


    “我同不同意都得去是吧。”宋呓欢说,“我办临时身份证的时候就该顺便把这张挂失。”


    “不是那意思,妈妈是没想好怎么劝你......”


    王女士垂头搅着香菇肉馅,宋呓欢看得很清楚,里面有几片屏幕碎片,被她搅合进肉里。


    “我下周二无论如何都会走,医院我肯定不会去。”宋呓欢越说越控制不住,“你有本事就把我绑到医院去!法治社会你就绑着我送进去!”


    “你别......你别那么激动,你听妈说。”王女士反复搅着肉馅,“这段时间医疗技术也有发展,我提前跟李主任问过,说是免疫疗法......”


    宋呓欢打断她:“免疫疗法我没用过吗??”


    “那时候和现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宋呓欢快崩溃了,“技术再怎么发展,能治晚期吗???能治肿瘤指南上都没病例的癌症吗??”


    “你不信我,还不信李主任吗?”王女士撂下筷子,去翻手机微信,“妈给你看,李主任自己跟我说免疫疗法有发展,你这种......”


    宋呓欢抬手将她的手机推到一边,她压根不用看,她都能猜到李主任会说什么。


    当初她连姑息疗法这个词都没听过,还是李主任告诉她的。


    她那时候偷偷攒下来几十粒药夹在抽屉的缝隙里,每个晚上都看一眼药,再看一眼手机上填好的遗体捐献同意书。


    想死立刻就能死。


    她用这种可怕的思路当念想,熬过一夜又一夜。


    某个晚上,她照例拉开抽屉去看药,却发现那里空着。


    她慌里慌张地跑出去,正好对上李主任那双淡然得让人愤怒的眼睛。


    李主任就沉默地看着她,任她又锤又打。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他从办公室拿出来个粉色爆炸头的丑娃娃。


    “吃麦当劳送的,给你玩?”


    她薅着娃娃的粉头发,将它摔到一边,“你是缺什么玩什么吗?”


    李主任没在意她的冒犯,第一次跟她讲了姑息疗法的概念。


    “我但凡有点医生的科研精神,都不该告诉你这个。不论是对现代医学还是未来的患者,你的价值......都太大了。但是小妹妹,你已经成年,我得跟你说点该死的实话。”


    “我、我的老师,还有一趟一趟赶过来会诊的那些人,一个不落,都什么也不是。”


    “小妹妹,你十八,这年龄太.....太操蛋了。但凡你再小点,再不懂事点,或者再大点,再有点经历,都不会这么......操蛋。我们在这探讨你对医学界的意义,对生物学界的意义,必要但冷血......冷血但必要。”


    “小妹妹,死只有一种,但活有千百种。”


    “我相信你想活。”


    ……


    宋呓欢都能猜到怎么回事,——王女士追着李主任说要治得治,那李主任还能说什么,说别治吗?


    宋呓欢轻声反问:“你是不是到今天都觉得,我选择姑息疗法是因为我不愿意活着啊?”


    “别瞎说,什么活不活......”王女士敏锐的雷达又响起,生怕她说出违禁词。


    “妈妈。”


    宋呓欢抬头看着她,声音很轻很轻,不知道在问谁:“我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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